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最後的請求
“耀司……耀司……”
她的呼喊聲如此清楚地響起，她追著車子不斷地跑。
坐在車子裏的席耀司卻隻能抿緊了唇，不言一語。而他的手，握得更緊了。手中的青筋迸現，顯示出他此刻是多麽得無奈以及澎湃。
可是他不能停下來……
早點了結他們之間的孽緣，是否會比較好一點！雖然太過殘忍，可是自己現在也隻能這麽做了！
桑凱琳扭過頭，不再去看那一頭車窗外的瘦弱身影。
她怕她再看一眼，就要崩潰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場麵，像是電視劇裏那種爛到不行的情節。但是這一切，卻又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上演，如此真切。
“耀司——”錢依依淒厲的呼喊聲，還在響起。
桑凱琳伸手捂住了臉，感到眼眶一陣溫熱。
明明自己也是如此愛著耀司，明明自己也是如此想要陪伴在身邊。可是現在，在這樣一個情況之下，她的心裏難受到不行。
無法再忍受……
桑凱琳扭頭望向席耀司，顫抖著說道，“耀司！給她一個機會！”
還有半句話，卻沒有說出口——耀司！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席耀司的眉宇更加緊皺，痛苦以及糾結，心更是一陣絞痛。他是多麽想讓車子停下，當他聽到她說“有原因的”，自己是多麽喜悅。
他想活下來！
想活！
勞斯萊斯車開得快了，錢依依拔腿追隨著車子跑了好遠。可是她發現自己有些跑不動了，可是她不想放棄，她更不能停下來。
仿佛這一刻，是自己最為重要的時刻。
如果她在這裏停下來，她會後悔到不行！她怎麽可以在這裏放棄，而他離她是如此近的距離，隻隔著一道車門。
不信不信不信！席耀司！
錢依依慌張地拍打著車窗，喉嚨也沙啞了，“耀司！你聽我說！”
許是跑得太快了，許是車子開得速度也加快了。
腳下忽然絆了一塊石頭，她踉蹌著步子，朝著塵土飛揚的地麵摔了下去。可是在倒地的刹那，她仍舊伸手抓著車把手。
勞斯萊斯車拖著她，而她雙腿已經匍匐在地，朝前方駛去。
腳痛……
心卻更痛……
她的痛，是因為他們之間，為什麽總是在你追我趕之中。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可以平心靜氣地麵對對方。而他們，是如此合適的一對。
“耀司……”
她感到雙手無力，不想放手，可是手指卻已經漸漸鬆開了。
鬆開手的刹那之間，身體在地麵上連連滾了幾圈。石頭的碎礫，將她的膝蓋磨破，而她的臉上，更是髒西西的一片。
滿臉的淚水，交織在一起。
是她的絕望，還是他的絕情……
“不要走……”
勞斯萊斯車內，席耀司終於無法忍受了。
掙紮的瞬間，猛地抬起頭，對著司機沉聲吼道，“停車！”
“是！少爺！”司機聽到少爺的話，恭敬地回答，急忙踩下煞車，將車停靠在路邊。可是，引擎卻沒有熄滅。
桑凱琳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淡淡地笑道，“去吧！耀司！”
“恩！”席耀司悶悶地吭聲。
他的手伸向了車把手，終於將車門打開了。
筆直的腿，邁出了車子。
同時，挺拔高大的身軀也從車子裏鑽了出來。陽光開始耀眼起來，而他那張冷酷的俊容，此刻竟然是說不出的感慨。
是劫數！
從一開始遇見她，就是劫數！
而摔倒在地的錢依依，哭得心碎。
