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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願來生 還能遇見你 還有你

  撞開房間門,白苒呆了呆。

  房間里,一片狼藉,觸目驚心。

  到處是血跡,摔碎的茶杯盤子碟子散了滿地,飛舞的棉花和布條,撕碎的書本,斷腿的板凳……

  宮青臨已掙脫了綁在身上的繩子,雙眼血紅,眼神狂亂,如暴怒的雄獅,正發瘋般地在房裡亂竄,嘶吼著,見什麼打什麼,見什麼扔什麼。

  他在嚎叫聲里,在滿地的碎片里滾過,劃出身上一道道的血痕,血跡染滿一地,砸爛了屋子裡的桌椅板凳柜子等一切可以砸的東西。在地上滾了還不夠,又在房裡飛了起來,撞得房頂,橫樑,窗戶嘭嘭直響。

  花枝招展四人臉上也是無數血痕,衣衫已在拉扯中撕碎,頭上頂著半空落下的布條和紙片,四人拚命按住自己主子,奈何發狂時候的宮青臨,戰鬥力翻倍,根本止不住他。

  羞花閉月沉魚後來也加入了戰團,每人身上也挨了很多口子。

  嘭,宮青臨掙開了所有人,往門口奔來。

  門口的白苒一呆,避讓已是不及。

  發了狂的宮青臨,一下子撲在白苒身上,咚,一聲巨響,兩人撞倒在地上。宮青臨兩眼血紅,似走火入魔一般,眸子里只剩瘋狂,雙手往白苒脖子上一掐。

  白苒感覺脖子一緊,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看著宮青臨那完全陌生的眼神,感受著呼吸的窒息,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日光照在她眼角的淚水上,反射到宮青臨眼眸里。他那眼神突然一滯,有些獃獃地看著她的眼睛,那混沌的目光,閃過一絲清明。隨後又是一掐。

  沉魚幾人奔過來,費力掰他的手,卻無濟於事。

  白苒眼淚啪嗒啪嗒滴落在宮青臨的手上,淚水冰涼,宮青臨心裡突然一疼,眼神又恢復清明,那掐住她脖子的手,不由自主鬆開了。

  沉魚雙眼血紅,把白苒一拉,遠離了宮青臨,臉色蒼白,身姿顫抖,雙腿一軟。

  宮青臨抱住頭,痛苦地搖晃,和體內那個狂暴的魔鬼較著勁。

  「啊。」宮青臨發出一聲怒吼,背轉身,沖回了房間,把房門一關。

  「咚咚咚。」宮青臨跪在地上,把頭撞在牆上,撞得一片血色。

  宮青臨,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連自己都控制不了,你怎麼可以傷害小丫頭。起來,起來,堅持住,你一定要,戰勝自己啊。

  房間里只剩下咚咚咚的撞牆聲。

  「主子……」花枝招展垂淚,死死抱住宮青臨。

  展夜往牆壁那一站,讓宮青臨撞在自己的身上,一下,又一下。 ……

  自那天后,宮青臨開始了他最難熬的,水深火熱的戒葯日子。

  他把自己的床換成了特質的,沉重到他無法撼動的類型,把自己的雙手雙腳鎖在床頭床尾。

  白苒來看了后,有些心疼,卻又覺得也許只有這樣,殿下才能真的控制住自己。想了想,讓閉月去搞了很多棉被,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看了看牆壁和傢具,又讓閉月專門定做了很多尺寸的棉墊子,把四周牆壁也給包了一層,最後,乾脆把其他所有不必要的傢具全部搬空,只留下一張床,又把床的所有地方也用墊子包紮起來。

  這樣可以防止他發作時候傷到自己。那溜冰場里,還有小孩的遊樂場里,都是這樣弄的,避免傷害呢。

  白苒給皇帝請了假,開始不分白天晝夜地陪著他。他發作可不分黑天白夜,每次發作,為了咬牙抵抗那蝕骨的毒癮,每次都拼盡了他的全力。

  每次發作完,身體都極度虛弱。這個時候,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抱住他,給他低低地說著話,安慰他,鼓勵他。

