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調動
楊肥在左梁宇和賀大龍的陪同下,登上道邊的一座小山包,眺望著行進中的部隊,數萬大軍行走在向西的道路上,揚起的塵土隨著微風幾乎卷到了半天之上。
楊肥眯著眼睛,望著前方層層疊疊的遠山,出了一會兒神,便回過頭來,向跟著他的左梁宇向道:「張炳忠和羅孟德合流,如今他們突入了大寧、大昌,擊破了當地守軍,怕是正得意得緊。不過大寧、大昌往外只有幾條有限的道路。我軍此前自瑪瑙山一戰之後,追趕他們都追得不急,那張賊只以為我軍行動遲緩,跟不上他們,還作出歌謠來說什麼『好個楊閣部,離我三天路』。他恐怕想不到,這大寧、大昌,本來就是我們讓給他的,為的就是讓他們進到裡面去。我們好瓮中捉鱉!平賊將軍、賀總兵……」
「末將在!」左梁宇和賀大龍立刻雙手抱拳道。
「傳令,讓士兵們兼程趕路,我們要趕過去,封鎖住剩下的道路,到時候,那張賊便插翅難飛了!若是能在三日內趕到,本總督上書聖上,為二位將軍請功。賀將軍,左平賊屢立大功,如今封侯在望,賀將軍也要努力呀。」說到最後,楊肥又特別的勉勵了一下賀大龍。
賀大龍趕忙低頭道:「末將必效死力,為國立功。」只是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光閃動,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賀大龍低著頭,楊肥看不到他的眼神,前一段時間,他為左梁宇弄到了「平賊將軍」的封號后,又因為左梁宇對他的一些調度不是特別服從而有些後悔,便對賀大龍說,若是在此後的作戰中,他能處處都聽自己的調遣,便將左梁宇的這個「平賊將軍」的封號轉給他。賀大龍自然很是高興,一段時間內,也特別的聽話,打起仗來也不怕吃虧。然而沒想到的是,左梁宇雖然很多地方不太聽調遣,拈輕怕重,但卻在瑪瑙山大敗張炳忠,立了個大功。於是,楊肥只得對賀大龍說,把「平賊將軍」的封號給他的事情只能「以後再說」了。賀大龍覺得,左梁宇之所以能在瑪瑙山獲得這樣的勝利,完全是因為他此前和張炳忠的苦戰耗盡了他的力量,這就像管桃園,種樹、施肥、捉蟲子的都是他,而左梁宇充其量就是個摘桃子的。左梁宇有功,難道他就沒功勞?而楊肥呢,他就算不能把左梁宇的「平賊將軍」的封號轉給自己,但是也應該向朝廷進言,另外再給自己一個諸如「蕩寇將軍」之類的封號。卻不應該只用一個「以後再說」來敷衍自己。所以就在前兩天,他找到左梁宇,乾脆把楊肥和他原先的約定都告訴左梁宇了。兩個人一起喝了一頓酒,還一起痛罵楊肥陰險,不是東西。
楊肥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因而,他對賀大龍的這個表態很是滿意,便摟著鬍子說:「有二位將軍,那張炳忠便是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了。」
正這樣說著,便遠遠地看到幾個背上插著紅色小旗的騎兵從遠處向著這邊飛馳而來。楊肥知道這是傳送緊急消息的騎兵,他的心中不由得一沉:「難道出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這幾個騎兵很快就靠近了過來,楊肥的衛隊在百來步外攔住了他們,不一會兒之後,他的親衛隊長田伯光便帶著一個騎兵走了過來。
「總督大人,有兵部的加急。」田伯光道。
楊肥皺了皺眉頭,最近他對兵部的工作很是不滿。兵部撥給他的物資,不但數量不足,而且總是不能按時。為此他已經和兵部尚書傅元憲相互上書指責對方好多次了。這次兵部的行文中,不知道又會有什麼「好事情」。
「給我看看。」楊肥道。
田伯光便趕忙將公文遞了上來。
楊肥接過公文,展開來一看,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恨恨地道:「數年謀划,毀於一旦!」
「總督大人,出了什麼事情?」左梁宇問道。
「黃自得冒出來了,在河南……」楊肥嘆了口氣,將公文遞給了左梁宇。賀大龍也湊過去一起看。
「黃自得從嵩縣殺了出來?一日而下嵩縣,接著又突襲攻佔了汝州!黃自得這賊怎麼做到的?當地的守臣都在幹什麼?」左梁宇驚訝的道。
「不是說黃自得南下了嗎?」賀大龍道,「難怪這麼多天他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上次商南那邊報告他的行蹤是哪一天?好像距離他們攻克嵩縣才九天,從商南到嵩縣,足有八百里的山路。他們在發起攻擊之前,總要先修整一天,這樣算起來,他們只用八天時間,就走完了這八百里的山路!」
