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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皇權之爭

  蕭金衍並沒有太多的想法,甚至連破境都來不及慶幸,他腦海之中只有兩個念頭,一個是拖時間,另一個是活著。


  面對如潮水湧來的叛軍,蕭金衍已殺紅了眼,就算武功再高,身上也中了不少刀,雖然盡量避過要害,但若長期下去,就算不累死,也會失血過多而死。


  站在他們對面的叛軍心中也不斷打鼓,心中生出濃烈的懼意。他們也算是身經百戰,經歷過戰場廝殺,但從沒有見過,會有人以一己之力,對抗兩千兵馬,如殺人機器一般,不知疲倦。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排隊等著蕭金衍去殺。


  半個時辰過去,死在蕭金衍刀下的,將近三百多人。死亡谷,成了名副其實的死亡谷,峽谷之間,滿地都是屍體,綿延幾十丈,死人的血在地上凝固結冰,後排追殺之人,有不少甚至滑倒在路上,跌落懸崖。


  有屬下對唐不易道,「將軍,用箭吧。」


  唐不易見己方死傷慘重,若繼續下去,能不能殺死蕭金衍事小,若是讓楚別離真得逃出死亡谷,這場叛變終究要敗露。這些兵馬,來路不明,若傳到朝野中,將會引發一場大亂。


  「標槍手準備。」


  這場雪林狙殺,地形複雜,為求輕便,並沒有帶重兵器,弓箭、標槍是他們標配,聽到命令,兩百餘標槍手出列,排成了四排。


  一聲令下,兩百標槍衝天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急速下墜,向蕭金衍方向投過去。


  峽谷之中,尚有三十餘人與蕭金衍纏鬥,面對這種無差別攻擊,他們驚慌失措,紛紛丟掉兵刃,四處逃竄。


  蕭金衍見躲閃不及,從地上抓起一具屍體,舞動如風,頃刻間,噗噗聲響,屍體被標槍射成了刺蝟。蕭金衍順勢向後撤退十幾丈,逃出了攻擊範圍。


  一千多兵馬與蕭金衍間隔三十餘丈。


  死亡谷中,雙方對峙。


  有些野獸,聞到了血腥味,在深夜之中想要靠近,但一千多火把,將這邊照得通明,它們感覺到了危險,躲在暗中偷看。


  山谷之中,野獸嚎叫聲不止。


  唐不易策馬向前,道,「年輕人,老夫打仗數十年,你能殺三四百人,就算戰死,也足以為傲,我收回先前所說的話。」


  蕭金衍哪裡有功夫理會他,他趁著空隙,調整內息,撕下幾斷衣袖,包紮身上傷口。


  大小十一處傷口,傷勢最嚴重的是肩頭,放在戰得猛烈,他不知疼痛,如今一停下來,疲倦之意、疼痛之意紛紛湧入腦海。


  他知道危險並沒有解除,強行將這種念頭驅走,以長刀拄地,道,「我不記得你說過什麼了。」


  唐不易道,「你叫什麼名字,將來死後,老夫也好為你傳名。」


  蕭金衍哈哈大笑,「名利於我如浮雲,唯有金銀趁我心。與其幫我傳名,不如給我萬兒八千兩銀子更讓我安心。」


  「這個簡單。」唐不易道,「等你死後,我讓人每年忌日給你燒幾車紙錢,楚幣、明幣都有,保證你在那邊不愁吃穿。」


  蕭金衍問,「你覺得,這一千人,能殺得了我?」


  「能。就算殺不死你,也能累死你。」


  「那你敢不敢與我決鬥?」


  唐不易道,「等你真氣耗盡,我再送你最後一程。」


  蕭金衍暗罵無恥,他此刻已是彈盡糧絕、油盡燈枯,別說剩下一千人,再來兩撥攻擊,他就要累死在死亡谷。


