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如果注定
司徒皇見他如此堅決,便也不再多說些什麽。同時心裏也有了決定,他一定要在黑崎聞奕之前找到記憶晶片。這樣才能解決一切禍端。司徒皇定睛望著黑崎聞奕,沉聲說道,“我現在就放人。”
他剛要拿起電話命人帶藤原春日前來,卻被黑崎聞奕一口打斷,“稍等。”
司徒皇隻得將話筒擱回話機,一雙鷹眸掃向他,細細地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黑崎聞奕不動聲色地回望於他,這才不急不徐地說道,“放人之前,我想見另一個人。”
“誰。”司徒皇這話卻問得有些故意,因為他分明知道他要見誰。
黑崎聞奕揚起一邊唇角,感覺出這位黑道之王是在揶揄。他眼眸一緊,吐出那個名字,“伊盼兒。”
“十分抱歉,你如果想見她,決定權不在我。”司徒皇微笑說道,做了個手勢示意,徑自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黑崎聞奕沉默而坐,他明白司徒皇所指的決定權在誰手上。
黑道之王的女人,那位羽影小姐!
司徒皇將門打開了,果然瞧見陸小語沉靜地站在走廊裏,站在他的對麵。門打開的同時,她機敏地抬頭對上了他。本以為會是黑崎聞奕,卻沒想到是他。她有些吃驚,眼神與他空中無聲傳遞。
隻一個眼神,陸小語就走進房間。
司徒皇與陸小語兩人同時來到沙發坐下,司徒皇這才開口說道,“語,黑崎先生想要見見她。你說呢。”
陸小語有些吃驚,更是驚喜。他竟然沒有直接帶走春日離開,而是在走之前想要見上盼兒一麵。這是不是代表,他的心裏其實也有盼兒?哪怕有其他目的,可是此刻的陸小語私心地如此認定。
不過……
“她現在正在治療期間,恐怕不方便……”陸小語沒有直接答應,想要婉拒。
黑崎聞奕眉宇一擰,雙眸瞬間沉了下來,眼底迸發出深邃光芒,讓陸小語瞧得一怔。怔忪的時候,他徐徐說道,“隻是見一麵,我不會影響她。而且,我非見不可。如果羽影小姐不讓我見,那麽我想在近期內,我會再次冒昧拜訪。”
雖然是拜訪,但卻有些挑釁的意味。
火藥味十分濃重哎。
陸小語聽見他這麽說,從他的眼神中感到他一定說到就會做到。她又想到盼兒,設身處地,她終於還是點頭答應,“不能太長時間。”
“黑崎先生請。”陸小語站起身來,帶著黑崎聞奕走出了房間。
門關上之後,司徒皇獨自坐在諾大的房間內,沉默得像一尊雕塑。隻是他一向霸道隱忍的俊容難得浮現起一抹欣慰,似乎是鬆了口氣。
……
別墅的三樓,兩人的身影赫然閃現。
黑崎聞奕的視線掠過前方沉穩行走的陸小語,掃向了那間有守衛看護的房間。他的心在這個時候顫動起來,感覺到她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顆懸在九千米上空的心,依舊還在盤旋,尚沒有如飛機降落一樣。
“羽堂主!”守衛恭敬喊道。
“開門。”陸小語輕聲吩咐了一聲,那兩名守衛將門打開了。
房門徐徐打開,陸小語的視線望進房間,瞧見看護正小心翼翼地照料。而大.床上,一道單薄身影背對著她,似乎是在睡覺,又或者是在發呆。看護站起身來,剛要開口,隻被陸小語打斷。她搖了搖頭,讓看護離去。
看護默然點頭,急步走出房間。
等到房間內隻剩下伊盼兒,陸小語又是退出房間,讓出道給黑崎聞奕。他走進房間,陸小語反手將門關上了。門“喀嚓——”一聲,她似乎感覺到那久違的溫暖,正在隱隱流竄,閉上眼睛,已經微微泛酸。