在這個時代中,軍隊的機動能力是相當的差的。一般來說,一支軍隊如果每天能夠行軍三十里,就已經算不錯了——而這還是在平路上。而黃自得的軍隊竟然在八天時間內持續每天行軍上百里,而且還是山路。
「黃自得從哪裡來的這麼多的騾馬?」左梁宇驚訝的道,「而且他也真是捨得!」
的確,以這個時代的標準,能夠在山地這樣環境中,以這樣的速度持續行軍,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全軍都有騎乘的騾馬,而且不止一頭。即使這樣,在山路上每天行軍一百里,也會讓不少牲口因此死亡的。所以左梁宇才說「他也真是捨得」。
不管黃自得是如何有了這麼多的騾馬的,總之,黃自得的賊軍以驚人的速度走完了八百里的山路,出其不意的奪取了嵩縣,接著以同樣的驚人的速度襲擊並攻佔了汝州。他們能夠取得這樣的戰果,當然和河南地區兵力空虛,以及嵩縣和汝州缺少防備有關。但是即便考慮到這些,黃自得所部驚人的行軍速度依舊讓左梁宇和賀大龍都覺得壓力頗大。
「督師,兵部是不是打算調動我們去河南?」賀大龍趕緊問道。他以前和黃自得也不止打過一兩仗,總的來說,贏得多,輸得少。但是如今,他卻很不願意掉頭回去對付黃自得。首先,自然是因為這邊已經基本上把張炳忠關進籠子里了,若是能留在這裡,對上張炳忠,他怎麼樣也能撈到不少戰功。而千里迢迢的跑到河南去和黃自得打,成敗卻難說得很。在這樣的情況下,誰會願意去河南呢?除此之外,上次和劉傑軒的那一戰也讓賀大龍非常的忌憚,雖然他相信,黃自得手下,能用鴛鴦陣作戰的人數應該不會太多,但是,這一戰至少說明了黃自得的軍隊的戰鬥力還是不能小看的。況且,黃自得的軍隊能以那樣的速度行軍,又能這樣快的展開攻擊行動,要說能做到這樣的軍隊不能打,賀大龍是不信的,所以如今,賀大龍是非常不願意去河南的。賀大龍當然知道黃自得手中能打的軍隊多半人數有限,但是,如今河南大災,流民遍野。就靠著這些流民,黃自得也能迅速的拉起幾萬人甚至是十幾萬人幾十萬人。雖然這些臨時拉起來的兵戰鬥力肯定很差,但他們至少可以用來消耗一下官軍的力氣,等到官軍消耗得疲憊不堪了,他的這些精銳突然再殺出來,那可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賀大龍能想明白的事情,左梁宇也不會想不明白。於是左梁宇立刻開口道:「督師,我們這個時候可不能退兵,我們繼續進兵,做多隻要再有一個月,就能徹底消滅張炳忠了,這個時候,我們分兵了的話,張炳忠多半就又能殺出來,然後我們難道又緊急回湖廣?這樣我們豈不是兩頭都靠不上了?末將覺得這時候,朝廷就應該咬咬牙,讓我們先消滅了張炳忠再說。再說,兵部也可以調動劉澤清和劉良佐他們去對付黃自得呀,如今我們面前的這個機會,可不能就這樣白白放過了。」
楊肥長長的嘆了口氣,從他自己考慮,他也同樣不願意去河南。因為只要將這些軍隊調往河南,就意味著這些年來他的各種努力就都變成了無用功了。而且如果留在湖廣和四川,他親自督師便還算有成就,但是若是立刻往河南跑,想在那裡抓住黃自得可就難多了。真要這樣做,多半會勞而無功。於是他便道:「二位將軍,本督立刻上書朝廷,讓兵部從山東和安徽調兵,我們依舊按照計劃,趕往大寧……」
……
幾乎在同一時刻,在大寧縣的首富蘇嘉樹的宅院里,張炳忠正在和羅孟德一邊吃飯,一邊一起商量如今的局面。
「狗日的黃自得,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了?」張炳忠將一個豬蹄子塞進嘴裡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罵道。
「只怕老黃根本就沒想著往我們這邊來了。」羅孟德喝了一口酒,「以前沒看出來,老黃他這麼陰。他多半是靠著我們來吸住官軍,然後自己抽冷子往河南去了。」
「這傢伙就不是個好東西!」張炳忠道,「他跑到河南,我聽說河南大災,如今河南那裡肯定遍地都是流民,這就是兵呀!他讓我們在這裡吸住官軍,自己卻跑到河南去吃香的喝辣的,真不是東西!欸,要說,這傢伙的這一手,比你更像曹操!」
今天出去吃飯,更新晚了,不好意思。明天請假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