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魔2
周水瑤以為自己會失態的，在眼看著526房間距離她越來越近之後。
她刻意壓下恐懼，但是曾經發生在這個房間的一些事，卻根本就不聽從她意願地猙獰地朝她飛撲而來。
她儘力鎮定地擰開門把手，將門推開。
「咔——咔——咔！」
一步，兩步，三步！
隨著她一次又一次的邁步前進，舊日的回憶飛撲地更加兇猛了，似乎不打倒她就不肯罷休似的。腦子裡開始嗡嗡的，是很多人說話的聲音，太多太雜，讓她分辨不清……也有很多張面孔，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還有那些她努力想要壓下的冰冷的，黑暗的圖像……
她知道自己可以的，一定可以戰勝那些雜念的。這是一個鬥爭的過程，她絕不能示弱半分。可在她的目光掃到躺在病床上的那張安靜的容顏的時候，她的腦海，一下就靜了，也空了！
塵囂遠去，不再有其它！
原來，和床上這個躺著的人比起來，一切，都會自動渺小地宛如塵埃一般！
原來，她比她自己以為的，要更加思念床上的這個人！
這種更加，不是多一點點，而是多很多很多！
床上躺著的這位，正是她的母親，在那場車禍中僥倖撿回一條命，但卻就這麼一直昏迷著，只能靠儀器生存的母親！
眼淚，不打一聲招呼，就這麼蜂擁而出！
媽媽……
一個聲音在心底弱弱地叫，聽著恍惚是她還小的時候的聲音——嬌嫩、清脆，帶著奶糯，也帶著清甜。
一副熟悉的場景，再度跳上她的腦海！
媽媽……
她在心裡低低地跟著叫，跟著那個小女孩叫。
她看到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鬱鬱蔥蔥的絲瓜架下面，一米出頭的小女孩，像一隻小貓兒似地蜷縮在媽媽的懷裡。
天氣很熱，知了在那拚命地一聲聲地「知了知了」地叫著，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一個酷夏似的。小女孩睡得冒了一身汗，小臉蛋兒都紅撲撲的，帶著汗，可她卻依舊是半點不嫌熱似地窩在媽媽的懷裡，宛如樹懶一樣地粘著她媽媽。
「好啦，媽媽的小寶貝，該起床啦，起來媽媽給你切西瓜吃啊……」
小女孩嘟起了紅紅的小嘴，不情不願地將冒汗的小腦袋瓜直往媽媽的腋窩下鑽，嘴裡懶懶地咕噥著：「媽媽，再睡一下，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呵呵……」年輕漂亮的媽媽微微挪了挪手臂，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懷裡的小女孩可以靠得更加舒服一些，同時另外一隻手上拿著的蒲扇，沒有間斷地輕扇著，將細風一下又一下地扇在小女孩的身上，嘴裡卻暖暖取笑著，「小懶豬，再不起來，你可真要變成豬嘍……」
「豬就豬，變成豬，也是媽媽的豬寶貝。」
小女孩睏倦地睜開了一隻眼，帶點小得意地嘿嘿笑了一聲，又把眼睛給閉上了。那一閃而逝的狡黠，卻是源於被人寵著的有恃無恐。
「你呀！」年輕的媽媽很是無奈，但看著她的那雙眼裡，卻是滿滿的疼愛。
恰好，一陣細風吹過，吹落下來了一朵淡黃色的絲瓜花。那絲瓜花不偏不倚，剛剛好就落在了那個小女孩的臉上。
小女孩猛地一轉臉，皺著小眉頭，嘟著小嘴，抱怨了一聲「好癢」。
年輕的媽媽猛地無聲一笑，放下蒲扇，轉而揪住了那朵絲瓜花，開始拿花瓣一下又一下地去撥弄小女孩的臉。
「好癢……」
小女孩受不住，一邊晃著腦袋躲閃著，一邊咯咯笑出聲來。最後受不了睜開眼的時候，那朵搗蛋的小黃花，就一下被年輕的媽媽給塞到了她的嘴裡。
她一下皺起了臉，小臉瞬間就跟個包子似的。
「好苦！」
有些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的媽媽，小女孩「呸、呸」地趕緊往外吐絲瓜花。
年輕的媽媽無良地在一邊哈哈大笑。
被這一通玩鬧以及那一陣清苦給刺激得完全醒過來的小女孩不依地掄起小拳頭就去打自己的媽媽，嘴裡嬌聲嬌氣地控訴：「媽媽壞……媽媽壞……」
年輕的媽媽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拳頭，笑著哄著：「好，媽媽壞，媽媽壞，媽媽知道錯了……」
然後溫柔地低下頭，分別在那兩個肉呼呼的小拳頭上落下兩枚輕吻。
「瑤瑤，罰媽媽給你去切西瓜好不好。媽媽的小寶貝，渴了吧？」
小女孩被這麼一哄一親，立刻就氣消了。
「好。」咧嘴，小女孩高興地笑了起來。
年輕的媽媽就站了起來，又將小女孩給放在了竹椅上，轉身回屋去了。
「媽媽，你要快點回來哦……」
小女孩一下一下地晃著小腿，仰著脖子，奶糯地要求著。
「好，你乖乖坐那兒，別亂跑。」
「好！可你要快點哦！」
「好……」
年輕的媽媽笑著回著。款步輕搖著，身段婀娜地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越來越遠……
直至消失不見，周遭全部變黑！
車倒人翻！
天地一片暗沉！
大風挾著刷刷而下的大雨，猙獰地在那呼嘯！
「媽……媽……」
黑，好黑！
誰來救救她，誰來幫幫她？
都是血，都是血！
「媽……嗚……媽……」
爸爸不說話了，爸爸不會動了，媽，怎麼辦，瑤瑤好怕啊，好怕啊……
「媽……媽……」
媽，你說話啊，說話啊……
明顯長大了很多但依舊青澀的女孩抱著不再柔軟的父親的軀體，淚流滿面地扭頭朝車後座看去，兩雙清澈的淚眼，盈滿了恐懼和無助。
「媽……媽……」
她有好多話要說，有好多抱怨要哭訴，可是能出口的，就只有翻來覆去的「媽」。
「媽……」
你醒醒，醒醒啊，爸爸不說話了，怎麼辦，怎麼辦……爸爸流了好多的血，怎麼辦，怎麼辦……媽，你快來救救爸爸啊，媽，你快點啊，快點啊……
「媽……」
「媽！」
女孩嘶聲哭著，坐起來努力伸手朝車後座夠去。借著那微弱的車燈光，她終於夠上了側身靠在後座的年輕女人的肩膀。
「媽……媽……」
女孩一邊哭著，一邊努力地去搖自己的媽媽。
年輕女人被她搖晃地轉過了臉來。
然後，青澀的女孩放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