黑崎聞奕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時間,高大的身形這才走向了她。
他站在床沿,低頭瞧見她安然熟睡的側臉,嬴弱的、蒼白的、憂傷的、帶著淡淡的無法淡卻的無助的小臉。而他又有多久沒見到她了,其實也沒有多久。她的萎靡,她的弱小,她的惶惶,她應該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才對。
什麽時候開始,她的羽翼被折斷了。
就像是一隻斷了翅的蝴蝶,撲扇不起。
黑崎聞奕在床沿旁的椅子坐下,靜靜地盯著她的背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走的時候還要見上她一麵。又或許,他是放心不下她的吧。默然地坐了一會兒,他眼神中有了焦距。
“水。”微弱的女聲隱約響起,卻讓他猛得一驚。
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他想也不想,立刻拿過桌子上的水杯,將水杯遞到了她麵前。
伊盼兒有些昏沉,開始治療以後,她每天都會睡很久。而她還閉著眼睛,隻是直覺地半躺起身。當她睜開眼睛,卻看見了一雙男人的手。男人……的手?伊盼兒困惑不已,隻以為是傑穆斯。
“謝謝你,傑穆斯。”道謝的時候,視線一路往上,伊盼兒對上了一張讓她心悸的奪目俊容。她的手碰觸向水杯,險些失手,手一抖,杯子就要落下。
而他的大手及時地握住杯子,也握住了她的手。
清水在杯子裏跌蕩,濺出了幾滴水,落在床單上,一點點濕印。
伊盼兒慌了手腳,又是急又是酸楚無奈,心湖無法平靜。原本想問“你怎麽來了”,但是話一出口卻是,“你來做什麽。”
“喝水。”黑崎聞奕命令似的口吻,沉聲說道。
他不過是那麽簡單的兩個字,還是那樣霸道的口吻,聽得伊盼兒瞬間有了怒氣,卻更是委屈。她的倔強開始爆發,也不知道是哪裏的不爽,好象有一口氣憋悶在胸口,怎麽咽也咽不下去。
伊盼兒猛地甩手,想要甩開他的手,“放開。”
但是他是那樣堅決,絲毫沒有掙脫半分。他的大手緊緊握住她,也借著她的手握住水杯。
可方才的舉動讓杯中的水傾倒出更多。
濕了被子,一杯水灑了小半。
“不是要喝水嗎。”黑崎聞奕倒也沒有生氣,依舊好脾氣地說道。
伊盼兒被他不溫不火的話語搞得心裏一陣難受,那張原本生動豔麗的容顏猛地望向他,她的雙眼也在同時對上了他的眼眸,不想顫了聲音,以一種冷冷的語氣說道,“如果沒什麽事,請你離開。”
為什麽要來,為什麽要來見她!
他不該來,她也不願意見他。可是到底是不願意,還是不能。
他害了她的家人,他害了她的家人!這是無法抹殺的事實,就像是一道牆,硬生生得阻阻隔在她麵前,逼得伊盼兒不得不麵對。她進退兩難,隻好被夾在中間,承受著雙重打擊,換來無盡的痛苦。
黑崎聞奕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她,沉默了半晌,才沉聲說道,“喝水吧。喝完了,我就走。”
他這話一出,伊盼兒心裏流淌過一陣寂寥。
走?嗬嗬,他的確是該走。他不是來看她的,他是來帶走藤原春日的。他之所以會出現,恐怕也是因為小語請求。傻小語,哪怕他不來,她也會好好地勇敢地活下去。她是不會被任何事情打倒的伊盼兒!
永遠也不需要憐憫,特別不需要他的憐憫!
“好!”伊盼兒暗暗思忖,冷聲說道。
黑崎聞奕頓了頓,慢慢地鬆開了手,而那份溫度也在頃刻間從她的手背退去。
他的溫度,一點一滴地消散。
伊盼兒拿著水杯,低頭喝著水。她喝得又急又猛,一口氣將剩下的大半杯水全都喝光了。喝完水,她握著水杯,再次下逐客令,“你走!”
