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原來我 記得如此清楚
據說,化悲憤為食慾,是因為,血液流去消化食物了,腦部的供血就少了。人,就會情感滯慢,忘卻痛苦。
悅來樓,天字六號房,那讓某兩個人多次飯後酒後智商急劇下降的老地方。
宮青臨和白苒正守著一大盆麻辣小龍蝦大快朵頤。
很久茶飯不思的兩人,被這麻辣鮮香的小龍蝦一刺激,那久違了的食慾一下子就起來了。畢竟,人是鋼飯是鐵,一頓不吃死不了,天天不吃命要跑。
美食入胃,體力一下補給了不少。
那心情,也似乎被調動了不少。
「殿下,還記得咱倆第一次約飯不?」白苒笑問,眼底的紅腫消散了不少。
「怎會不記得?」宮青臨不禁失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女孩子喜歡吃辣的呢。第一次見女孩子的吃相……那麼難看。」
「呸,我還是第一次見皇家子帝喜歡這家常飯菜呢。第一次見這麼孤獨的吃辣男人呢。」白苒也打趣道。
「是啊,咱倆把那個食物,從古到今,從南風到洋外,都聊了個遍,然後我發現,你這丫頭,太對我胃口了。」宮青臨一樂。
「是啊,然後咱倆,就從此做了最好的飯友,最好的朋友了。」白苒也樂了,「我還記得咱倆第二次約飯,吃著吃著……」
白苒突然住了口。
宮青臨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心裡一顫。
「來,小丫頭,繼續吃小龍蝦,悅來樓最近的蝦換了產地,換成你曾經提過的那種稀有品種了。」宮青臨趕緊又給她剝了幾隻小龍蝦。
微微轉頭,用餘光,往房門處若有若無掃了一眼,那裡,白色衣角迅速一閃。
白苒默默地吃著。
那一日,她和殿下第二次約飯,吃著吃著,那人不請自來。
殿下說:小丫頭,來來來,嘗點麻辣小龍蝦,咱倆的最愛。
他說:麻辣小龍蝦上火,不宜吃。
然後,他夾走了殿下剝的小龍蝦。
殿下說:小丫頭,來,吃扇貝。
他說:海鮮容易過敏,不宜吃。
又夾走了扇貝。
殿下說:小丫頭,青菜,青菜養生,多吃點。
他說:長這麼瘦弱,吃太素不妥。
又夾走了青菜。
殿下說:小丫頭,來,魚刺,魚刺對皮膚好。
他說:丑成這樣,給社稷節約點糧食。
……
白苒睫毛顫了顫,原來,自己記得是如此清楚。
她還記得,後來,那些他說不能吃的東西,又都飛到了她的碗里,堆成了小山,只不過,全部,是他夾的。
她還記得,殿下也學他給她剝蝦,可他,把殿下剝的全部自己吃了,最後把殿下氣走了,然後,他笑了。
她還記得,那一日,吃完飯,從悅來樓出來,她扭傷了腳,他把她抱回了忠親王府。那是他,第一次……抱她。
她還記得,為了一個扭傷,他給了她一瓶葯,一瓶她後來才知道有多牛逼多珍貴的葯……
白苒拿筷子的手,開始有一些不穩,鼻子怎麼,突然開始酸澀。
是該怪自己有過目不忘的傲人記憶力?還是該怪他,早已一點一滴刻入了她的記憶深處,刻在靈魂里,刻得永生難以磨滅。
白苒睫毛微顫,根根濕潤。
宮玥,我要如何說服我,所有的這些,都是做戲嗎?