  蕭金衍忽然問,「我若死了,能燒點金元寶嘛?」


  「要之作甚?」


  「聽說你有個女兒叫唐糖,去年死在江南,等去了那邊,我幫你好好照顧她。」


  唐不易女兒唐糖,西域屍魔之徒,去年在蘇州城外,被趙攔江一刀砍了腦袋,至今唐不易仍不知是誰幹的,這次對方請他出山給出的條件之一,就是幫他找到殺女兒的兇手。


  果然,唐不易聽到這句話,整個人變得有些暴躁,「是誰幹的?」


  蕭金衍指了指自己,「我也有份。」


  此言一出,唐不易暴跳如雷,他整個人如幽靈一般,在峽谷之中閃了幾下,一息之間,來到蕭金衍身前。


  長刀劈出。


  蕭金衍踏無妄步,向後撤出三丈。


  唐不易眼中冒火,接連劈刀,蕭金衍弦力釋放,識海之中,早已捕捉到他刀的路線,也不硬碰,繼續後撤。


  一連十刀,蕭金衍退了三十餘丈。


  待唐不易與叛軍拉開將近百丈左右,蕭金衍猛然止步,道,「唐將軍,你上當了。」


  唐不易一愣神功夫,蕭金衍拋刀,左手虛握,右手做了個拉弓的動作。


  峽谷山頂之上,有一道白光從天而降。


  如一支長箭,向唐不易射來。


  正是蕭金衍從箭公子之處學到得御箭之法。方才對話之時,蕭金衍並未閑著,而是以峽谷正上方兩座山峰為錨點,以弦力牽引天地真元,在這座死亡谷之中,布下了一張巨弓。


  真元之箭。


  這一招,自從箭公子傳授之後,蕭金衍從未停止練習,若是對付尋常高手,他還有把握,對付唐不易這種通象

  境的高手,除非有必勝把握,他也絕不肯將這張底牌亮出來。不久前,在隱陽城外,他就是憑這一招,殺死了一位通象高手。


  破境入知玄之後,蕭金衍決定故技重施。前提是,以兩峰為弓,需要拉開足夠的距離,才能將這把真氣之箭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唐不易感覺到危險。


  這一生,他大小數百仗,幾乎從未遇到過敵手,上一次有這種危險的感覺,還是二十多年前,與楚狂刀一戰。


  真氣之箭破空而至,瞬間來到他背後。


  幾乎本能的,唐不易轉過身,釋放出法則空間,要以通象境界,對抗這來自天地之間的一箭。


  氣箭在他身前一丈之處,如撞到了無形的屏障,無法寸進。


  刺耳的聲音響徹夜空,不遠處的叛軍,紛紛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狀。潛伏在夜空中野獸,也都紛紛發出哀嚎。


  唐不易反而平靜下來。


  他再一次重新評估眼前這個對手,今夜,蕭金衍已經給了他太多的驚喜,而他向來不喜歡驚喜。


  真氣之箭,漸漸式微。


  他終於騰出一隻手,拍向了蕭金衍。


  蕭金衍失算了。當日,他以聞境殺通象,今日以知玄,以相同的方式,卻只是逼出了唐不易的法則空間。


  蕭金衍暗罵,都是通象,怎麼差距這麼大。


  轟!

  蕭金衍被這一掌擊中,五臟六腑如被重擊一般,整個人向後飛出了十餘丈,在半空之中,真氣迴轉,化解掉大部分的攻擊,不等唐不易喘息,揮手又是一道氣箭射了過去。


  唐不易心中詫異,這小子內力竟如此渾厚,還能射出第二箭?


  他不知道,蕭金衍體內弦力,只是能借用天地真元,這些內力並不是存於他體內。


  與此同時,蕭金衍拔腿就跑,幾個縱躍,與他拉開了將近百丈的距離。氣箭在射中唐不易的剎那,忽然改變了方向,向山腰射了過去。


  轟!

  轟隆!


