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這不是北城
結果，去T市的人是穆芯和莫小果兩個家人，由魏良晨護送。魏良晨過去不單單是為了穆北城，還帶著公司的公關團隊一起。那邊同事的傷亡情況，必須由公司負責。
即使才過了幾個小時的時間，莫小果就已經萎靡不振。坐在飛機上，看著窗外飄蕩的白雲，她腦海裏來來回回劃過的都是穆北城。
他笑著樣子，他皺眉的樣子，他無奈的樣子，他憐惜的樣子……
結婚那天，他一遍遍哄她叫老公的樣子……
在海城，他抱怨她把他當生育工具的樣子……
莫小果的眼淚‘嘩啦’就不受控製的往下落，苦澀的味道漫在唇角，一直苦到她心裏去。
那個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沒了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呼吸……
魏良晨抽了張紙巾悄然遞過去。
她接過，浸在眼上，紙巾立刻就被眼淚打濕，新的眼淚又滲透出來。
那邊，穆芯一見她這副樣子自然也受不住，悄悄掉著眼淚。
魏良晨伸手將穆芯摟在懷裏。穆芯趴他腿上就痛哭起來。其實，他又比她們好過到哪裏去？
飛行的時間，是漫長的。可是，也是短促的。莫小果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死亡名單裏沒有穆北城，可是也那麽害怕結果。
才下了飛機，立刻有人來接了她們，查了證件後，領著他們直奔市醫院。
“醫生，我要見死者！身上發現我丈夫身份證的死者！”
一見到負責的醫生，莫小果立刻要求。
“我知道了，你們跟我過來。”
莫小果他們三人，被人領進了太平間。
安靜、冷寂，冰寒刺骨……
莫小果一進去，整個人就開始打哆嗦。她不受控製的想要逃離，想要後退。魏良晨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穆芯緊握著她的手，似乎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達給她，又似要從她這兒獲取足夠的勇氣。
“小果，堅強點！不管結果怎麽樣，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你都要保重！”穆芯哽咽的說著，“這可是北城的孩子……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唯一的孩子……
莫小果被這幾個字，震得渾身哆嗦得更厲害了，可是，她無法退縮。雙手緊緊攪在一起，指尖蒼白，終究是重重的點頭，艱難的擠出幾個單薄的字眼，“我會的……”
而後，就是‘哢噠’一聲響起，停屍庫被打開的聲音。在這樣的空間裏，響聲沉悶、刺耳，像是一記重錘狠狠錘在人心上。不說莫小果，連穆芯都震了震，緊緊揪著魏良晨的衣袖才不至於倒下去。
冷氣，撲麵而來。一個僵直、蒼白的屍體被推了出來。
“你們認一認吧！這是最後一具還沒被認領的屍體。”醫生說。
莫小果還沒來得及去看，魏良晨已經道：“這不是北城。”
“不是北城？”穆芯懼怕的半眯眼，看著那張陌生的麵孔，激動的握住莫小果的手，尖叫著，“小果，不是北城！真的不是北城！”
莫小果認得出來，這是IG公司的另外一個同事。曾經還一起工作過，可是，如今卻已經是陰陽相隔。
那麽……
她的穆北城呢？
穆北城此時此刻又在哪裏？
他又在遭遇什麽？
再不敢往下想，胃裏一陣翻湧，難受得她差點直接吐出來。捂住嘴，匆匆的跑了出去。
“你跟過去看看，這邊我要處理一下。”魏良晨和穆芯說，又鼓勵的看她一眼，“堅強點，吉人自有天相。”
“好，我們在外麵等你。”
穆芯跟著莫小果一起出去了。
站在外麵，莫小果扶著牆壁，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沒事吧？要不要喝點水，我給你買過來。”
“不用了，我不渴……”莫小果找了個位置坐下，渾身的冰冷絲毫沒有散去，幸虧身上披著魏良晨的外套。她握住穆芯的手，請求，“姐，我想在這兒留一段時間……”
穆芯沒說話。她聲音哽咽起來，“我真的好怕……穆北城為什麽沒在他們這列裏？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或者……他還在哪個角落裏沒被發現？”
“小果，你現在的身體……”
莫小果搖頭打斷她，“我知道，我都知道！孩子是穆北城的，我會好好守護著……可是，我真沒辦法離開這兒……我把他扔在這兒，回去吃香喝辣，我會瘋掉的！我每一天都會過得不踏實，每一刻都會過得心驚肉跳！”
穆芯難過的摟緊了她，她整個人還在不斷的顫栗。
“好，在救援隊沒有之前，你就留在這兒。回去我和媽再交代。不過，你一個人不行，我讓穆昊宇過來陪你。有個人照應著，大家才能放心。”
