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顧此失彼(5)
相比襄陽,開封的城防其實並不算固若金湯。雖然單單就城牆而言,開封的城牆也很高大,但是開封地處平原,四面八方都可以發起攻擊,不像襄陽,背山靠水,如果要硬打的話,便只能從一面硬來。
不過即便如此,攻擊開封這樣的有所準備的城池,對於革命軍而言,依舊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革命軍此前從來就沒有如何進攻有防備的大城的經驗。
一開始,革命軍的主要事情便是想辦法填平開封的護城河。元朝之前,開封的護城河與汴河相連,卻是活水。要想填平護城河,卻是不容易。但是元朝之後,因為黃河的數次改道,原來流經開封的幾條河流全都被淤塞了,如今開封附近唯一有水的河流便只有黃河了。黃河因為泥沙淤積的緣故,河床遠遠的高於開封城,自然更高於開封的護城河。所以只能通過水閘往護城河中放水。而黃河距離開封城卻還有一段距離,因而水閘在開封城外,難以防禦。所以只要攻城的一方佔據了水閘,便能切斷護城河的水源。然後無論是填平護城河,甚至是引走護城河的河水,都不再是不可想象的了。再加上一直用黃河水作為護城河的水源,帶來的後果便是護城河淤積嚴重,不但河面沒多寬,就連水都沒多點深。
革命軍讓新戰士都輪流推著裝滿了土的獨輪車,衝到護城河邊,去用土填護城河。
城上的守軍的士氣倒是不錯。因為周王府的兩個侍衛,兩個內侍,以及巡道府的一名衙役這時候都在城牆上發放銀子。所有上了城牆的有鎧甲的戰兵每天都能拿到一兩銀子的賞錢,當面給,一點花頭都不耍,要是能守上十天,便是實實在在的十兩銀子。就連拿下幫忙搬運滾木礌石的輔兵,每天都有實實在在的三錢銀子。
這時候巡撫高中平也親自上城牆來督戰了,總兵陳永壽趕忙迎了上去。
「高大人,賊兵有炮,城頭上不安全,大人如何到這裡來了?」陳永壽道。
「陳總兵來得,我來不得?」高中平笑道,「況且上次將軍對我說過,這大炮可不是抓過來就能用的,那些流寇手裡雖然有大炮,卻也是打不準的!」
話音剛落,就看到遠處「賊軍」的那邊升起了幾道白色的煙霧,又過了一會兒,傳來了隆隆的炮聲。接著幾枚炮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了過來,其中的一枚落到了城外的護城河裡,激起了一個高高的水柱,還有兩枚帶著隆隆的呼嘯聲越過了城牆,落在了城裡面砸壞了周王府的幾間房子。還有一枚打在了城牆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然後彈落在城牆下面。
「這炮打得?這都打到哪裡去了?」高中平故意大聲笑道。
「看看被打中的那段城牆怎麼樣了?」陳永壽對身邊一個小將道。
那個小將領命去了,不一會兒便回來向陳永壽回報道:「大帥,那炮也就在城磚上砸了一個酒盅大小的坑罷了,沒什麼大的損傷,賊軍根本就不會用大炮。」
高中平在一旁聽了,哈哈大笑道:「陳總兵,你看,就憑這些賊人的炮術,這城頭如何就不安全了?」
陳永壽也陪笑道:「大人說的是。」
他走近高中平,然後壓低了聲音道:「大人,賊人的炮其實打的不算差。這只是在試炮而已,試炮打成這樣,其實也不差了。賊軍中的炮手估計都是此前投降了賊人的官軍,炮術其實不在我軍之下。如今我軍士氣高昂,大人還是……」
高中平聽了卻道:「賊軍一開炮,我就立刻跑了,成何體統?陳總兵不要再說了,到了該下去的時候,本官自然會下去。好了,陳總兵自己也應該有不少事情,就不要因為本官耽誤了正事。」
正說著話,對面又冒起了幾股白霧,又是幾枚炮彈飛了過來,不過這一次,賊軍的炮准了不少,四枚炮彈中,有三枚都擊中了城牆,另外一枚則從高中平陳永壽的頭頂上飛過去,落到了城裡面。
高中平的臉色有點發白了,不過他知道這時候,他可不能露出恐懼的樣子來,所以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大聲道:「陳總兵,你說賊人用的火藥是不是有問題?怎麼打在城牆上一點勁道都沒有?」
陳永壽知道,「賊軍」用的火藥,應該都是繳獲來的,和朝廷官軍用的其實沒啥區別。不過他也跟著高中平道:「大人說的是!開封的城牆堅固著呢,可不是他們的那點小炮能打得動的。」
