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看見,躺在地上的祁陰如同被抽去了骨頭,在她的哭聲中,眼淚滲入地上的竹子縫隙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菱兒終於平靜了下來,她起身,一臉鎮定的給祁陰鬆綁,還把一把槍塞進了他的手裏。
讓他站起來,兩人相對。
“舉起你的槍。”慕菱兒微笑的道,眼角還帶著淚。
在拐角這邊的慕二爺在心裏歎了一聲,這個傻姑娘啊,順便摸出了自己腰上的槍,做好了準備。
“我”
“祁陰,”慕菱兒舉起了自己手裏的槍,對著他:“你還要我怎樣?你可以那麽狠心,那我就看你會不會做噩夢
我數三個數,誰先開槍,誰就能活下去。”
祁陰眼神深邃的看著她,看她在自己眼前擠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我愛你,我承認,愛到了絕望,愛得跌跌撞撞。但我知道,你沒有什麽都沒有
可我還想騙我自己一次,就這一次。”
祁陰懂她的意思。
她想賭,賭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對她動過一絲感情。
如果有,那麽自己不會開槍。如果沒有,她會死。
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
誰跌跌撞撞,愛到絕望。
——最終的荒唐。
“砰——”一聲槍響過後,整個世界平靜了。
所有人都為這一聲響而凝固。
慕二爺緩緩的把手裏的槍塞回褲腰帶中,悠悠的歎了口氣,不知道是為誰。
最初的燦爛,最終的荒唐。如果還有遺憾,是這一瞬間。
祁陰跟慢動作一樣,低下頭,看自己胸前正汩汩流血的口子。
很痛,可是不及撕心裂肺的靈魂撕扯梗痛。
他有些不敢相信。
祁陰動了動薄唇:“你真的是喜歡過我麽?”
如果真的,為什麽這一槍,這麽準,這麽快——這麽狠。
被騙的那個人,其實是他吧?
“是不是你不夠深情?”
“哈?哈哈哈——”慕菱兒扔開槍,笑得濃烈。
笑夠之後,她眼裏含著三分淚水,七分憐憫的看著他:“怎樣才算深情?挫骨揚灰還是萬劫不複?”
祁陰身體一軟,直愣愣的向後倒去,一聲悶響,他睜開的眼睛,再也沒有合上。
慕菱兒舔著唇,跪倒在地上。
大家都不相信對方有愛過自己。
大家都覺得對方是別有目的的,可難過又卻都是真的。
人與人最遠的距離,是就算身體負距離接觸,心也離得遠遠的。
逃不開,躲不掉。
道不同,走不到在一起。
而且誰都不願意為對方低頭。
大家都有各自的責任。
一個是被欺騙,和殺父之仇。
另一個
已經無聲息的祁陰眼角滑下一抹清淚。
在他失去呼吸的短短瞬間,他回到了從前。
很久很久以前。
並不像他來慕幫時給他們的那樣——他爸媽出了車禍死完了,家裏親戚把他家裏剩下的錢、房,都拿到手後,還虐待他。
他受不了找機會跑了出來,陰差陽錯進入慕幫。
他年少時也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父親是條子,專門抓走白麵的(這個名詞我不能),母親的舞蹈老師。
父母相愛,他成績優秀,很美好。
雖然父親在家的時間並不多,但他很崇拜他,常常等他一有時間,就纏著他給自己講他工作裏遇到的事。
然而有一,當他媽媽接到那個電話之後,一切都變了。
父親在出任務的時候不幸被抓,慘死。
他在大人沒注意的時候跑到他父親的遺體那去看他。
掀開那張白布之後,他不敢相信眼前自己看到的,是那個笑得慈祥,嚴肅時又很凶的,自己的父親。
這明明——隻是一團隻能看出大體輪廓的肉而已。
他被嚇呆了,三都吃不下飯,一看見肉就想吐。
他媽媽老是抱著他哭,等他回過神來之後,是她傷心過度暈在自己麵前。
的祁陰慌張的打電話送她去醫院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母親有輕微的心髒病,那段時間又積鬱成疾,已經藥石無醫。
於是,他成了孤兒。
還是烈士遺孤。
他被送到父親同事那裏,被一家很好的人收養。
可祁陰的心裏,早已紮下對毒販的恨。
他立誌要專抓這種人。
於是他很早就自學了到高中的所有課程。
在養父收到慕幫如何在外麵收人回去訓練之後,他立刻讓人給他做了假身份,去到了那個縣城
這一個過程很艱難,因為他年紀,他養父母並不願意讓他去,是他一再堅持,他們無法才讓他去冒險的。
恨麽?誰沒有恨。
剛來的時候,看到這裏的一切,他恨不得一個炸彈過來讓他們全部灰飛煙滅。
可是,他不能。
他不止不能,他還要對他們笑。
那時候錢福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看他不順眼,總是過來找茬,他選擇忽視。
是她,每一次都站出來,要他反抗,替他教訓那些人。
他也選擇不接受。
有些時候,她被拒絕多了,也會氣呼呼的走遠,不離他。
可下一次,她還是會忍不住站出來。
或許是少女的心思吧,她沒敢對錢福他們做些實際性的東西。
也是這樣,錢福他們更加的變本加厲。
直到直到錢福被弄聾了一邊耳朵。
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祁陰不出心裏的什麽感覺。
感動?他怎麽會被一個女毒販感動。
嫌她多管閑事也不全是。
被人保護的感覺,沒辦法忽視掉。
欲如孽海如深淵,或滔或難平。
我不敢想和你在一起,我怕一切會超出掌控。
我時刻記得,我不是祁陰,我叫蘇子暄。
如果可以,下輩子我們見麵的時候,我想告訴你:“嘿,你好,我叫蘇子暄,能不能交給朋友?”
想牽你的手也想把你抱在懷裏。
我想和你在夕陽裏看大街巷。
不著急回家,就漫無目的溜達。
但是,這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得幹幹淨淨。
等了很久,慕二爺才走出來。
把呆坐在地上的慕菱兒攬進懷裏。
“沒事了,菱兒,沒事了。”
“二叔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我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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