宮玥,古月風給三嬸做紋身,不喜歡了還可以洗掉重來。可記憶,能被洗掉嗎?好希望,睡一覺起來,我就失憶了。
「殿下,我想喝酒。」白苒聲音微微暗澀。
「小丫頭……」宮青臨猶豫了下,道:「好。」
酒,很快上了來。
桌子上,很快空了一壇又一壇的靈芝醉。
醉酒的人,總是敢說出那心裡的壓抑憋悶和心酸。
「殿下,你知道嗎?曾經我,覺得,我理想里的男朋友是你這一號的,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我最後,盡然愛上了他那一號……」白苒小臉微熏,眼眶紅紅的,搖搖晃晃對宮青臨一舉杯。
房門處,有什麼細微的聲音響起,似有什麼東西,想離去,又生生頓住。
宮青臨沉默,心裡微酸,為他,為她,也為他自己。
小丫頭,我也好想,你先遇到的是我,那樣,也許,今日,就沒有這樣的結局了。可是小丫頭,緣分的事,上天早已註定,由不得你,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他。
白苒並不在意宮青臨是否回答,她要的,其實只是傾訴。
她繼續絮絮叨叨,一句接一句地說,說了很多很多……
「殿下,你告訴我,告訴我,他,為什麼這樣對我。你肯定知道的,對不對?」白苒站了起來,跌跌撞撞。
宮青臨心裡一酸,一把抱過她,「小丫頭,別喝了,乖,我送你回去睡覺。」
隨即,手指在她頸脖間點了點。
白苒就安安靜靜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小丫頭,對不起,雖然,無數次,我都想脫口而出,告訴你真相。
可是,對不起。
我答應過他。
宮青臨再次掃了一眼門外,微微搖頭,心裡輕嘆。
「在門外站了那麼久,不進來嗎?」
門外的人,沒有反應,似在猶豫什麼。
「不出來是吧,那行,我抱回去了。」宮青臨彎腰,就要抱起白苒。
門外的人,終還是緩緩走了進來。
一張陌生的,普通的,略帶清秀的男子面孔,只是那眸子太黑,太亮,又太憂傷。
「已點了她睡穴,明日天亮前都不會醒。你自己送她回去吧。」宮青臨把白苒放在椅上,抬步往門外走去。
「宮玥,我從來不知,一生決斷的你,竟然如此糾結,如此反覆。」宮青臨回頭,看著宮玥,微微一嘆。
宮玥沉默,沒有搭話,輕輕走過去,盯著白苒看了良久,也微微一嘆,嘆息聲里,有著濃濃的自嘲。
伸手,抱起她,往樓下而去。 ……
宮玥把白苒弄回桃花苑,沒有驚動任何人。
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脫掉靴子和外衣,打了水給她洗漱了一翻后,再仔細地給她蓋好被子。
「苒苒,對不起,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來見你。」宮玥喃喃,「只是,我只能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你面前。」
相見,你卻再不和我相識。
苒苒,你那茫然震驚苦痛無比的眼神,每日在我夢裡徘徊不去。
苒苒,我一生決斷,卻唯獨在你的事上糾結猶豫,反反覆復。
伸出手,在她臉上輕輕觸摸了一下,許是那指尖太冷,涼得白苒無意識地蹙了蹙眉。
宮玥指尖一顫,縮回了手。
良久。
宮玥起身,離去。
至始至終,除了白露,沒人知道。
剛到海棠苑,沉魚就迎了上來。
「如何了?」宮玥邊走邊問。
「回主子,凌晨希當日就被顧西洲成功攔截。」沉魚頓了下,繼續道:並按你的意思,秘密處理了凌晨希,並把他的屍身神不知鬼不覺地扔到了北遼境內的麗城。
現在,東源正和北遼撕逼厲害,雙方已箭在弦上,即將兵戎相見,預計,一個月內,雙方勢必會交戰……」
「好。」宮玥不再問。
「主子,潤玉先生在房裡等你很久了。」羞花走了過來,鼻子使勁嗅了嗅,隨後眉頭皺了皺。
主子他,又偷偷去桃花苑了吧。他身上,有那女人常用的一種香味,那叫什麼「DAISY Eau de Toilette fo
he
」的香水。
初聞有著水果的香甜,再品,則是白紫羅蘭與茉莉花香的味道,清香繚繞鼻尖,再細品,還有著檀香這樣的原木香氣。
這玩意兒,閉月曾經拿來趁他不注意,偷偷撒在他衣服上,還說是什麼少女專用香水。把他噁心得把那件衣服都給扔了,感覺自己成了娘炮。這味道,他絕對不會認錯。
羞花心裡忿忿,主子,你都這麼慘了,能別再去作踐自己行了吧。那女人有啥好,值得你這樣嗎?
潤玉看了看宮玥那傷口,鬆了一口氣。
那傷口,還好,避開了心臟部位,又避開了任何重要的臟器,只是看著嚇人,卻沒有造成實質性的破壞。
只是那傷口,卻很難癒合,拖了這麼久,今日複查,總算是癒合了,只是這疤痕,也太刺眼了點。
「宮玥,我給你的葯,你都不用嗎?幹嘛非得弄起這麼個疤痕。」潤玉蹙眉。
「總要留點啥紀念。」宮玥低下頭,「這樣,等黃泉路上喝孟婆湯的時候,哪怕忘記了,也能再次想起。這輩子不可以,下輩子……總可以吧?」
潤玉沉默,良久,嘆息一聲。
「對了,我終於查到了那天心花上一次開放的時間。這下一次開放的時間,剛好是……今年。」
潤玉臉色有一絲喜色,又隨即黯然,「只是,誰也不知道這花,會開在什麼地方。每一次開花,都是隨機的。也不知道,開花能不能在半年內。」
「宮玥,也許老天爺也不忍心絕了你的念想。說不定,還有機會呢。」
宮玥睫毛輕輕顫了顫。
是吧?也許有機會活下去吧。
可是,那禁術的詛咒,讓他,再沒了機會擁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