  等他發作完了,再把廚房那邊按照潤玉給的方子做的湯藥,一勺一勺餵給他。

  殿下他,虛弱得,連勺子也拿不動了。

  白苒覺得,殿下每次發作時候,比電視里演女人生孩子還誇張數倍,發作過後,虛弱程度倒挺像女人生完孩子虛脫了一樣。

  有一次,白苒這樣給宮青臨說了,結果宮青臨半天沒說話,幽怨地看著她。

  有次發作最厲害的時候,花容跪下來求她,求她給主子吸一口,說她這樣做,主子恐怕沒有死於什麼毒,到先死於發作的折磨。

  白苒咀著淚,每次只重複一句話:「我拿我的命給你們做保。」

  其實,她也快扛不住了,她也受不了眼睜睜看著殿下被折磨的樣子,可是,還是得咬咬牙,繼續硬下心腸啊。

  否則,她的殿下,將永墜地獄最深處,再也回不了人間。

  花容聞言,默默地走開,死死咬住嘴唇,眼眸血紅,再不提這事。

  此後的日子裡。

  宮青臨在每次發作后清醒過來的時候,總會看見那燭火飄搖里,那個眼眸彎彎,梨渦淺淺的女孩,端著湯湯水水,笑容甜甜,對他開口:「乖,來,喝了。」

  湯藥本身,大多數時候,是苦澀的,可是每一次,都讓他喝出了蜜一樣的甜。

  他還發現,那個女孩,似乎瘦了。她似乎,很多日子沒有完整地睡過覺了,陪著他,白天黑夜。

  有時候,她的身旁,站著他。他臉色臭臭地看著她給他喂湯藥,那眼神。恨不得把碗給打翻,卻…從未真正行動。

  看到他每次把湯喝完,她笑容滿滿,旁邊那個他,也似長舒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為她終於喂完了開心,還是為他終於又喝了一碗湯而放鬆。

  他,不想去想。

  偶爾,當他實在挺不下去的時候,她,讓那個他撫琴。那個臉色臭臭的他,搬來琴台,說是,看著他煩躁,撫琴能忘卻眼前礙眼的他。

  他笑笑,也跟著聽,聽那琴聲婉轉清揚,在那極其用心的,特殊的韻律里,漸漸平靜下來,或者,極度疲憊,睡過去。

  後來,他一有空,就也來陪他,不過他說,才不是陪他,他是陪她。他還經常給他撫琴,仍然是那套嫌棄的說辭,眼神,也是嫌棄的。

  他卻看到,那嫌棄的眼神里,掩飾著深深的痛色。他看到,他撫琴的手,微微不穩,音律大家的他,居然也有彈錯音,撫錯調的時候。

  他就在他嫌棄的眼神里,微笑地看著他。卻被他甩一個更嫌棄的白眼。

  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在繼續,他,一天一天在苦熬。

  仿若看到了希望,可是又覺得了了無期,長途漫漫,不知何時能到路的盡頭。

  他和她,只知道自己的葯癮,卻不知道,因為沒有用阿芙蓉膏后,那唐輕攬,給他傷口上下的葯導致的疼痛,最近,又開始了,和阿芙蓉膏的毒,混雜在一起,讓痛苦放大了無數倍。

  可他,不想告訴他和她,不想,讓他們更擔心。

  無數次,他在黑夜裡睜大眼睛,咬緊牙關,盯著天花板,抵抗那一波又一波的蝕骨,體內,似萬千毒蟲在撕咬,在啃噬。

  伴隨著萬千蟲子的撕咬,體內還有隻猛虎在撕裂他的五臟六腑,他想逃,卻無處可逃,連昏倒都做不到,腦子無比清醒地細細地,一點一點,感受著那痛苦。

  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長,每次發作完,就好像渡過了漫長的一生。晝夜和黃昏,在這個時候,似乎失去了意義。

  無數次,他想一頭撞死算了。可是,她,把房間里所有的地方都給綁上了柔軟的墊子。她,還有那個他,把他所有能想到的求死的方式都給斷絕了。

  只有,那個無法杜絕的地方,自己的牙。

  白天,周圍有各種聲音各種人走來走去,有她的笑臉,眼淚,他的臭臉,嫌棄。還能分散一點注意力。

  可到了夜裡,海棠苑裡萬籟俱靜,一切的感官瞬間都放大無數倍,他的痛苦也跟著放大無數倍,大到要將他淹沒,沉溺,永遠不能再浮出水面。

  本來,他和她,只要他發作,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陪著他。可他,看著她一天一天瘦下去,看著他黑眼圈越來越重。於是,咬緊牙關,在夜裡發作的時候,一聲不吭,苦苦熬著。

  精神和肉體在葯癮的雙重摧殘下,那種痛苦,讓熟讀詩書的他,也找不出可以去形容的語言。

  當毒癮再一次襲來的時候。

  他的精神開始渙散,他看到自己漂浮在一片黑暗裡,周圍安靜得讓人害怕。黑暗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他想叫,喉嚨發不出聲音,他想跑,腿邁不動。

  黑暗裡,慢慢的,浮現出各種影子,他不知道那是啥,只知道他們在對他獰笑,那笑,滲人到骨子裡。

  那些影子,慢慢地,又變成了無數的黑點,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向他籠罩過來,在他的身體里瘋狂啃噬……

  他閉上眼,聽到無數聲音在向他叫囂,咬下你的舌頭吧,咬下了,就解脫了。

  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滾落。

  小丫頭。

  對不起,我盡了最大的努力。

  可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對不起,終究是,辜負了你的期望。

  小丫頭,如果有來生。

  讓我先遇見你,好不好?

  宮玥。

  對不起,我.……再也不能和你搶東西了。

  我,再也沒法偷偷地護你了。

  願來生。

  還能遇見你,還做……好兄弟。

  宮青臨把牙齒,輕輕地往舌根後面移動。

  一口。

  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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