她甚至都不知道車子已經停了下來，當她抬頭，想要站起來繼續去追車，這才發現他已經站在了她的不遠處，隻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錢依依已經分不清是哭還是笑，在看見他的刹那，隻感覺天地之間，隻剩下他。
他就是唯一！
蹣跚著自己的腳步，想要站起來奔到他麵前。可是膝蓋已經被磨破，關節都疼痛到站不起來。試圖想要站起來，卻又一下跌坐在地上。
“耀司……”她像個孩子一樣大哭。
席耀司慢慢地走到了她身邊，低下頭看著她。瞧見她那張臉龐，她大哭的樣子，縱橫交錯的淚水，一下子心裏疼痛無比。
這個該死的女人！讓他又愛又狠！讓他這樣無法放棄！
他放不開！
原本他就不想放開！
席耀司抿緊了唇，出奇不易地伸出手，將她狠狠地摟進了懷裏。這樣緊的擁抱，這樣深沉的擁抱，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麵。
這樣才可以永遠不分開……
錢依依被他從地上抓了起來，自己緊緊地被他摟進了懷抱裏。
她卻隻能怔忪地呢喃著他的名字，茫然了神色。
他還是回頭了，他沒有就這樣選擇離開。他肯聽她說她的原因，他始終對她不曾想過要放棄，他從來沒有過！
錢依依將頭埋在他的胸膛，眼淚全流在他的襯衣上，濕了一大片。
“從現在開始，不會再欺騙我了？”席耀司咬著牙恨恨地問道。
其實他更想問她，是不是從現在開始都不會離開他了！但是想了下，卻是問不出口！他怎麽能問她這種話，自己有多少時間自己都不知道！
此刻，他想要活下去的念頭，如此強烈……
錢依依聽到他的問話，連連點頭，更是將他緊緊擁抱，揚起小臉，肯定堅定地承諾，“不會！不會再騙你！我再也不會了！”
“耀司，你原諒我！”
“不要走，耀司，對不起！”
“所有的一切，是我不好，請你不要走！”
“不要離開我！”
“好不好……”
她啜泣地呢喃著，雙手用力地將他擁抱。
此刻，他在自己身邊，他被自己擁抱著仿佛是夢境。她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怕當她回過神，這都隻是自己的幻覺。
他真得回到她身邊了嗎？他真得願意聽她訴說這一切的原因嗎？
“記住你說的！永遠也不會騙我！接下來，我很有時間來聽你的解釋！”貪婪地聞著她身上特有的香氣，沉沉地說道。
可是心裏麵那個家，因為她的回來，感到前未有過的安心。
在這無人的公路中央，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樹蔭萌萌，那麽深愛著她的他，以及那麽深愛著他的她，相信對方都看得見。因為太害怕失去，所以在這個時刻，連快樂裏都是傷悲。
席耀司低下頭，輕輕地吻上了她的唇。
可是此刻，她的容顏，在自己眼底，竟然變得模糊又模糊。他離她是那麽近的距離，但是卻已經有些看不清她的樣子。
視力開始減退……
而他的眼淚，泛起在眼眶，隻是微微濕潤，卻忍住沒有落下。
為什麽……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而這短短的三天時間，竟然可以改變那麽多東西。
如果這是上蒼開得一個玩笑，他開始恨蒼天！如果他真得無法活下來，那麽請讓他自私地留在她身邊半年時間！
他是萬分不舍！
桑凱琳坐在勞斯萊斯車裏，她回過頭，臉上的笑容雖然落寞卻是美麗。這次，她終於放下心來。抬頭望向司機，開口說道。
“將少爺的行李搬下車！”
司機連忙回道，“是！少奶奶！”說著打開了車門，繞過車子將後車箱打開了。
他提車行李走到了後車窗前，輕輕地敲了下車窗。瞧見車窗緩緩落下，又是沉聲問道，“少奶奶！行李放在哪裏？”
