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初雪落下的那天
人生有些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快到讓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這年的十一月，初雪在夜晚悄然落下。
??大地被蓋上一層白，雪茫茫的夜色散發著清冷的光，側躺在床上的夏妍妍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歎著氣起身，靠著床頭往外看。
??下雪了，天氣更冷。
??滿打滿算從A市離開也將近兩年，不知道哪裏的人可還好。
??正想得入神，隔壁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她下意識地揭開被子正打算下床，就想到景明盛之前的抗拒，猶豫地麵朝著牆壁，臉上是遮不住的擔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牆上時鍾的滴答聲就像是從地獄而來的催命魔咒。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的咳嗽逐漸平息。
??那瞬間，夏妍妍鬆了口氣，翻身上床也不敢睡，就那麽靠著床頭坐了一宿。
??冬天的清晨亮得很晚，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時鍾，當時針指向六的那刻，快速下床，匆匆地披了件外套往外走。
??“哥，”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兩人的稱呼又變了回來，夏妍妍太著急，連鞋都沒顧得上穿，大冬天的光著腳踩在大理石上，她小跑到次臥敲門，“哥，外麵下雪了，你醒了沒有？我們去看雪吧。”
??“……”
??沒有回應，嚇人的安靜。
??夏妍妍心頭一緊，本能地惶恐，咚咚地敲個不停，“哥！”仍舊沒有回應，此時她也管不了什麽叮囑，手往下滑就要去按把手，然而……
??反鎖了。
??眸底一沉，她緊咬著下唇，心底在不斷祈禱，也許他是不小心反鎖的，沒回應很正常，這才六點，天都還沒有亮完。
??對，沒錯，他一定還在睡。
??夏妍妍找了好多借口，一遍又一遍地寬慰自己，她麻木地順著牆壁滑下，抱著雙膝靠著牆等著，初冬，光著腳，冷氣穿透了骨頭，寒氣逼人。
??她衝手心哈了口氣，側著眸焦急地等待。
??天蒙蒙亮著，沒有開燈的屋內有些暗沉，隔著一堵牆的次臥依舊一片寂靜，她的紅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害怕地抓著手臂，緩緩將臉埋在雙膝間。
??滴答，滴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轉眼間，太陽升起，耀眼的陽光照亮了整間客廳，等待太久已經有些機械地夏妍妍僵硬地看了眼時間，心，驟然往下沉去。
??十一點了。
??要是以前這個點景明盛早就起來了，可裏麵還是沒有動靜，她不死心地猛地起身敲門，一遍接著一遍地喊，“哥。”
??“哥！”
??音量逐漸拔高，她嘶聲裂肺，語氣中滿是驚恐，“哥，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肯定醒著呢！今天不是愚人節，不要惡作劇行不行？！”
??她又氣又惱，生氣地大喊，然而還是沒有回應。
??刹那間，夏妍妍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眼含熱淚趴在門上，“哥，求求你，別嚇我，我好怕，你快給我開門好不好。”
??直到她嗓子都哭啞了，哪個以前都會在她哭泣時安慰她的人卻沒有再出現。
??哪怕再不願意接受，夏妍妍也隻能直麵殘酷，把開鎖師傅叫來的時候，她雙眼無神地抱著雙臂站在角落。
??“啊！”
??尖叫聲傳來的那刻，憋了好久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地順著眼角落下。
??初冬，大雪紛飛。
??夏妍妍穿著黑色大衣，脖子上戴著格子圍巾，撐著一把黑色大傘，手捧著一束白菊，獨身一人沿著街道緩緩前行。
??大雪後的竹林更加翠綠鮮亮，棕色的泥土變得濕潤，雪悠悠地飄著，將天地渲染成一片白茫茫。
??她走到一座新堆的墳墓前停下，彎膝蹲下身，將白菊放在墓前，這座墳墓很簡陋，沒有石碑，也沒有遺像，隻是平平無奇的一座土堆，埋葬在滿片的竹林中，旁邊還有一座老墳，泥土的顏色看上去要更加淺淡。
??夏妍妍捧著傘蹲在墳墓前，眼底是藏不住的哀傷，紅唇動了又動，最終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事到如今，她也沒法接受前幾天還跟自己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人如今冰冷地躺在這裏，埋在地下。
??“哥，”她沉重地說，“我要走了。”
??這一年多的時間她留在孟城就是為了照顧景明盛，如今人已經去世，她也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而且她的心早就飛到了A市。
??“你讓我走之前再來看你一次，我知道，哥，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忘記你和孟爺爺的，雖然我清楚，你之前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但，你是個好人，也始終真心對我。”
??夏妍妍放下傘，溫婉地清理墳墓上的垃圾，“現在塵歸塵，土歸土，以前發生過什麽都不重要了，你永遠我是最信賴的那個哥哥。”
??距離景明盛去世不過短短一周，這段時間，夏妍妍來過很多次，該說的都說了，臨到道別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苦澀地笑了下，起身走到孟爺爺墳前。
??先是沉重的三鞠躬，隨即屈膝跪下，“孟爺爺，哥身體不好，你在下麵多照料他，他很想你，我知道的，他在睡夢中喊過你好多次，你們在下麵，也算是團聚了，不知道外公現在怎麽樣，過得好不好，還是早就投胎去了，左右你們都是有話聊的，也不怕你們寂寞。”
??她自娛自樂地往樂觀的方麵想，嘴邊揚起一抹弧度，聲音很溫柔，她小聲地說了好久，好久，直到時間到了才停住話頭。
??夏妍妍表情嚴肅地注視著麵前的墳墓，看了許久，磕了三個響頭。
??雙手放在墳墓前用來放花束和貢品的台子上時，好似摸到什麽不同尋常的觸感，她疑惑地抬起頭，不禁想起景明盛遺書中的那一句。
??“你好奇了許久的真相就藏在哪裏。”
??“得罪了，”有了前車之鑒，夏妍妍立即領悟到他的意思，直起身開始翻找石台，這不是水泥也不像是被翻新過的樣子，東西肯定不是藏在下麵，“那會在哪？”
??她下意識地說出聲來，忽然風吹過，放在景明盛墓前的白菊花瓣隨風飄起，悠悠地落在石台與水泥小路的縫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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