  一團積雪,從山峰之上滾落。空氣之中滿是雪屑,唐不易見狀,連呼不妙,急速向前追去。


  叛軍之中,有人喊道,「雪崩了!」


  場面一片混亂。


  本來死亡谷之中常年積雪,昨夜又新落大雪,經過太陽一曬,水滴沿著石峰聚落,待天一寒,變成了冰錐。


  蕭金衍撤離之時,已注意到這點。他準備了兩箭,若無法殺死唐不易,那就用剩下一箭,幫助自己脫困。


  積雪越來越大,發出轟鳴之聲,向山谷之間滾落下來。叛軍開始四處逃竄,數千枚冰錐,被積雪壓斷,如萬箭齊發,射向了地面。


  無數叛軍,被冰錘刺穿,死在當場。


  緊接著,積雪落地,將屍體淹沒,借著地勢,如滔天巨浪一般,向叛軍淹了過去。


  唐不易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又怎能容忍,自己一世威名,毀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手中,他人如閃電,向蕭金衍逃離方向追去。


  冰錐落在身上,被護體真氣震成齏粉。


  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追上蕭金衍,然後殺了他,等他脫離困境,卻不見了蕭金衍蹤影。


  唐不易顧不得這些,向死亡谷深處追了過去。


  ……


  漱泉離宮。


  在得知禁軍統領紫光將軍叛亂之後,整離宮之內亂作一團,寶璣王將左右庭王、朝中主要官員召集起來議事。


  成賢王抱病出席,一副病怏怏的模樣,連走路都需要屬下攙扶。


  眾人意見分為兩派,一派主張陛下生死未卜,被困在死亡谷,需要立即發兵救援,另一派則認為,死亡谷環境惡劣,有入無回,國不可一日無主,要另立新王。其中這一派,又分為兩撥,一是要擁立為位高權重的寶璣王,另則要堅持陛下立儲之意,請成賢王代理朝政。


  兩派之人各執一詞,各抒己見。


  寶璣王見吵來吵去,忍不住喝道,「住口!」


  眾人噤若寒蟬。


  他望了一眼成賢王,「我兒是什麼意見?」


  成賢王站起身來,咳嗽了兩聲,顫巍巍道,「父親,兒臣日間得了風寒,腦中一片混亂,請父親定奪。」


  寶璣王道,「陛下生死未卜,我等身為臣子,不但不為其分憂,還吵著要竄其王位,真是混賬!」


  眾人心中腹誹,寶璣王滿口忠義,心中怕是樂翻天了吧,所有人都不敢出聲,靜靜看他的表演。


  寶璣王又道,「賢兒,你是未來儲君,你來說兩句。」


  成賢王道,「兒臣願帶三千兵馬,前往死亡谷救駕!」


  一屬下道,「王爺,成賢王身體虛弱,如今天寒,不宜外出,不如派呂將軍前去?」


  寶璣王道,「呂將軍乃我近身護衛,你想將他調走,意欲何為?」那人聞言,連不敢說話。


  成賢王領了命出了離宮,一連下了幾道命令,又找來李沙漠,「去死亡谷查探消息,速去速回,不得延誤!」


  李沙漠得令,率一千兵馬,繞過圍場,來到了死亡谷,在入口之處,遇到了數百名活下

  來的「禁軍」。


  這些人見到李沙漠,紛紛下跪,道,「李統領!果岩將軍!」


  李沙漠將為首之人扶起,道,「那呼啦,今日情況如何?」


  那被稱作那呼啦的叛軍,將唐不易率軍圍攻蕭金衍,蕭金衍在死亡谷以一敵千,藉助雪崩逃遁之事說了一遍,痛心道,「果岩,我們兩千精兵,一多半都死在了那小子手中!」


  李沙漠問,「我們還有多少人活了下來?」


  那呼啦指了指身後,道,「都在這裡了,還有不到三百人。果岩,你要為我們勇士報仇。」


  李沙漠道,「你永遠是我們古邦族的勇士。」


  手中寒光一閃,那呼啦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到死之際,他都不相信,果岩會對自己人動手。


  李沙漠望著三百餘人,眼神中露出狠絕之意,下令道,「都殺了。」


  半個時辰后,李沙漠回去復命,陛下遇難,叛軍已被他清繳,盡數殺絕。


  成賢王一入離宮,抱頭痛哭,將消息告知眾人後,當場暈死過去,有御醫上前掐人中,才緩緩醒來,哭著道,「父王,兒臣未能盡孝,救出陛下!」


  寶璣王不悅道,?「我還沒死呢,你盡個屁孝?」他轉身對群臣道,「陛下駕崩,成賢王身體抱恙,我決定暫由我代理朝政,誰贊成,誰反對?」


  群臣望向左右庭王,在座之人,有一半是寶璣王的親信,其餘人要麼是文臣,要麼是邊臣,並沒有兵馬,左右庭王是在座眾人之中,僅有兩名軍權在握之人。兩人各有十萬兵馬,拱衛上京城。