“就放在公路上！然後你上車！”桑凱琳輕聲說道。
“是！少奶奶！”
司機心裏雖然困惑，但是仍舊聽命地將行李放在了一旁的公路上。他本分地做著司機，不該管的事情絕對不會插嘴。
隨即，整個人鑽入車內。
等到他坐穩，身後又傳來輕柔的女聲。
“開車吧！送我回桑家！”桑凱琳沒有回頭，堅定地說道。
司機點點頭，再次發動引擎。踩下油門的瞬間，車子朝前駛去。後車鏡裏，相擁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漸漸地遠去，直到消失不見。
席耀司摟著她的肩膀，扭頭望向身後，這才發現車子已經揚長而去了。而他望著車子縮小的影子，心裏無聲地感激著。
凱琳，謝謝你。
他的手終於牽住了她的手，這才瞧見她一身髒西西的樣子，還有那張髒髒的小臉。心裏麵忽然有些心疼，更是有些樂，卻是忍不住嗆聲。
“你變得像隻小花貓！這麽難看！”
錢依依聽到他戲謔又有些寵膩的聲音，委屈地癟著嘴，“真得很難看嗎？我馬上擦幹淨！還難看不難看！耀司……”
“難看！”他沒有任何遲疑，堅定地說道。
聽到他的話，錢依依像一隻卸了氣的氣球，頓時焉了。
席耀司牽起了她的手，走向行李箱。單手提起行李，他扭頭看向身邊還在使勁搓自己臉頰的錢依依，輕聲問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你們本來要去哪裏？”
她這才瞧見了行李箱，想到他有可能和桑凱琳一起出去，忍不住好奇問道。
“我們……我們原本要去度蜜月！”
席耀司故意沉聲說道，他抬起頭，望向前方。綿延的公路，好象有些頹長，這樣望去，並且沒有盡頭，可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因為……
因為她在身邊！
錢依依直覺地低下頭，感覺心裏有些酸酸的。她咬著唇，想說些什麽，卻又沒有說。
“怎麽？吃醋了？”席耀司低下頭，瞥了眼。
她的樣子，還真是讓自己感到開心以及喜悅呢。無所謂了，生命不管有多少天都無所謂了！如果還剩下一天，那麽在這一天裏也要快樂地活下去。
除非他看不見她，除非他真得不行了，然後他才會選擇離開！
而在這段他尚處“健康”的時間裏，讓他留在她身邊，讓她陪伴在自己身邊。讓他們擁有這短暫的回憶，是否會在以後感覺傷悲，都不想去理會。
“我不敢！”錢依依乖巧地說道，連連搖頭。
席耀司挑了挑眉，有些興味地說道，“由於你非常強悍地半路攔截，我隻好被迫下車！現在我先帶你去酒店洗洗換換衣服！”
“然後，我還要聽你的解釋還有你的原因！”
“你從哪裏回來的？”
“把你的頭抬起來！聽到沒有？”
錢依依“哦”了一聲，連忙將頭抬起，瞧見他那張俊臉，忽然感到幸福的所在。她吐了吐舌頭，髒西西的小臉竟然是如此璀璨。
“我的解釋和原因都很長，要慢慢說！”
“台北！從台北飛來的！”
“我把頭抬起來了！”
“耀司，我真得很難看嗎？”
“……”
由於這裏很難叫到計程車，席耀司隻好拿出手機打電話讓車子從柏林開來。在等待車子到來的這段時刻，兩人隻是手交叉握著，靜靜地站在原地。
錢依依忽然抬頭，小聲地說道，“耀司！我們朝著這條路慢慢走過去吧！然後車子就朝著另一個方向開過來！”
“你的腳！不行！”他凝聲拒絕。
她指了指自己的腿，撒嬌地說道，“不痛了！現在不痛了呢！一點也不痛！我還可以跳給你看呢！不信我就跳！”
她說著，作勢要跳，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席耀司有些無奈，卻是製止了她太過活潑的行為，“別亂動！那我們就沿著這條路，慢慢地走過去，直到計程車過來！”
