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江湖太小
蕭金衍哈哈大笑,「姑娘,分明是你嚇我好嘛?那天之後,我嚇得好幾天沒睡好覺,生怕哪天眼睛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
紫衣女子道,「你莫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那夜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宇文霜,你不過是一個添頭罷了。」
蕭金衍頗為無語,「這麼說,我應該心存感激才對,怎得我就高興不起來呢?」
蕭金衍覺得奇怪,北周第一刺客,堂堂的箭公子,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找上門來,不過看她說話的神情,倒不像是懷有惡意,於是問,「姑娘,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紫衣女子道,「正所謂無利不起早,我找你是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什麼生意?」
「有人花了大價錢,要我取你朋友李傾城的性命,我在尋思,李公子是名門之後,家裡應該很有錢,你們這邊的條件會不會更好一些?」
蕭金衍道,「你這樣有違契約精神啊!」
紫衣女子笑道,「誰又會跟錢過不去呢?」
蕭金衍又問道,「那我總得知道,究竟是誰想要李傾城性命吧?」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我是刺客,總得遵守契約精神吧。」
蕭金衍無語,這個箭公子明明就是在狡辯,可他又偏偏覺得很有道理,他追問道,「你想要什麼條件?」
紫衣女子道:「你們這趟隱陽之行,車上貨物的三成利潤。」
蕭金衍微微一笑,「區區幾千兩銀子,就想買李傾城一條命,不知道是因為李傾城這個名字不值錢了,還是因為最近你們這一行生意不景氣?」
「那倒不是。」女子道,「因為出價之人告訴我要殺的人叫唐二寶,並沒有告訴我他真實身份,這種單子我一般都不接的,不過正好順路,賺點零花錢。」
蕭金衍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
他望著紫衣女子,「這個條件很誘人,不過你卻算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蕭金衍將茶杯放下,以弦力鎖定紫衣女子,暗暗提聚功力,緩緩道,「你是一名刺客,若藏於暗處偷施冷箭,或許我們沒有辦法。但你明目張胆找上門來,有些託大了。」
紫衣女子面無懼色,把玩著手中茶杯,淡淡道,「你可以試試。」
警兆忽來。
蕭金衍只覺心中一顫,有四道箭意鎖定住自己,他能感覺到危險,但弦力盡數外延出去,卻沒有感應到暗中藏匿的箭手的位置。他驚出一身冷汗,這種感覺過於強烈,彷彿只要自己亂動,就會有四支箭向自己射來。
莫非此人不是箭公子,只是箭公子的一個替身?自己只是因熟悉這種感覺,而想當然的將此人與箭公子聯繫起來?
蕭金衍哈哈一笑,「試什麼試,都是江湖兒女,來,喝茶!」
紫衣女子道,「這筆交易,你考慮的如何了?」
「恐怕我還做不了主,不如我回去問問我朋友,再給你答覆,如何?」
「我沒時間。」
蕭金衍豎起大拇指,「姑娘果然爽快,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不過事先聲明,我們現在沒有錢,等貨物出手后給你結算。」
「成交。」
紫衣女子一揮手,籠在蕭金衍四周的那箭意盡去,蕭金衍頓感壓力驟減,鬆了口氣。他站起身,拱手告辭。
待他離去后,一名婢女走到紫衣女子面前,「少主,那小子出言如此狂妄,怎麼不殺了他?」
紫衣女子道,「最近我們神箭宗在江湖上樹敵太多,沒有必要招惹登聞院,況且他身上極有可能有武經下落,我們跟他搭上關係,興許事情會有轉機。」
她記起前不久,遇到一位江湖高人,在尋求指點之時,那人指出神箭宗破局之人,便在蕭金衍一行三人之中,正因如此,她才主動找上蕭金衍,至於有人出錢暗殺李傾城之事,純屬子虛烏有之事。
不過,藉此達到了目的,她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嘆道,「真是多事之秋啊。」紫衣女子喝完最後一杯茶,結了茶錢,帶婢女離開了茶肆。
蕭金衍回到客棧,將遇到箭公子的事與兩人說了,李傾城奇道,「神箭宗在北周名氣極大,做事一向沉穩,幾乎從不失手,怎麼會主動找上門來談生意?關鍵是,你還同意了他們的條件!」
蕭金衍道,「天下第一神箭手盯上你,要取你性命,我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激,還質疑我的目的,你這就不厚道了。」
