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行軍途中
初秋的夜晚總是夜露襲人，隻覺得衣衫都被露水浸透了。宮儲冰與晉荀奕早晨起來時，身上披的粗麻外衣已盡數浸濕，又是夏秋更替的季節，惹得宮儲冰不住地打噴嚏。
這一行去秦楚，宮儲冰深知這是凶多吉少，必定引發一場惡戰。當初宮儲翰因離皇宮襲之死而被降罪，最後連秦陽公主也沒逃過這一劫。世事風雲變幻，她又何曾會想到這會挑起兩國的戰爭呢？秦昊雖是這一世一事無成，沒什麽建樹，卻也還是為了樂陽公主而揚言討伐離月。算上死在自己手下的秦戮，她可謂欠著秦楚兩條人命。若是秦昊那老頭急火攻心，說不準會劫持宮儲冰作為人質也說不定。她雖為秦昊這一折兵賠將的行為而不值，卻也為他敢如此叫囂的勇氣感到欽佩。沒有了秦戮，他拿什麽與離月國相鬥？
這幾年靠著宮儲冰與晉荀奕幾人的大力扶持，離月國上下太平清明，雖不算風調雨順，卻倒也比那秦楚國多了幾分勝算。
宮儲冰如此想著，才敢帶著幾十人的精兵隻身趕往秦楚與之談判；若是談判過程不順利，還有身後的數萬大軍，再者，如今還有身手敏捷的晉荀奕，在她左右，護她安全，因此她並不擔心。宮儲冰相信，“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樣顯淺的道理，秦昊不會不懂，或許他也願意就此收手，收些賠禮，好好養精蓄銳呢。
至於從今天早上起便一直不停的噴嚏，宮儲冰以一位現代都市青年的角度來看，應該是得了鼻炎。這病反反複複，在穿越之前她便受此苦惱許久。
但這毫無辦法……她不清楚如今的治療方式，也不清楚這宮儲冰的身體感染的究竟是何種鼻炎，沒法調查過敏源。這一時半會也然而就算摸清病因，也有三大問題：一是如今沒有軍醫隨軍而行，二則找不到藥源，再三則是因為這兒沒有她素日用慣了的布地奈德噴霧。
也罷也罷。
“你快蓋些衣裳，”晉荀奕到底是不懂這種病情，隻為她披上了一件外衣。“天氣涼的厲害。”
他下馬，為宮儲冰耐心地牽著韁繩，慢條斯理地走著。他麵不改色地向宮儲冰道歉，“這大抵是因我昨晚過分了些，害你染上了風寒。”聽罷，馬上的宮儲冰已是紅透了臉頰，恨不得立刻翻下馬來。
初秋的風景已是非常宜人，雖沒有春天時的欣欣向榮，卻也是碧草連天，一派溫柔大氣。宮儲冰忍不住想到早年時讀過的孔尚任的《桃花扇》，裏麵侯方域形容自己的一段狂詞：“早歲清詞，吐出班香宋豔；中年浩氣，流成蘇海韓潮。人鄰耀華之官，偏宜賦酒；家住洛陽之縣，不願栽花。”
她雖不曾寫出班香宋豔般的文章，也不曾吐露蘇海韓潮的氣勢，卻也希望能夠在這樣的“洛陽之縣”，能有不願栽花的瀟灑和風流。若是能與心愛之人在這樣的時節，隱居在城外的小村莊，耕田織布，挑水澆花，倒也不枉自己一番漏網餘生。
不過現在，她隻希望阻止眼前這場幾乎已是箭在弦上的戰役，將戰事攔在城牆之外，守護城中一方百姓，使其免遭流離失所骨肉分離之苦。
“前方便是秦楚國邊境了，今日我們在此歇息吧。”領隊的將軍終於宣布。
遠方落日暈黃，酒賣斜陽，勾引遊人醉賞。
宮儲冰與晉荀奕在城外找了一處酒肆，商議著明日的計劃。
“明日我拜見秦王，你要以什麽樣的身份與我同行？”宮儲冰咬著筷子，漫不經心的問道。
“秦昊與我之幾麵之緣，如今看來，他應該把我的麵孔忘得差不多了。”晉荀奕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穿著的馬童衣裳，笑著說，“不如十六殿下就領著我這一位馬童進殿拜訪？”
“這恐怕不行，這秦昊怕是又要誤會我帶著新寵前去拜見他……”宮儲冰夾了一粒花生，又嫌棄地吐了出來，“經過與秦戮那一戰，他對我充滿敵意……”她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加上我曾與秦戮向天下公開斷袖之情.……恐怕秦昊對我是恨之入骨。”
“那我便以離月國晉王世子的身份陪你進去吧，”晉荀奕說著，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你可知我有多想與你一起朝見天下。我擔心拜見秦王的路途艱險，我不會允許你離開我的視線一步。”
晉荀奕看著宮儲冰，眼睛裏藏著的希冀與期盼似是麵前搖曳的燭光。
酒館裏燈光暗黃，漸漸的周圍人全都像是夢中的重重人影，又像是青石板上淡淡的人影般模糊不清。所有的畫麵都像是電影中一閃而過的快鏡頭，長而迅速，所有的記憶像冰冷的浪潮湧進宮儲冰的腦海，像浪花般打得她頭疼。在穿越重重人影之後，在鏡頭的盡頭出現的是秦戮的麵孔，清晰得毫發畢現。
酒過幾巡，宮儲冰與晉荀奕都喝的微醺。即使是平日裏滴酒不沾的宮儲冰，也鬼使神差得多喝了幾杯。酒館裏有些風塵女子，見狀圍都了上來，一杯杯地敬酒。
宮儲冰與晉荀奕的護衛都埋伏在暗處，見此場景自然按捺不住，潛到近處，準備阻攔那一幹混亂的女子。正欲拔劍，宮儲冰卻揮了揮手：“算了算了，本殿下還沒醉呢，今日就讓這些美人陪著我吧。”
其中有一女子，長相似是絕美。一襲素色輕紗，麵容雅淡，似是畫中的人物，喚作白碧兒。
那白碧兒見宮儲冰穿得華貴，便舍了晉荀奕，專向宮儲冰敬酒。白碧兒芊芊玉手拂過宮儲冰的耳後，在他耳邊輕聲吹氣：“公子，可否與小女子再飲一杯？”宮儲冰似是經不住挑逗，加上素日從不飲酒，酒量甚差，身子漸漸迷軟下來，雙目失焦，像是夢遊一般醉生夢死。
晉荀奕見狀也不阻止，隻是笑著看宮儲冰通紅的臉頰，是不同於往日的可愛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