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子房(2)
聽了黃自得的話,玄逸點點頭道:「寨主說的是。這戰陣最為核心的,其實是每個隊的隊長。這些隊長要能有效的管理整個隊,在戰場上要能率領整個隊有組織的作戰。這樣的人可不好找。不過寨主,如今卻是有一個輕鬆的能選出這樣的人選的機會。寨主,貧道想,如今每一個能夠從官軍的包圍圈中突圍出來的兄弟,都是夠勇敢,夠機智的,卻正是將來作為隊長的好人選。貧道以為,在這段時間裡,對內,就是要讓這些兄弟們熟悉這鴛鴦陣,學會指揮一個小鴛鴦陣。將來有一天,天下有變,我們出了山,就可以立刻以這些兄弟為骨幹,迅速的擴大出一支敢戰能戰的隊伍。」
黃自得聽了,想了一想,道:「老劉,掌旗,還有阿過,你們覺得道長說得怎麼樣?」
「我覺得有些意思。」劉傑軒首先開口道,「不過小的地方還可以改一下。」
「你說說怎麼改?」黃自得問道。
劉傑軒便道:「要把陣勢練好可不容易,我們先不必讓所有弟兄都練,先讓一部分兄弟練。等練好了,就讓其他弟兄和他們對練一下,看看效果。有了效果,就便於讓大伙兒提起精神練習了。」
玄逸知道劉傑軒對於這一陣法的效果其實還有疑慮,所以才有這樣的說法。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劉傑軒的這一做法其實也是最為穩妥的做法。於是他便開口道:「寨主,劉將軍,貧道是個方外之人,這帶兵打仗的事情,本來就不懂,只不過是偶爾看到了一點書,隨口說說而已。具體該怎麼做,自然是寨主和劉將軍這樣的內行來斟酌了。」
黃自得點點頭,又問道:「剛才道長說這是對內要做的事情,那麼對外要做的事情又是什麼呢?」
玄逸笑道:「對外嘛,最關鍵的就是要讓張炳忠、羅孟德他們重新起兵。當初他們兩個投降朝廷,不過是逼於兵勢,並不是真的想要朝廷的那個榮華富貴。因為他們的手中還控制著大軍,這些軍隊都是只聽他們的,是他們的私軍,不是朝廷的軍隊。所以他們隨時都能造反,朝廷對他們自然不會不放心,只是暫時拿不出力量來收拾他們而已。他們也不放心朝廷,所以手抓著軍隊,是死也不肯放鬆的。況且張炳忠他挖過如今大昭皇帝的祖墳,他真的能安心的做大昭朝的官?在他看來,朝廷不收拾他,恐怕只是因為寨主還在,所以朝廷一時間顧不得他而已。寨主如今沒了消息,他張炳忠只怕比誰都著急。若是寨主一直.銷聲匿跡,他的日子就真是難過。
如今朝廷將大軍調到京師一帶,張炳忠是聰明人,他自然知道,若是他什麼都不做,等韃子退出邊牆之後,朝廷騰出手來了,那時候朝廷若是要收拾他,他就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所以我估計張炳忠如今這心裏面肯定有很多的想法。只是他如今還擔心一件事情,那就是寨主你的情況。若是寨主你不在了,張炳忠會覺得獨力難支,說不定就不敢再起兵了。至於羅孟德,這個人論聰明,不在張炳忠之下,但是這人胸無大志,論魄力,便遠不如寨主和張炳忠了。若是張炳忠不帶個頭,除非朝廷的刀子砍到他的脖子上,他是不會帶頭重新起兵造反的。但是如果張炳忠起兵造反了,他肯定會跟著造反的。所以如今對外,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聯絡張炳忠和羅孟德,讓他們重新起兵。若是他們重新起兵,整盤棋就都活了。」
黃得功聽了,一下子站了起來,道:「道長說的對!張炳忠他們的確是如今的關鍵!」
接著他又頓了頓道:「道長覺得我們要如何才能讓張炳忠再次起兵呢?」
「寨主。」玄逸抱拳道,「要說服張炳忠起兵其實不難。這第一是因為張炳忠自己本身便有反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第二也是因為朝廷中怕也有人巴不得張炳忠再次造反。」
黃得功聽了,吃了一驚道:「這卻是為什麼?朝廷就算要收拾張炳忠,如今也不是時候,怎麼會還巴不得張炳忠造反呢?」
