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你是否幸福
想到了父親，想到了自己生為兒子對於父親的愛。
蕭白明看著他，突然釋懷了，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席先生！您先起來吧！要我答應骨髓配對，可以！但是請您也答應我一個請求！”
孟哲已經攙扶著席光祖從地上站了起來，席光祖老淚縱橫，連連點頭，“不管蕭先生有什麽要求，我都會滿足的！隻要我能做到！”
他又是搖搖頭，聲音很輕，“不是什麽難事！隻不過我不知道骨髓配對是否成功！但是如果不成功，也請麻煩席先生替我照顧我的妹妹溫柔！”
“就是剛才那個女孩子！對不起！她對你們不是很有禮貌！可是她沒有惡意！”
“因為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所以應該是我請求你們！照顧我的妹妹，她其實心地善良，隻是愛過維護我！請你們原諒！”
自己生命還有多少，自己清楚得很。
如果這是上天的安排，他樂意接受，的確是個不錯的結局。
席光祖想也不想，沒有任何猶豫，一口答應，“蕭先生！這點您可以放心！我一定照顧好您的妹妹！甚至是把她當成我自己的女兒一樣！”
“是我要感謝你！如果真得救了我的兒子，我真是……我真是……”
他說著，哽咽到不行，一下子，話也說不出來了。
蕭白明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麽。
而他的頭，又開始痛了呢。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因為，終於給溫柔找到了一個可靠的依靠！席京財團，看起來不錯呢！
他扭頭，望向窗外的藍天。
而他的眼前，閃現那張笑得如同天使一樣可愛的笑臉。善良的她，樂觀的她，獨自一個人生活的她，每一個都是她……
童天愛……
天愛……
……
一個星期之後。
通過匿名郵件裏的名單，抽取了四十六個人的血樣，直接寄往美國紐約中心醫院。經過七天時間的血樣分析，以及比對。
醫生高興地打電話告知遠在德國的席光祖，在這四十六個人裏麵，有一個人的血樣分析下來，有一個與席耀司先生的血樣相匹配。
電話那頭，席光祖激動萬分，連連問道，“那個人是誰！”
“蕭——白——明！”醫生在電話那頭，鎮定地說道，但是他顫抖的聲音，也顯露出一些激動。陪伴了一年的病人，能夠找到匹配的骨髓，這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席光祖對那個蕭白明印象深刻，卻也沒想到骨髓匹配的對象真得是他。握著話筒，開心地道謝，而他心裏麵那塊大石頭並沒有落下。
因為，手術是否成功還有一定風險！可是找到了適合的骨髓，總算是離死亡又邁開了一步。他的兒子，可以活！能夠活下來！
掛斷醫生的電話之後，直接通知了孟哲，讓他親自前往法國巴黎。而他則是飛往美國紐約，特意知會過醫生，先不要告訴耀司這個消息。
這個讓人興奮的消息，他想親自告訴耀司。
分了兩匹人馬，同時從德國出發。
席光祖到達美國紐約中心醫院的時候，正是早上。他急步奔到了病房裏，看見了桑凱琳。而桑凱琳也吃了一驚，站了起來。
席耀司倒是一臉平靜地正在睡覺，隻不過他的臉色更為蒼白了，呼吸也有些微弱。但是，身體狀況似乎還可以，心情也很平靜。
“爸爸！”桑凱琳站了起來，輕聲說道。
她的輕聲呼喚，卻也驚醒了睡夢中的席耀司，他睜開了眼，一臉惺忪的樣子。扭過頭的瞬間，瞧見了自己至親的親人，一下子露出了一抹笑容。
嘴唇還有些幹澀，他輕輕地喊道，“爸爸！”
席光祖聽到這一聲“爸爸”，不禁紅了眼眶。多少年了，他等這一天多少前了，耀司什麽時候這麽親熱地喊過他“爸爸”，一直都是“父親”。
他顫顫地走到了床沿，握住了他的手，呢喃地說道，“耀司！爸爸的兒子！骨髓終於到了！耀司！有救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你要努力，讓自己的身體變得強壯起來！這樣，我們才能接受手術！你聽到了嗎？耀司！”
席耀司聽到了這番話，隻是感覺耳朵“嗡嗡——”地響，心裏有什麽東西突然正在沸騰。一下子蔓延開的是，無邊的喜悅。
他想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口了。
而站在一旁的桑凱琳更是激動到掉淚，伸手擦著自己的眼淚，“太好了！爸爸！這是真的嗎？真的找到了嗎？耀司可以做骨髓移植手術了嗎？”
“耀司終於有救了！”
席光祖一直點頭，他同樣哽咽到不能自己，“是！凱琳！找到了！骨髓找了！耀司有救了！耀司！爸爸沒有騙你！一定有救！”
“爸爸……”席耀司怔忪了半天，卻隻是喊出了這兩個字。
