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樂捐(8)
嘉定伯府,國丈周奎正在會見客人,這位客人便是武清侯長子李存善。
「世伯,家父被抓進去已經整整三天了。北鎮撫司那邊油鹽不進,便是連探望都不許。也不知道家父在裡面到底如何,有沒有受刑。」
「怎麼會呢?」周奎搖搖頭道,「你們家是皇親,是李太后的娘家,是天子的親戚。北鎮撫司的那些傢伙,雖然看起來兇惡,但是歸根結底,也只不過是天子的家奴而已。天子和你家鬧了彆扭,這是不假,可是主人家和親戚鬧點小彆扭,做家奴的誰會真心跑進去攪和呢?北鎮撫司的傢伙可精明了,他們不會真的把你爹爹怎麼樣的。最多,也就是嚇唬嚇唬你爹爹,不會怎麼樣的。」
「可是……」李存善遲疑的道,「上次世伯教家父變賣物品裝窮,家父擔心這樣會觸怒皇上,世伯當時也是說沒事的。結果……」
「結果不是沒事嗎?無非就是被抓進北鎮撫司大獄里去了嘛。也就在那裡住些日子,又不會有什麼的。這總比錢沒了好吧。」周奎毫不在意的笑道。
李存善聽了,抱拳道:「世伯說的固然有理。只是家母實在是非常擔心家父,又擔心家裡大伯趁機搗亂。沒有家父在家裡,實在是很難。家母說,若是朝廷肯把家父放出來,便是接個朝廷十萬二十萬也不是不可……」
「萬萬不可!」周奎突然激動了起來,「你娘她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武清侯已經回復皇上了,說根本沒這個錢,如今你們突然拿出錢來,這不是明著告訴皇上,武清侯在欺君嗎?」
「便說是變賣了家產所得也不行嗎?」李存善道。
「當然不行!」周奎斬釘截鐵的說。
「世伯。」李存善站起來道,「若是能保住家業,我們自然也不願意。可是您也知道我家裡的那位大伯。如今家父入獄了,家裡面可沒誰能完全壓住他。他可是不在乎會不會敗了家業的。如今我們也是沒辦法了。皇上一向敬重皇后,若是皇后肯幫著說兩句話,家父就肯定能放回來。要不然,為了不讓家業落到大伯的手裡,家母恐怕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周奎皺起了眉頭,他知道李國瑞和他庶出的哥哥爭家產的事情,心想,若不是你爹自己太小氣,把自己庶出的哥哥當仇人,一點錢都不肯給他,如何會鬧到如今的地步?但是他也知道,這時候,還真不能讓李家把錢給了皇帝。因為一旦開了這個頭,皇親國戚哪一個逃得過這個「樂捐」?況且武清侯帶頭捐了四十萬,甚至不要說是四十萬,就是只有二十萬,甚至只有十萬,那其他人該給多少?怎麼著也要差不多吧?尤其是自己,自己是國丈呀!怎麼著也不能比李國瑞少呀,那就是十萬,二十萬,甚至是四十萬。那不是要了他的命了嗎?但是讓女兒去和皇帝去吹吹枕邊風?女兒會聽他的才怪呢!女兒嫁給人家了,就是夫家的人了,關鍵的時候,只會幫著夫家。要不人家怎麼說女生外向呢?
「世侄,你不要急。」周奎道,「這種事情皇后很難主動開口提,不過若是別人先向聖上提起,皇后倒是能幫著說兩句。賢侄還是去找那個最方便第一個開口的人吧。」
「世伯,那麼誰是哪個最適合首先開口的人呢?」李存善問道。
「如今後宮中誰最得寵呢?」周奎道。
「世伯,您說的可是田妃?」
「田弘遇這個人最喜歡和我比。」周奎道,「你就說我幫不了忙,還覺得沒人能幫得了你……」
……
玄逸和胡一刀等人進城已經有一天了,他們在距離嵩縣西門不遠的一家客棧中住了下來,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城中的情況大致上也都弄明白了。這嵩縣中有一位姓張的把總,手下大概有兩百來個兵,(依照規矩,把總手中應該有四百多士兵,不過因為要吃空餉,所以張把總手下能有兩百人,其實也還不錯了。)裝備和訓練水平都很低。而且從城中的情況來看,他們也毫無防備。
在大致摸清楚了這些情況之後,這天一早,玄逸和胡一刀便派了兩個人回去。將城中的情況通報給黃自得,並和他約定,在第二天黎明時分襲取嵩縣。
到了下午,派去的人回來了,帶回了黃自得的回復。當天后半夜,十個人便都起身來,集中到了玄逸和胡一刀的房間里準備了起來。
幾個人推來的小車上裝著的箱子被拆開了,那些箱子都有夾層,裡面不用說,裝著的都是武器。除了刀劍之外,甚至還要兩張弓和數十支箭。