「寨主,朝廷並不是一塊鐵板,那裡面歪歪道道多著呢。楊肥主持對義軍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老實說,也還是很有些成績的。皇帝對他也很是滿意,一路加官進爵。呵呵,這樣一來,自然有人看他不順眼,如今這朝廷中爭權奪利也是常態了。現在東胬入寇,自然就有人會站出來指責楊肥調空了京師的兵力,給了韃子可乘之機。但若是僅僅如此,他有著大體討平了我們這些『流寇』的功勞。另外,張炳忠挖了皇陵,可他一表露出要投降的意思,負責追剿他的熊山火就立刻願意既往不咎的接受他投降。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劉傑軒問道。
玄逸微微一笑,解釋道:「熊山火是楊肥的人,楊肥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的做法當然很管用,但是也很費錢。朝廷當初用這個法子對付我們,其實是在打兩個賭。其中的第一個就是賭他們能夠在花光錢之前把我們都平了。如果張炳忠願意投降,哪怕楊肥知道這傢伙投降只是權宜之計,他也可以節省出錢和軍隊來滅了我們。等我們滅了,張炳忠又拿什麼來反叛?所以熊山火願意招降張炳忠,肯定是出於楊肥的意思。若是現在張炳忠又起兵造反了,那自然就是楊肥的罪責。那些一心想要扳倒楊肥的人,自然巴不得張炳忠造反。只要我們在和張炳忠的聯繫中,流出一點什麼消息去,那些人肯定會努力促成張炳忠起兵的。」
「這,這樣做,從根本上,對大昭朝廷其實是不好的呀,那些人難道都是只顧自己眼前,不顧朝廷的奸佞嗎?」黃自得還是有點無法相信。
「他們難道不是這樣的人嗎?如果他們不是這樣?朝廷每年幾百萬近千萬的銀子投到遼東,為什麼總是打不過韃子?為什麼窮鄉僻壤的韃子甲堅兵利,身強體壯,而朝廷的官軍卻兵甲鈍弊,身體瘦弱?朝廷每年收了那麼多的稅,把天下百姓都逼得沒飯吃,都逼得造反了,為什麼還沒錢用?錢都到哪裡去了?」玄逸冷笑著反問道。
黃自得一下子愣住了,過了好半天才沉重的嘆了口氣道:「的確如此!如若不然,我們還造反幹什麼?造反,就是為了殺這些貪官奸佞呀!嗯,對了,道長,你剛才說,朝廷用楊肥的策略,是在打兩個賭,這第一個賭你說了,不知道這第二個賭,賭的是什麼?」
玄逸微微一笑,將手裡的拂塵輕輕的擺動了一下道:「寨主,這第二個賭,他們已經輸了。這個賭就是賭他們能穩住韃子。楊肥的計劃需要大量調動邊軍,這邊防自然就空虛了,若是韃子乘虛而入,他的這套『四正六隅、十面張網』,張出來的就只能是一張破網。可是邊防空虛是瞞不住韃子的,韃子憑什麼不來呢?所以楊肥就讓朝廷和韃子議和,想用這議和作為緩兵之計。可惜的是,他以為天下只有他聰明,卻不知道韃子的大汗洪台汗比他聰明得多。他的那點小心思,洪台汗看的清清楚楚,所以他一邊假裝同意議和,一邊卻厲兵秣馬的準備。等朝廷和我們打得兩敗俱傷之後,他再殺進來破局。」
「奶奶的,這個韃子真不是個東西,我們打生打死,好處都被他弄去了!」一邊的賀掌旗憤憤不平的嚷嚷道。
「我們打生打死,好處都讓他弄去了!」這話一下子又讓玄逸回憶起上一世的事情了。
「他想要的好處可不止這麼點。」玄逸想道,「他知道自己的弱點,那就是他手裡的軍隊雖然精銳,但是人數太少。單靠他的部族的軍隊,是不足以爭奪天下的。所以他先讓起義軍和朝廷反覆廝殺,讓雙方都損失慘重。然後當時局變化,朝廷倒下之後,他又立刻打著給大昭朝報仇的旗號,招降了鎮守榆關的昭軍將領,揮軍入關,擊敗了黃自得的軍隊,然後不斷的招降納叛,席捲天下……」
只是這樣的話卻不能直接說出來,因為玄逸知道,洪台汗便是天庭選中的人,在現在,黃自得的氣運還有限,即使玄逸施展法術,也無法屏蔽天庭的關注。直接就揭穿洪台汗的計劃,只怕會讓天庭產生警惕。
「韃子的事情,暫時讓朝廷去頭疼吧。」玄逸說,「其實韃子也不過是人,一樣的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又不是真的三頭六臂。我們只要自己練好了兵,一樣不怕他們。」
黃自得點了點頭,將手一揚道:「道長說得有道理!俗話說得好,『打鐵還需自身硬』。我們自己做好了,便不怕韃子。」
接著他又頓了頓,然後道:「在遇到道長之前,黃某雖然每每喜歡自誇,說自己縱橫天下。其實大家都知道,不過是沒頭蒼蠅,撞到哪裡算哪裡罷了。如今見到了道長,才知道天下居然有這麼多的道道。前日里,我聽道長給我們講當年漢高祖的故事,講到留侯『運籌帷幄之中,而決勝於千里之外』,還在心中感嘆如何能有這樣的人才。今日才知道,道長便是如今的張子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