此時，外出采購的裴煥以及阿Ben回來了。他們兩人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了“耀司有救了”“找到骨髓了”這幾句話，當下兩人臉上閃現燦爛的笑容。
裴煥將手裏的兩個大口袋扔在了地上，一下子衝了進去，興奮地嚷嚷道，“席伯伯！耀司真得有救啦！骨髓找到了！”
“找到了！真得找到了！”席光祖又是鄭重肯定地回答。
瞬間，病房裏一下子鬧開了。裴煥興奮的嚷嚷聲，桑凱琳又是哭又是笑的聲音，阿Ben偶爾捶牆的沉沉聲。
席耀司低下了頭，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錢依依！
我還可以站在你麵前！
又過了一個星期時間，今天是遠在法國巴黎的那個名叫蕭白明的男人做骨髓抽取手術。美國紐約今天的天氣晴空萬裏，十分明媚。
不出問題，後天骨髓到達美國，後天他就要動手術了。
席耀司半躺在病房裏，莫名得有些緊張，也許是因為知道了在另一個國度裏，有人正在為了救自己的生命而進行手術的原因。
他扭頭望了眼時間，算著那裏的視差。
忽然，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看見桑凱琳拿著手機走進了病房裏，她將手機遞到了席耀司麵前，輕聲說道，“那位蕭先生，想和你說幾句話！”
“好！”席耀司點點頭，卻是小心翼翼地從她手中接過了手機。
桑凱琳微笑著轉身，走出了病房。之後，將病房的門輕輕地帶上了。病房裏瞬間又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他這才將手機放到了自己耳邊。
“喂！”他沉聲說道。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爽朗斯文的聲音，“你是席耀司……”
席耀司心裏麵忽然浮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難以言語，他沉沉說道，“是！我是席耀司！你是蕭白明！”他說完，淺淺地笑著。
“席耀司……”
“我的時間不多了，在我死之前，如果能夠救活你，我真得感到非常開心。我有個妹妹叫溫柔，她心地善良，可是為人有些任性。”
“以後我不在了，希望你能替我照顧他！”電話那頭的蕭白明說完，沉沉地笑著。
“抱歉！這番話其實我已經對你的父親說過了！不過我還是有點忍不住，想要再說一遍！不知道你能否答應我呢？像哥哥一樣對她……”
席耀司的手忽然用力，堅定地說道，“答應！”
突然，電話那頭又響起女人的聲音，有些輕，卻讓自己聽得清楚，“蕭先生！手術在十分鍾之後開始哦！您準備一下！”
“好！我知道了！”
他又回了神，對著話筒的那一端，朝著席耀司說道，“我沒有見過你，不過想還是很冒昧地想問你一個問題……”
席耀司揚起了一抹笑容，對於這個從未見過麵的男人，有種莫名的親切感覺。他同樣沉沉地笑著，“問吧！”
“席耀司！”他喊了一聲。
“恩？”
蕭白明的聲音突然柔和得不可思議，他輕聲問道，“你有深愛的人嗎？”
他突然悶了，隨後，卻是堅定萬分地回答，隻有一個字，“有！”
“席耀司……”
“恩？”
“如果你依靠我的骨髓，活下來了！請你帶著我，去看一個人！她笑起來很燦爛，就像一個天使！我想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
“沒有勇氣再去見她一麵！”說到這裏，他的聲音落寞。
席耀司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他說話。但是在這個時刻，他幾乎都可以明白對方的感覺。而他們，是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在某個方麵。
電話那頭，蕭白明的聲音繼續沉沉響起，“你一定要活下來！席耀司！然後帶著我一起去見一個人！她的名字，她叫……”
“童天愛……”
“不要在她麵前提起我，隻需要看著她就可以了。這樣，這樣我就滿足了……”蕭白明說著，聲音輕了，“護士小姐已經給我打了麻醉針，我要進去了！後天你也要努力！”
席耀司握著手機的手，忽然感覺酸澀，而他終於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的嘟嘟聲，此刻他竟然莫名地想念他的女孩，那個傻丫頭。
他閉上了眼睛，感受到眼底醞釀起的那份溫熱。
錢依依，我也是如此沒有勇氣，讓你知道這個事實，你會怪我嗎？
而在病房外，裴煥呆呆地站在門口。他的手，握住了門把手，卻遲遲沒有轉動把手。他想著，皺緊了眉頭，心裏麵忽然有了決定。
後天……
後天耀司就要動手術了!