高中平聽了,哈哈大笑。又問道:「陳總兵,我軍也有大炮,為什麼不開炮還擊?」
陳永壽趕忙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大炮這東西,很難打准。若是用來打大片的城牆,或者是大片的敵軍,倒是好用,要打那麼遠的幾門小炮,打上一百炮都不一定能打得中。而一門炮最多也就能開一兩百炮。再加上耗費的火藥和炮彈,真要在這樣的距離上去打賊人的大炮,得不償失。」
高中平聽了,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這麼說來,這守城的大炮對上攻城的大炮,豈不是白白吃虧?」
陳永壽聽了,趕忙解釋道:「大人,我們之所以如今不用大炮還擊他們,是因為大炮攻城,不是他們的那種攻法。大人,你看他們的炮彈,落在城牆上,不痛不癢的,根本打不動城牆。就這威力,他們就是把那些大炮都打廢了,也打不垮我們的城牆。」
高中平聽了道:「陳總兵,我聽說,大炮是攻城的利器,賊人手中的大炮卻如何這樣不管用?」
陳永壽便道:「因為賊人怕死。大人,正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真正要用大炮攻城,大炮哪有擺得這麼遠的。炮彈飛了這麼遠,力道都耗得七七八八了,還能有個啥用?但要是他們把大炮擺到真的打得動城牆的距離上,那他們距離末將的大炮也就近了,末將的大炮也就打得准了。這就像射箭,末將的箭術不算很好,百步穿楊那是肯定做不到的。不過若是賊人都跑到距離末將不過一步開外的地方,還站著不動,那某將自信要射他左眼就絕不會射到他的右眼。」
聽了陳永壽的話,高中平笑道:「聽了陳總兵的話,我算是放心了。哈哈……」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去,指著城外的「賊軍」道,「無膽鼠輩!」
這時候,那邊有打來了幾炮,這一次卻又打得歪得不成話,四枚炮彈居然一發都沒打中。
高中平便又嘲笑了幾聲,看城上的人一個個士氣高昂的樣子,他覺得自己上城頭來的目的也達到了,便向陳永壽道:「我還有些公事要辦,就先下去了。城上的事情就拜託將軍了。」
陳永壽便送高中平下城,一邊往城下走,陳永壽便一邊對高中平道:「大人,賊軍的炮打成這樣,另外我看這一兩天,賊軍的攻擊,花樣不少,但投入的兵力都很少,並不像是真的想要打下開封的樣子,倒像是在藉機練兵。另外,末將還擔心,敵軍是不是在打著圍點打援的心思。朝廷若是有援兵過來,倒是要小心一點。」
高中平點點頭,不過他又有些擔心,若是上報說賊軍攻勢不猛,開封城並不危急,朝廷如今正忙,該不會正好不派援軍過來了吧?
……
也就是同一時間,在鄂豫皖邊界上的大別山間的山寨中,老回回馬守應正在和另一位外號革里眼的義軍統帥何一龍商議事情。
「革里眼,你是說黃自得打下了洛陽,張炳忠拿下了襄陽?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呀!老回回,這種大事,咱們還能騙你不成?呵呵,他們兩個這一傢伙真是吃到飽了!嗯,聽說你還有爭世王,一直都在和朝廷談招安的事情。但是和朝廷的條件一直都沒有談好,是不是?」何一龍問道。
「哎呀,那不就是那會兒被朝廷追得急,做一下緩兵之計嘛。」馬守應道,「那會兒八大王和曹操都招安了呢。不過如今,朝廷明顯撐不住了,誰這時候還去招個啥的安呀!」
「這你就說錯了。」何一龍搖搖頭道,「這個時候,正好和他們談招安。」
馬守應瞪大了眼睛,盯著何一龍道:「革里眼,你什麼意思?」
何一龍哈哈大笑起來道:「如今朝廷肯定要調兵去對付黃自得和張炳忠,但是若是我們沒有招安,這安徽的官軍如何敢輕易的調動?我們先裝作不知道情況,就接受了招安。我們一受招安,官軍自然就會被調去別的地方,然後安徽這裡就空出來了,咱們再衝出去搶他一把,不是容易得多麼?若是官軍調走得夠多,咱們說不定還能直接殺到江南去呢!」
馬守應聽了,哈哈大笑道:「好你個革里眼,真是好盤算!咱們先假裝招安,然後等官軍走了,咱們就再搶他一把!真是好盤算!我也不瞞著你,過兩日,監軍道楊卓然的人便要來和我們談招安的事情了。照你說的,我們倒是可以退後半步,騙騙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