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荀奕看著阿白把安胎藥全都喝,才起身,撣了撣身上微微褶皺的袍子,道:“嗯,我先走了。”
阿白這次沒有挽留。
她也懂得,晉荀奕這人不喜歡別人膩膩歪歪的。若是阿白一而再再而三的仗著自己有孩子威脅晉荀奕留在她身邊,隻怕更是招惹反感。所以之前晉荀奕再一次折返回來時,阿白很驚訝。
正是在晉荀奕身邊待著的久了,才摸得清楚晉荀奕的脾氣秉性,才能收放自如。
“殿下,晉王世子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宮儲冰甚至都有些昏沉,才聽到醉藍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宮儲冰咬了咬嘴唇,終是不忍心拒絕晉荀奕,便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醉藍心道,就知道主子是口是心非,便引著晉荀奕到了宮儲冰的屋子。
宮儲冰抬眼看著那個高大的影子就站在門口,遲遲不動。
晉荀奕還沒想好,怎麽跟宮儲冰說。
哪怕宮儲冰氣得打他,罵他也好,隻要別離開,什麽都好。
他此刻站在宮儲冰的門外,卻忽然沒了力氣抬手去推開那道門。或許宮儲冰就坐在裏麵,等著自己的一個解釋。
但是晉荀奕又該怎麽去解釋,自己與阿白之間的事情?此刻他心中的思緒像一團解不開的線似的,剪不斷,理還亂。可是像說些話出來的時候,卻偏偏一片空白。
晉荀奕緩緩抬手,剛要推開宮儲冰的門,卻見那門卻忽然吱呀一聲被裏麵的人打開了。
宮儲冰拉開門,看到晉荀奕停在半空的手,紅著眼睛問道:“怎麽?不敢進來?”
晉荀奕看著宮儲冰微微紅腫的眼睛,想也知道定是哭過了。停在半空中的手順勢撫上了宮儲冰的臉,用大拇指摩挲著殘留的淚痕,聲音低啞而溫柔:“對不起,竟讓你為了我流淚。”
宮儲冰一時間還沉溺在晉荀奕的溫柔,卻恍然間想起,當阿白哭的時候,晉荀奕是否也曾這麽對過她?想著便抬手啪的一聲打開了晉荀奕的手,別過頭說道:“這句對不起,隻是因為我哭了嗎?”
“冰兒……”晉荀奕從心底喚出這個名字。
宮儲冰知道,這偌大的天下,四海八荒裏,總有一個人,視她如命,能將她的名字念的如此動聽。這多少年來,她也不會忘記晉荀奕的聲音,這永遠是她所有的噩夢或者美夢裏最鮮活的一幕。
可是喚著她名字的晉荀奕,似乎心不在焉,語氣都輕飄飄的。
“阿白……懷孕了?”還是宮儲冰想談到了正題。
晉荀奕避開宮儲冰疏離的眼神,知道自己再也隱瞞不下去,微微點了點頭。
“你的?”宮儲冰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顫抖。
晉荀奕仍是不說話,算是默認。
宮儲冰眼眶中打轉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了下來,忽然咧著嘴笑起來:“我好害怕啊,害怕我等錯了人,辜負了我大好年華。我以為是你,所以我等的時間長一點也沒事,等到國泰民安再無戰爭,等到我可以向天下公布我的女兒身份,等到一切歸於平靜後,你我縱是靜坐也繁華。可是,我等錯了。”
宮儲冰內心這種不安全的感覺,還有恐懼感,深入骨髓。或許是因為宮儲冰生活的環境實在特殊,從小女扮男裝,沒有平常孩子的快樂童年,學會的都是你來我往的勾心鬥角縱橫捭闔。經曆的都是此起彼伏的波濤洶湧。這種恐懼感在她的血液裏沉睡,經常在特定的時刻突然蘇醒,害怕著身邊的人,一副迫不及待的麵孔,從她身邊一陣風似的呼嘯而過。
“你沒有等錯人,你是我一生的慰藉,你從來沒錯。”晉荀奕扶著宮儲冰的肩膀,微微俯身說道。
宮儲冰吸了吸鼻子,問道:“那阿白呢?你愛她嗎?那她的孩子又是哪裏來的?”
“我不愛她。”晉荀奕回答的倒是幹脆,“我的心不大,裝一個你就夠了。”
話音剛落,宮儲冰抬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晉荀奕的臉上,咬牙切齒道:“你不愛她,卻要讓她懷上你的孩子,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對不起我,也對不起她。”
晉荀奕想不到宮儲冰會抬手打自己,隻覺得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滲入皮膚,侵入心扉。他試圖解釋道:“那是一次意外。我總不能拋下她和孩子不管吧,更何況皎離給她下了毒藥,每月毒發之時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她懷的是我的孩子,我怎麽可能見死不救?”
“所以你瞞著我,你對她笑,對她好?我以為你給我的是唯一,卻從沒想過是之一。”宮儲冰實在是,搞不懂晉荀奕究竟在想什麽。
宮儲冰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心中的婚姻觀念,自然是一夫一妻製,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好。而這裏,男人妻妾成群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但是晉荀奕曾答應過宮儲冰,隻要她一人足矣,任憑弱水三千,他隻取一瓢飲。
如今良辰美景都在,隻是他失了約。
這人啊,就像五顏六色的花卉一樣,也有平實有效和華而不實之分。過去的誓言隻當做過堂風似的,聽著好聽,卻是華而不實。
晉荀奕抓著宮儲冰肩膀的手不自覺用力了些,害怕宮儲冰逃走一樣,目光流轉,懇切的看著宮儲冰說道:“我給你的一直都是唯一,你給我全世界唯一的宮儲冰,我便給你全世界唯一的晉荀奕。我想,如果我擁有天下,我會分你一半表示我的感激,可是我身為人臣,天下又不得安寧;如果我富甲天下,我就會給你一輩子揮霍不完的榮華富貴金銀財寶,可惜我隻是一個世子,住的王府還沒有你的華麗。我所能做的,隻有保護和陪伴,隻是盡我所能,護你平安,就算是我對你來到我身邊的回報。”
“所以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宮儲冰挑眉,嘲諷的打量晉荀奕。
這樣的目光讓晉荀奕的心像是墜入了冰窖,掙紮著也逃不出,隻能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