這個時刻，那個人應該陪伴在他身邊！
他想著，拿出了手機，一個電話打到了台北，電話接通的刹那，他沉聲說道，“錢依依！現在你要鎮靜！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
法國巴黎。
醫院的大樓裏，護士推著病床，朝著手術室走去。而溫柔，一直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感覺從未有過得害怕。
她無力去阻止白明哥，她一直都無力！
而她這才明白，為什麽白明當時會突然和天愛姐姐分手了，然後與她飛來了法國。若不是病情加重，到了沒有辦法的地步，他還忍著疼痛，不肯說出來。
當她知道白明哥是稀有血型的時候，更是驚訝萬分。
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湊巧地那麽可笑？
而他卻還要她發誓不許將這件事情告訴天愛姐姐，一直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
溫柔握著他的手，輕聲呢喃，“白明哥！你沒事的！聽到我的話，你就點點頭！我等你出來！我的畫，終於獲獎了！我還想讓你陪著我去領獎呢！”
躺在病床上的蕭白明閉著眼睛，聽到了她的呢喃聲，他直覺地點點頭。而他的臉上，一抹釋然的笑容，淡淡的，卻是安詳的。
麻醉劑的效力開始了……
意識恍惚的時候，黑暗中，童天愛那張害羞的笑臉再次浮現。
而他的眼角，突然流下了眼淚，隻是一串眼淚，無法克製。
童天愛……
你過得好嗎？
你是否幸福呢？
他對你好嗎？
不要想起我，也不要再記得我，就讓我消失在你的記憶裏，這樣才比較好……
……
台北。
公寓裏，錢依依正在拖地。自從那通電話之後，她就努力更努力。甚至還報名參加了學習烹飪的班，等到耀司回來的時候，她就可以煮東西給他吃了呢！
這樣一來，他就不會說“我討厭任性的女孩子”！
她可不想成為任性的人，而她願意改變的原因，隻是因為他！
這個時候，電話突然叫囂起來，“嘟嘟嘟——”
錢依依急忙放下了拖把，奔到了沙發上坐下。單手拿起了話筒，放在耳朵邊，她甩了甩還微濕的另一隻手，高興地“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響起裴煥深沉的男聲。
“錢依依！現在你要鎮靜！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她忽然心裏一緊，更是用力地握住了話筒，告訴自己一定要鎮靜。深呼吸一口氣，她的聲音有些悶悶的，“裴煥！你不要嚇我！我膽子小！”
“錢依依！我要告訴你！耀司其實生病了！他患了白血病！而且他是Rh陰性AB型血！全世界都難找到相配對的骨髓，這才是耀司離開你的真正原因！”
錢依依腦子裏突然空白一片，而牆壁上還掛著他微笑的溫柔俊臉，離自己那麽近的距離。她一下子，哭也哭不出來了。
“不過！你不要擔心！因為我們已經找到了骨髓！現在！你馬上去台北機場，飛來美國紐約！記得現在馬上出發！這樣才來得及！”
“你聽到了嗎？錢依依？”
“喂？喂——”
電話那裏，裴煥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起。
可是話筒已經懸掛在一旁，而剛才握著話筒的人早就奔到了臥室裏。抓起背包，直接奔出了公寓。她倉皇地奔跑著，她不顧一切地奔跑著。
大騙子！真得是一個大騙子！那個大騙子！把她騙得團團轉！竟然還說什麽一年的約定！席耀司大騙子！她好恨！好恨好恨！
錢依依奔下了樓，甚至是不要命地衝到了馬路中央，攔下TAXI直接奔向機場。