她痛徹心扉的哭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陳茜也在這行人的行列中。好在，她傷得並不算重。一天一夜後，總算是醒了過來。一睜眼，就見三個人坐在她床邊。
三個人，不同程度的紅著眼，眼圈腫得最厲害的便是莫小果。
“魏總。”陳茜艱難的打了聲招呼，要從床上坐起身來。魏良晨伸手輕輕摁住她的肩，示意她別亂動，“你傷得不輕，就這樣躺著別動。這次苦了你們，公司會將所有的撫恤和補貼都做到位。”
“其他同事呢？”陳茜簡直覺得那是一場噩夢，最後昏厥得不省人事的時候，隻聽到一聲聲慘叫。那樣驚心動魄，讓人膽寒。
魏良晨麵色暗沉，滿是沉痛，“失蹤、死亡、受傷的都有。”
“什麽……？”陳茜抖了下，像是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宋秘書，你們出事的時候，穆北城在哪裏？他沒和你們在一起嗎？”莫小果著急的問。
“穆總還沒找到嗎？”
魏良晨搖頭，“……還沒有消息。”
陳茜很努力的回想，“當時我們的車開到陡壁上，結果沒想到遇上泥石流，車子直接滾到懸崖裏……”
這於她來說，簡直是一場不願回想的噩夢。她痛苦的摁著眉心，“當時穆總坐在窗邊，所以他是第一個從車窗被跌飛出去的……還沒到懸崖底……”
光是聽聽這樣的遭遇，莫小果就已經無法承受。她不敢想象，穆北城有多痛，有多難熬，更不敢想象此刻穆北城身在何處，他是生還是……
“具體位置還記得嗎？是哪一段的懸崖地帶？”魏良晨忙問。
陳茜很努力的回想了位置，魏良晨出去給搜救隊打電話。另一邊老爺子也親自施壓。
莫小果很想跟著搜救隊過去，可是，被所有人勸阻了。為了孩子，她也隻好作罷。懸著一顆心，在酒店裏一直等著消息。
可是……
這一等，竟然是一個月……
一個月後，救援隊正一支支撤走。
聽到這消息，莫小果整個人都懵了。
“你們不能就這樣撤回！求你們了……我丈夫還沒有找到……”莫小果哭得聲嘶力竭。
“對不起，穆太太。我們每個地方都用生命儀檢測過的。如果真的有生命的話，一定不會放過……”況且，出事已經一個月，如今即便找到恐怕也不過隻是一具屍體罷了。
整個部隊不可能為了一個已經失去生命的人在繼續在這兒無限期的熬下去。
“不，我求你們再找找……”莫小果說著‘啪嗒’一下就跪了下去，“我求你們了……”
穆昊宇聽到哭聲，從另一個房間跑出來，見到這場景被嚇一大跳，趕緊過去將莫小果扶起來。
“你別這樣！你現在是孕婦！先起來再說！”
“不！穆昊宇，我要去找你哥……他們不去，我自己去……”
“別鬧了，別鬧了，小果！你就算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孩子……”穆昊宇心疼得不得了，用力抱著她，能明顯的感覺到她的無助和痛徹心扉。
莫小果絕望的擁住穆昊宇，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之後，老爺子頂著那虛弱的身體帶著眾人浩浩蕩蕩的過來了。和部隊溝通後，答應再延長搜救時間，但期限僅有五天。
這五天……
莫小果不知道自己怎麽過來的。她隻覺得整個人已經麻木了，像是陷在了暗無天日的深淵裏，無法抽身。
她幾乎沒辦法入睡。
一睡過去，就開始做噩夢。反反複複的做，夢到穆北城滿身是血，夢到他絕望的一遍遍叫著救命……
最後，實在沒辦法，連莫小娜都從國外回來了。見到莫小娜，莫小果一顆飄蕩無依的心，才終於像是找到了一點點依靠。莫小娜陪她睡，陪她吃，她會聽莫小娜的，偶爾強迫自己塞進點米飯。
五天……
那麽漫長，可是，等來的結果……
卻是，被認定失蹤！
絕望鋪天蓋地的湧過來，聽到這個消息，莫小果整個人像是死過去了一樣。木木的，連眼珠子都不知道再動一下，隻覺得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失蹤……
誰不曉得，現在的失蹤……就相當於死亡？
受那麽重的傷，沒有得到相應的救助，不隻有死路一條嗎？
回到那個熟悉的城市，再沒有那個熟悉的人，莫小果整個人像是被忽然間抽空了靈魂一樣，麻木、呆滯。
清早睜開眼，心裏再沒有了那份寄托。鋪天蓋地的思念，時時刻刻都像潮水湧來，她卻不知道該將這份思念安置在何處……
她始終不敢相信，那個說著要疼自己一輩子，要和自己走一輩子的男人，就這樣走了……
走得不聲不響，走得決然無情……
她又吐了。趴在琉璃台上吐得天昏地暗，像是要將整個腸胃都吐出來。
如果他還在……
見到這樣的自己，一定會心疼……
會給她準備好漱口水，給她準備好壓胃的酸梅……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了……
穆北城……你怎麽忍心就這樣拋下自己，拋下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
一張幹淨的紙巾，緩緩遞到她麵前。
她一怔，眼眶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