明明是讓他走,為什麽她會不舍得。
黑崎聞奕默然地伸手,從她手中取過水杯,轉手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他深邃如琥珀的雙眸閃爍著隱隱光澤,動了動唇,低聲說道,“好好休息。”
話音落下,他果然站起身來。
聽到椅子朝後挪動的拖地聲音,伊盼兒咬緊牙關,那份倔強讓她不去看他一眼。可是被子下的另一隻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她一手扯過被子,躺了下來,直接將被子拉過頭頂,拒絕一切遐想悸動。
世界好象靜止了,什麽聲音也聽不見了。可是他的腳步聲,卻那樣清晰震心。
一下又一下,離她越來越遠。
房門“喀嚓——”一聲,打開又關上。
過了許久,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被子下的伊盼兒一動不動,她慢慢地有了動作,將被子拉下。新鮮的空氣躥入鼻間,她卻依舊有些無法呼吸。猶豫的,遲疑的,又是緊張的,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扭頭望去。她呆呆地望著身後,美麗的雙眼空洞一片。
整個房間隻剩下她一個人,再也沒有了他的身影。
方才的到來,竟然像是曇花一現。
伊盼兒難過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頭,喃喃地自言自語,“為什麽要來……為什麽要來……”
她一個人像是一隻孤單被遺棄的小貓,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房間外,陸小語一直靜靜等候。她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急急地抬頭望去,隻見黑崎聞奕繃著一張俊容走了出來。她來不及去瞧房間內的伊盼兒,隻是詫異他怎麽會這麽快出來。她不動聲色,輕聲說道,“黑崎先生,我帶你去見藤原小姐!”
黑崎聞奕點頭額首,跟隨著她而去。
轉出回廊的時候,他眼眸一緊,並沒有回頭。
莊園內一幢複合式別墅,共有三層。
黑崎聞奕隨著陸小語上了二樓,來到了一間房間前。
門被打開了,黑崎聞奕瞧見房間內正背對著他而坐的藤原春日。一頭又長又黑的頭發,柔順地貼著脊背。他終於鬆了口氣,但是那顆懸著的心卻依舊沒有放下。好象留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再也找不回來。
“藤原小姐,你可以走了。”陸小語走進房間,輕聲說道。
藤原春日聽見響起的清冷女聲,已經知道來人是誰。她心裏有些困惑,想著他們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易放人。她徐徐地扭頭,視線也在同時對上了來人,瞬間一怔,震驚過後是無法抑製的喜悅以及欣喜。
“聞奕。”藤原春日喊了一聲,急急地站起身來。
黑崎聞奕朝她走去,走到了她麵前。他低頭望著她,瞧見她平安無事,“我來接你。”
藤原春日一把挽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後的依靠一般。
“謝謝司徒先生的招待。”黑崎聞奕沉靜地說道,帶著藤原春日轉身走出房間。
陸小語望著他們兩人朝她走來,平靜地與他們擦肩而過。她沒有說半句話,也知道再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如果這是結束,那就已經注定。
陸小語送黑崎聞奕與藤原春日兩人來到莊園前,她看著他們坐入房車。
房車發動引擎,載著一行人揚長而去。
而主別墅的三樓,某間房間的落地窗前,有人正偷偷地望著這一幕。
他帶她走了……
伊盼兒恍惚失神。
目送黑崎聞奕一行走後,陸小語直覺地扭頭望向三樓的那間房間。透過落地窗前,並沒有瞧見任何身影。她心裏卻十分沉重,不知道方才黑崎聞奕和她究竟說了些什麽。陸小語心裏放心不下,再次奔上了三樓。
三樓的房間內,伊盼兒沉靜地躺在大床.上,呆呆地盯著地板。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隻剩下無盡空白。
看護已經重新回到房間內,走到床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隻見她神色茫然,忍不住關心地問道,“伊小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不舒服?伊盼兒聽見這三個字,沒由來得覺得好笑。
是的,就是那樣得可笑。
伊盼兒隻是搖了搖頭,什麽話也沒有說,側身背對向看護。