坐入計程車的刹那，她緊咬著唇，甚至都嚐到了血腥的味道。在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他為什麽會流鼻血，他為什麽會寫下那個帖子。
他離開的真正原因！竟然是這個！
席耀司！
你這個大混蛋！真得是個混蛋！而且是傻瓜！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心裏那麽難受。甚至連淚水，都像是決堤了一般，哭也哭不出來了。
她隻是感覺心痛難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她不想發出一點點抽噎聲。
眼睛也已經幹澀到不行，隻是感覺自己的人生簡直就像是笑話。那麽可笑，那麽讓她難受，那麽傷心……
為什麽，她為了報仇到最後一場空！
為什麽，他還要患上這種病！
而那十盒子的橘子糖果，一定是他的傑作。而他甚至來台北看自己嗎？可是就是不出現在自己麵前！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席耀司！她突然恨也恨不起來了！
隻是想見他，想見他，所有的念頭都隻剩下想見他！
奔到了機場之後，才發現最快的航班竟然是明天早上八點整的。而這也許是上天和她開得另外一個玩笑了，她都沒有任何感覺了。
在機場靜坐了一夜，在這十幾個小時裏，她將他們之間從小大到所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一點一滴都像是電影在放映。
而她竟然發現，他們之間有無數無數地錯過。這一次，她怎麽還能錯過！
他們還沒有一起去看過夕陽，他們還沒有一起牽手海邊漫步，她還沒有做那些學會的菜，她老了的時候，那些白頭發，誰會幫她數數清楚。
而她的手，以後又有誰來溫暖。她的身體，誰來擁抱。她的撒嬌，她的吵鬧，她的任性，她的無理取鬧，還有誰能容忍。
所有會不喜歡她的理由，隻是因為他以為自己無法再回到她身邊嗎？
席耀司！大笨蛋！
錢依依抬起了頭，在有些空蕩蕩的機場大廳裏，心裏無聲地呢喃著。
第二天八點，她獨自一人登上了飛往美國紐約的航班。
……
同一時刻，法國巴黎的骨髓抽取手術取得了勝利。
但是，不幸的是，這項手術使得原本就患有腦瘤的蕭白明變得更加虛弱了。而他甚至都要在氧氣罩的支持下，繼續呼吸生存。
在動這項手術之前，就有已經提醒過，千萬要慎重。
但是礙於病人堅定的請求，醫生無可奈何隻得同意手術。
手術完畢之後，骨髓直接空運至美國紐約。
而此刻，加護病房裏，蕭白明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心跳儀一下一下地跳動著，卻是有些虛弱，而他還在極力等待著些什麽，期待著什麽。
溫柔趴在了床沿，將自己的小臉貼著他的手，而他的掌心，那份溫度依舊溫熱。
她突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恐懼，在心麵慢慢地禱告。
白明哥他既然這麽決定了，她阻止不了。可是，她隻能禱告上帝，乞求讓白明哥度過這個難關，也希望那個患白血病的男人恢複健康，希望手術成功。
如果手術成功裏，白明哥也會高興的。
溫柔的目光瞥見了桌子的抽屜，抽屜開了一半，露出一張紙的一角。她有些好奇，站了起來，走到桌子前，打開了抽屜，拿起那張紙。
目光在看見紙上寫著的幾個歪歪扭扭的字，淚水全部落下。
「天愛，忘記對你說了，結婚快樂！」
溫柔抓著這張紙，望向蕭白明，隻是搖頭，淚水卻弄花了這張紙，那些字跡瞬間模糊一片，暈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