趙攔江冷笑一聲,「憑藉我多年經驗,估摸是你覺得那小妞長得漂亮,主動招惹的人家。」
蕭金衍沒好氣問,「我是這樣的人嘛?」
兩人異口同聲道,「是。」
蕭金衍無語,「就當我沒問。」
……
入夜之後,三匹快馬抵達羊頭驛驛門之下。馬上的三人,身穿黑色斗篷,臉上滿是塵土,面露疲憊之色,顯是趕了很長的路。
羊頭驛只是一個小鎮,雖沒有城牆,但四周有木柵欄,上面有鐵蒺藜纏繞,到了夜間,也有兵丁巡邏,除非武林高手,尋常人也很難進去。
其中一黑衣人上前拍門,將驛門砸的咚咚作響。
幾個守門兵丁正在打盹,砸門聲驚了美夢,一人賭輸了錢,正兀自晦氣,起身道,「拍什麼拍,奔喪呢!」
黑衣人道,「我們有要事要進驛。」
兵丁道,「都什麼時候了,有事情天亮再來,宵禁了。再說,現在兵荒馬亂的,要是你們西楚的探子,出了事誰負責?」
那黑衣人聞言大怒,正要動手,卻被身後一中年人攔住了,他驅馬來到門前,翻身下馬,笑著道,「你們規矩我懂,官爺本事通天,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這句話落在兵丁耳中,聽了大為受用,想到今夜賭錢輸了三兩銀子,明日回去指不定要受那臭婆娘絮叨,這三人正好送上門,不如狠狠宰上一筆,於是道,「辦法也不是沒有,不過,這件事上頭怪罪下來,恐怕我們要擔責任的。」
中年人笑道,「那你說個數吧。」
兵丁道,「要想入城,每個人要交三兩銀子,你們三個人,三三得九,今夜天氣好,我就給你們打個折,湊個整,十兩銀子!」
中年人點頭,「不多。」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塊赤紅色牌子,遞了過去。
那兵丁接過,一看不是銀子,而是一塊木頭,正要破口大罵,忽然撇
了一眼那牌子,正面畫著振翅欲飛的雄鷹,北面則寫著「征西大都督府」六個大字,頓時駭然,嚇得臉色蒼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都督親至,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責罰!」
中年人笑道,「我不過是大都督府中的下人。小兄弟,我們能進去了嘛?」
這個兵丁哪裡敢阻攔,宰相門前四品官,整個羊頭驛最大的官不過是從九品的楊驛丞,從官場上來說,根本不入流,這個中年人看似平和,但若真動怒,殺死自己跟捏死螞蟻一般,連忙吩咐人搬開欄馬擋,跪在地上送三人入驛。
進得城內,那黑衣人不解道,「大管事,以咱們身份,遇到這種不識抬舉之人,一刀宰了就是,何必跟他客氣?」
中年人道,「出門在外,以和為貴,慈悲為懷。少殺一人,勝造七級浮屠。我們這次是以江湖中人身份辦事,何必給大都督招惹一份是非?」
黑衣人聞言默然。
這種話,大管事這麼一說,自己這麼一聽,就當過去了,什麼「以和為貴、慈悲為懷」這套鬼理論,他才不信。
他進入大都督府時間短,但從旁人耳中,他卻知道,眼前這個一臉和氣的大管家宇文圭,二十年前在定州屠城之時,兩天之內,率三十人,屠了三條街,手段之狠辣,就連孫無蹤不能及。
黑衣人叫余項,另一人叫余仰,兩人都是宇文天祿收下的十八義子,自幼在府內接受宇文天祿的訓練,算是他的死士。
這次,余向、余仰二人追隨宇文管家,奉命大都督之命前來之行秘密任務,二月初二從京城出發,一路上風餐露宿,跑死了十幾匹馬,才抵達這羊頭驛。
宇文圭三人並沒有去驛館,而是去了小鎮西北角一處不起眼的府邸。
此處是宇文家族的私產之一,像是這樣的私邸,在整個天下還有幾百個,主要為宇文家族收集情報所用,稱之為「比目」,宇文圭作為宇文家族大管家,正是這「比目」的創建之人。
人人都知道宇文天祿當年奪權魔教之後,建立了一笑堂,但卻極少有人知道,他手下還有個組織叫做比目。與一笑堂相比,「比目」才是宇文天祿的嫡系。
府邸之內,燈火通明,大堂之內,早已有十幾人恭候在側,神色冷漠,彷彿如一群雕塑一般,一動不動,見宇文圭進來,卻齊齊起身。
「關東劍章九水見過大管家!」
「襄陽九劍曲是非見過大管家!」
「華山派戒律長老傅清泉,見過大管家!」
眾人紛紛施禮,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有些是名門正派,有些是江洋大盜,還有一些在江湖上默默無名,但無一例外,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這時,人群之中站出兩人,道:「漠北雙雄雄鷹、雄黃,見過大管家!」
宇文圭眉頭一皺,「你們倆怎麼來了?」
……
羊頭驛,一個小鎮,忽然湧入了這麼多江湖高手。
破廟之中,一個酒糟鼻老頭,喝得醉醺醺,悠悠道,「這裡江湖太小,容不下這麼多人,李院長,你欠我這麼大一個人情,老槐樹下那一壇酒,將來可記得分我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