第二十九章 會診（二）
熊長龍聽牛大寶介紹完之後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從牛大寶助手那裡拿過病曆本，翻看了一下。看跟牛大寶介紹的沒有什麼出入，又把病歷還給牛大寶的助手，依舊是沒有說話，只是打開放在一邊的急診箱，從裡面拿出一小瓶酒精凝膠，擠了一點在雙手上，然後慢條斯理地搓揉著雙手，進行消毒。
任江馳第一次看熊長龍出診，心中暗道不愧是學院的副院長，別的不說，光是這一副沉穩的學者風範，就拉開婦幼保健院的黃國輝兩個檔次啊！
周茹君本來心中很是急切，可是現在看到熊長龍這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的做派，莫名就有了信心，不復之前的慌亂。
用酒精凝膠洗過雙手，熊長龍俯身為趙冬冬做身體檢查。可能是半個小時前口服過布洛芬的緣故，趙冬冬這時候的表現還比較安靜。
「冬冬，爺爺現在給你做身體檢查，你什麼地方疼，就告訴爺爺好嗎？」熊長龍笑容溫煦，語氣輕柔，看著比童話里的聖誕老人還要慈祥和藹。
趙冬冬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明顯有些顫抖，「爺爺，我肩膀疼！」
原來他此時不是不疼，只是盡量忍著。
聽冬冬說肩膀還疼，周茹君剛剛平復下來的心頓時又慌張起來，「啊，冬冬，你疼的厲害嗎？」
「比在家時候好一點，媽媽你別擔心，我能忍住！」趙冬冬牙齒輕咬著嘴唇，堅強地回答道。
周茹君的眼淚嘩的一下就出來了，「熊院長……」
「好了，我知道了，周局長你不要擔心。」熊長龍說道，「我馬上給孩子檢查！」
一邊說著，熊長龍一邊輕輕撩開蓋在趙冬冬身上的被單，這一掀開，臉上立刻就變了色。
「這是什麼？」他用手指著趙冬冬肩膀上貼黑色膏藥。
「熊院長，這是我們醫院自製的李氏牛膝活絡膏。」牛大寶連忙回答道。
李氏牛膝活絡膏是天陽市人民醫院的第一大王牌自製葯，出自市人民醫院第一任院長李來軍之手。李來軍原為太行軍區第八分軍區野戰醫院院長，在解放天陽礦區的戰鬥中腿部受傷，遂留在天陽礦區，組建天陽礦區醫院。後天陽礦區改為天陽市，天陽礦區醫院隨之改為天陽市人民醫院。
李來軍根據祖傳秘方結合在野戰醫院治療經驗，獨創出了以天陽牛膝為主葯，輔之以當歸、懷地黃、延胡索、羌活、獨活、沒藥等中藥配方，精心調製出了李氏牛膝活絡膏，主治各種筋肉骨節疼痛、閉合性新舊軟組織損傷等，因其效果顯著，現在已經成為網紅神葯，全國各地的網友紛紛找天陽市朋友代購，以至於市人民醫院不得不專門定下制度，一人一天只能買兩貼。
趙冬冬既然是肩關節疼，牛大寶自然要用上本院王牌自製神葯李氏牛膝活絡膏。
「立即把這膏藥清除乾淨！」熊長龍說道。
「為什麼？」牛大寶追問道。
「為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在病因沒有查清楚之前，就胡亂用藥是大忌嗎？」熊長龍語氣平和，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字字誅心。
「可是，根據我們診斷，孩子患的是輕度化膿性關節炎，這正是李氏牛膝活絡膏適應症啊！」
花了這麼大代價請熊長龍來會診，如果是其他問題，牛大寶肯定乖乖照做。但是現在涉及到人民醫院王牌自製葯李氏牛膝活絡膏，牛大寶說什麼都要維護一下。
「如果真的適應，孩子也不會疼到現在！要麼就是膏藥不適應，要麼就是你的診斷不對！」熊長龍不容置疑地說道，「立刻把膏藥給清除掉！」
牛大寶就為難地望向副院長錢方照。
錢方照看周茹君的臉陰沉的都快滴出水來，就趕快乾咳一聲，說道：「老牛，熊院長說清除掉，你就清除掉嘛！」
任江馳在一旁聽得暗豎大拇指，錢方照不虧是人民醫院的副院長，說話很有水平。表面上是吩咐牛大寶按照熊長龍的吩咐去做，但是話里話外卻把責任撇的一清二楚，重點強調了是「熊院長」讓清除掉的，也就是說，如果清除掉了，趙冬冬再出現什麼情況，那就是熊長龍的責任，跟他們市人民醫院無關了。
熊長龍能當上天陽中醫學院的副院長，自然是有一番手腕，不是光靠醫術高超就可以。他自然也聽出了錢方照是在給他挖坑，不過對於錢方照這種不入流的小把戲，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連一個孩子的肩膀痛都治不了的話，他熊長龍還有臉說自己是天陽市骨傷科領域的最高權威嗎？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沒有用的，只會遭到熊長龍無情碾壓！
所謂藝高人大膽是也！
很快，牛大寶就把趙冬冬肩膀上的李氏牛膝活絡膏清除的一乾二淨。在清除的過程中，趙冬冬手指緊抓床單，牙齒緊咬下嘴唇，兩條眉毛緊緊蹙著，額頭上滲出一片細密的汗珠，顯然是極為痛苦，但是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周茹君都不忍心觀看，躲在牆角用紙巾偷偷擦拭著眼淚。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一幕，任誰也不會想到，在天中省警界有鐵娘子之稱的周茹君，竟然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身為人母，趙冬冬顯然是周茹君身上的唯一弱點。
膏藥清除掉之後，熊長龍就開始用雙手為趙冬冬展開體查。結果跟之前牛大寶檢查結論毫無二致，右肩關節有嚴重的壓痛反應，但是外表卻沒有任何紅腫的地方，患處皮膚溫度也沒有明顯升高，腋下也沒有摁及任何包塊和淋巴結節。身體其餘部分檢查亦無異常。
「冬冬，把你的右手伸出來，手腕放在這個上面！」熊長龍拉一張椅子在床前坐下，拿出一隻小脈枕放在床頭，示意趙冬冬把右手放在脈枕上。
趙冬冬皺著眉頭，艱難地把右手手腕放在脈枕上。
熊長龍調整了一下呼吸，緩慢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將大拇指輕輕地搭了上去。
任江馳不由得跟方勝雪碰了一個眼神，眼裡寫滿了驚疑：號脈不是要用食指中指無名指分別取患者手腕處「寸關尺」三個部位嗎？
怎麼熊院長卻只用一根手指，而且還是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