房間的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陸小語急急地走進來。她瞧見伊盼兒依舊躺在床.上,整個人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她走近伊盼兒,在床沿坐了下來。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言語是如此無力的東西。
過了好久,她才有了動作,伸手握住了伊盼兒的手。
她的手十分冰涼,陸小語緊緊握住,“沒事了,一切都會過去。”
伊盼兒心裏的弦被猛然觸動,卻還是抿著唇假裝在睡覺。那個冷傲的,甚至是固執的她,重新回來了。閉眼的時候,她聽見陸小語離開的聲音,一如他走時那樣寂靜又震心。房門輕輕帶上,她徐徐睜開了眼。
窗外的天,算得上晴朗。
但是,她的眼前卻滿是昏暗。
……
一月下旬的日本,天氣十分寒冷。
當飛機降落在東京機場的時候,當黑崎聞奕與藤原春日兩人從飛機內走出甬道的時候,隻瞧見透明的玻璃罩外飛揚的雪花。白色的雪花,最美麗的風景,漫天降下一場又一場絢爛,覆上銀色的世界。
從貴賓通道出了機場,機場外早就專車等候。
城源望坐在車內瞧見了來人,急忙打開車門下了車。他穿了銀灰色的西裝,披了件厚實的黑色大衣。視線對上那兩人,瞧見他們平安無事,似乎是放下心來。他揚起唇角,朝他們微笑。
“終於回來了。”城源望徐徐說道,竟然有些久違似的。
黑崎聞奕挽著藤原春日走到城源望麵前,與他點頭打了個招呼。
隨後,一行人立刻坐入房車內。
加長版的房車,黑崎聞奕與藤原春日並肩而坐。城源望則坐在他們的對麵。城源望瞧見藤原春日臉色蒼白,整個人微微有些虛弱。他取過一瓶熱飲遞給了藤原春日,沉聲說道,“春日小姐,喝點熱的暖暖吧。”
“謝謝你,望。”藤原春日微笑接過,捧著熱飲喝了一口。
“聞奕。”城源望又取了一罐遞向了黑崎聞奕,朝他比了比。
黑崎聞奕接過了熱飲,卻沒有喝。英俊的容顏不見絲毫多餘的神情,他深沉得讓人看不透。身邊的藤原春日不是沒有感覺,從意大利與他見麵後,一路上他都是這樣的表情,這讓她感到莫名不安。
發生什麽事了?
城源望單手支著頭,靜默地望著車窗外。
DNA驗證,就能知道藤原春日與伊盼兒到底是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妹。
如果真的是,那麽事情就複雜了。
城源望接送他們回夜禦館,自己就返回住所了。這些日子紛亂不斷,加上意大利之行,不管是藤原春日,又或者是黑崎聞奕,都需要好好休息。至於其他的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說吧。真相隻有一個,誰都明白。
夜禦館內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索性館內的打掃人員清掃出一條路,才不會導致行走滑腳。
“聞奕少爺!春日小姐!”常禦殿的回廊前,三位嬤嬤早就等候。一瞧見回來的小姐,雖然依舊是那樣畢恭畢敬,可是語氣難掩欣喜。
三位嬤嬤從小就陪伴在藤原春日小姐身邊,盡管藤原春日脾氣陰晴不定,但是時間一長,總歸是有感情。再加上三位嬤嬤一生都沒有結婚生子,心裏其實已經將藤原春日當作自己的孩子照料關愛。而老爺臨終時的囑托,讓她們三人身負重任。
藤原春日走上回廊,朝著三位嬤嬤微笑,“我回來了。”
“少爺,小姐,洗澡水已經放好了。”
藤原春日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是!”三位嬤嬤立刻轉身走向回廊盡頭,回去自己的房間。
藤原春日挽住黑崎聞奕的手,拉著他一起走進房去。房間內溫暖如春,恒溫的溫度讓人感覺那寒意也散去了。藤原春日鬆開了他的手,視線掃過他沉著的俊容,望向洗浴室,“聞奕,一起泡澡吧?”
浴室的浴缸夠大,足夠四、五個人泡澡。
藤原春日微笑地走進洗浴室,將準備好的玫瑰花瓣灑進浴池中。又是輕輕撥了撥水,溫度適中正好,她扭頭喊道,“聞奕!”
黑崎聞奕走到洗浴室門口,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堵牆,硬生生地擋住了諾大的門口,漲滿藤原春日的眼底。他的目光帶著審視以及困惑,瞧得藤原春日心裏一怔,她顫顫問道,“聞奕,怎麽了?”
黑崎聞奕微微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但是思忖了許久,卻隻是沉沉說道,“你先洗,我還有事要處理。”
藤原春日望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一瞬間的愕然。她的手捏住花瓣,那份不安愈發膨脹。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