  左庭王童方沉默不語。


  他與寶璣王並不對付,若寶璣王執掌朝政,他必然第一個遭殃,今日離宮之外,他只帶了三百兵馬,根本無力對抗寶璣王。


  童方不欲表態,望向了右庭王。


  右庭王於慶年已七十,仗著自己三朝元老身份,性格有些傲慢,他也看不慣寶璣王做派,站起身來,道,「我反對!」


  啪!

  此言一出,寶璣王閃身到他身前,一巴掌將他拍出了三丈遠,撞在一根石柱之上,登時腦漿迸裂,氣絕身亡。


  左庭王倒吸一口冷氣,幸虧沒開口,不然死得恐怕就是自己了。


  一文官出列,指責道,「寶璣王,你也太霸道了!」


  另一人連拉住他,道,「你胡說什麼,右庭王今夜喝多了酒,不小心摔倒在石柱之上,駕鶴西去了。」


  成賢王此刻又咳嗽起來。


  寶璣王皺了皺眉,「賢兒,你不會對本王有意見吧?」


  成賢王臉色通紅,幾乎喘不過氣來,道,「兒臣只覺得頭疼的厲害,想先行告退,回去休息。」


  寶璣王道,「也罷。」他嘆了口氣,「你若能爭口氣,這皇位還不是你囊中之物?哎,既然如此,本王也只能拼一條老命,給大楚盡點餘力,發揮點餘熱了!」


  一臣子道,「寶璣王光芒萬丈,如大楚夜空中的星星,照亮大楚!」


  「呸,你說攝政王是星星,那誰是月亮,誰是太陽,你分明另有所指!」


  寶璣王本來還有要事,聽得眾人已開始爭先恐後拍起馬屁來,不由停住道,「本王暫攝朝政期間,請各位盡心守則,務實做事,不得拍馬溜須!」


  「寶璣王果真是群臣楷模!」


  「放屁,明明是人主之風!」


  又聽了片刻,寶璣王才過足癮,吩咐道,「呂凡人,右庭王突然離世,伴陛下而去,你暫且接手右庭王之位,記住,善待他們家人!」


  呂凡人眼中露出狂熱之情,連著換了三個主人,不惜背上三姓家奴的稱號,如今終於翻身,成了右庭王,從此之後,他呂凡人也將成為大楚貴族,以後誰還敢瞧不起他?


  想到此,他下跪叩首,「謝主隆恩!」


  寶璣王擺手道,「我不過是攝政,你看不要亂叫,亂了人臣的本分。」


  「臣謝寶璣王!」


  寶璣王臉色一沉,又道,「算了,你還是當你的護衛將軍吧。右庭王的事,我再考慮一下!」


  呂凡人臉都綠了。


  寶璣王又望向左庭王,「童將軍,你左庭王帳下十萬兵馬,在京畿附近駐守,本王睡不著覺啊。」


  童方連跪下道,「臣行路匆忙,兵符並未待在身上,待回京之後,親手交到王爺府上。」


  寶璣王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望了一眼眾人,「今夜漱泉離宮,我請各位泡澡!」


  一人道:「臣以為國喪期間,這等事還是少做,免得引人非議啊。」


  寶璣王撓撓頭,道,「也對,來人,杜侍郎忠心為主,將他扔到沸水泉中,煮了以謝主恩!」


  不多時,有屬下搬來了十幾個木桶,寶璣王命人脫光光,跳入木桶之中泡澡。


  「叫幾個美女來助興!」寶璣王喊道。


  鼓樂聲起,漱泉離宮,一片歡融。


  離宮之外,成賢王在李沙漠及一眾騎兵護送之下,連夜離開漱泉離宮,向上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皇權之爭,瞬息萬變,隱忍十數年,成敗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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