胡一刀摸著黑小心地給弓掛上弓弦,又拿起刀,在手裡掂了掂,然後輕輕地將它插入刀鞘中。再將刀鞘掛在腰帶上。其他的人也都各自拿起自己的武器,準備了起來。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打更的梆子聲:「咚——咚、咚、咚、咚。」一下慢四下快,接著遠遠地傳來了更夫的喊聲:「寅時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體。」卻已經是五更時分了。
這時候的習慣,人們普遍睡得早,起來的也早。五更左右,也就是後來的3點到5點,不少人就要起床,準備早飯或者其他的事情了。
按照約定,這個時候,黃自得的軍隊也應該到了距離城池不遠的地方了。胡一刀輕輕的推開了朝著街道的那扇窗戶,外面的光線便照了一些進來。胡一刀伸出頭往城門那邊看了看,黑黢黢的,看不太清楚。這時候正是下弦月,月光斜斜的照過來,將半邊街道照亮了,另半邊的街道卻還隱藏在黑暗中。整條街上,這時候依舊靜悄悄的,還看不到人。
胡一刀縮回腦袋,向大家點了點頭。便有人輕輕地推開房門,幾個人各自拿著武器,小心的走下樓梯,下到了樓下。
樓下一片漆黑,不過大家對這裡的環境一直很留心,即使看不清楚,也知道方向。幾個人慢慢的摸到了大門口,胡一刀輕輕的抽開門栓,將房門拉開了一個小縫,向外面望了望,外面的街道上依舊沒什麼人。
月光是斜照過來的,胡一刀他們所在的客棧正好在背對月光的陰影里。胡一刀將大門慢慢的拉開來,幾個人便一個接一個的摸了出來。
胡一刀這時候已經將刀子拔了出來,他走在最前面,一個叫王長順的戰士拿著弓跟在後面。一行人慢慢的向著城門摸過去。
隨著越走越近,城門附近的情況也漸漸的能看清楚了,兩個門卒正靠著城門打盹兒,城牆上面還有幾個兵在那裡有氣無力地晃來晃去,時不時的向著城外張望。顯然,他們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城內。
胡一刀悄悄地摸到了距離那兩個正在打瞌睡的門卒大概十多步遠的地方,再往前,便沒有陰影可以遮蓋他們了。他向後伸出手,示意大家停下來,然後慢慢的蹲下了身子。范安也抽出骨朵,悄悄地走到了胡一刀旁邊,也慢慢的蹲了下來。而在他後面一點,黃滾和王長順也都將一支箭搭在了弓上,瞄準了城牆上的士兵。
胡一刀朝著范安點點頭,然後兩個人猛地向前一竄,一眨眼功夫便衝到了那兩個門卒的跟前。兩個門卒雖然在打盹,但其實並沒有睡著,聽到有腳步聲,剛睜開眼睛,便看到兩個人已經衝到了跟前。
胡一刀手中的刀橫斬過去,一刀便劈斷了一個門卒的咽喉。於此同時,范安的骨朵也狠狠的砸在另一個門卒的腦袋上,只聽「撲」的一聲悶響,那個門卒身子一軟,便要倒下去。
胡一刀伸手抓住了剛剛被他一刀斷喉的門卒的前襟,輕輕的將他放倒在地上,免得發出太大的聲音。范安也是如法炮製,將那個被他打死的門卒輕輕的放在了地上。
兩人放好了屍體,互相望了一眼,便從梯子上向著城牆上面摸了過去。玄逸則和黃滾、王長順一起蹲在黑暗處監視著城牆上的士兵的舉動,看到那幾個士兵都把臉轉到了城外的方向,便揮了揮手,另外幾個戰士立刻趁著這個機會衝到了城門下面。幾個人跟著胡一刀和范安往上,一直上到接近城牆頂部的地方停了下來。胡一刀先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向著後面舉起了手。
黃滾和王長順便將手中的弓箭拉開來,然後只聽弓弦嗡嗡的振響,兩支箭便飛了出去。玄逸看到兩個守城的士兵頓時應弦而倒。
就在箭射出的那一瞬間,胡一刀和其他的戰士一起就像是一群老虎一樣猛地撲了上去,戰鬥幾乎在一瞬間便結束了,幾個守城的官兵,猝不及防之下,幾乎來不及做任何的抵抗便被砍翻在地。
就在胡一刀他們砍翻了那幾個守城的官兵的時候,玄逸和黃滾、王長順也一起沖了過去,他們並沒有上城牆,而是直接衝到城門洞里。三個人一起抬起城門後面厚重的門栓,然後將城門拉了開來。
「長順,發信號。」玄逸說。
王長順抓起弓,衝出城門,搭上一支響箭,向著天空中射了過去。飛行的箭矢頓時便發出一聲長長的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