“不過！在這段時間內，就由請錢依依小姐發表演講！”席耀司說著，轉過身去。
他也抬頭，望向那條綿長的公路。
演講？演講些什麽？
她正困惑著，卻一下子明白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的過去嗎？
錢依依撅起嘴巴，嚷嚷道，“好啦！我說啦！我把這些年發生的事情，統統說給你聽！但是先說好，你不許罵我不許凶我也不許打我！”
“好！我不罵你也不凶你更不打你！”
他點頭表示首肯，卻在心裏無聲地說道：最多和你冷戰！選擇不理你！
想知道！好想知道哎！
在他們分開這麽長的時間裏麵，她到底做了些什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還想知道，她為什麽一次又一次接近自己，拿到琉璃是做什麽？
為什麽她突然又出現在自己麵前了！這裏麵又有什麽原因？
席耀司腦子裏想著，忽然有些感慨。
原本她在身邊就是最為美滿的事情了，可是現在他變得貪心了！不僅僅想要知道她的過去，更想要探究她的未來。
她的未來裏，是否有他的名字？
此刻，兩人手牽著手，沿著公路慢慢地走去。
大樹綠萌萌的，樹杈子分得又多有密，樹葉隨著輕風微微晃動。陽光有些懶散，卻是透過那點縫隙，揚揚灑灑地落在兩人身上。
他臉上一點點的光，她眼底清澈得明媚。
錢依依平靜地望著前方，淡淡地說道，“那年你突然消失了以後，沒過多久家裏就出事了！媽媽死了！她被是被人槍殺的！”
“你怎麽知道？”他心裏一驚。
槍殺？這是多麽恐怖的事情！在那樣一個法治的國家！
她淺淺地笑著，眼前似乎浮現了媽媽溫柔的容顏。那段繪散不去的痛苦記憶，此刻竟然是如此遙遠的事情，隻是還有些懷念媽媽的味道。
“我怎麽會不知道？因為就在我麵前發生的事情！”
“什麽？”席耀司心裏的驚訝更是膨脹。
他無法想象，當年她還是那麽小的一個小女孩。媽媽被槍殺這樣震撼的場麵，竟然就發生在自己麵前？怎麽會這樣？
錢依依隻是握緊了他的手，孩子氣地來回晃啊晃啊，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
“那天晚上，我在睡覺呢！突然進來了一群人，然後……他們說了些奇怪的話。”
卻是刻意跳開了當年爸爸選擇獨自逃聲的那段回憶，始終不想回憶。
也許……
也許還要過一段時間，她才能麵對。
那個男人，生她養她的那個男人。
而在這段回憶裏，她是不是也忽略了些什麽東西？她昏倒之後，他帶著她四處藏身，而她卻乘他出去買東西的時候，跑了出去。
那輛車在撞上她的刹那間，漂亮的阿姨衝了出來，將她推開了。
如果不是她，那個阿姨，就不會死了！
童欣阿姨……
天愛……
對不起！
真得對不起！
錢依依想到這裏，忽然有些難受。
很多的事情，她都埋藏在心裏麵，從來不對別人說。可是今天，一下子挖了出來，雖然已經事過境遷，但是還是忍不住有些顫動。
天愛，童天愛……
席耀司見她忽然不說話，心裏明白她正在難過。更是用力地反握住她，想給予她力量，他沉沉地說道，“不用再說了！都過去了！”
“我不想聽了呢！”他淡淡地笑著。
錢依依卻搖頭，她執著地說道，“不！耀司！你讓我說！就讓我把這些統統說出來，統統說完，統統說個幹淨！”
說完之後，拋開過去……
從今天開始，隻是錢依依，隻是愛你的錢依依！
“然後，開槍了。”
“再然後，我被人帶到了意大利，進入了組織。之後就是接受訓練，十幾年的訓練，從那天開始，我就是絕色了，而不是錢依依！”
“後來，我終於完成了我的最後一項任務。”
“我開始等待可以報仇的機會！開始等待七彩琉璃的出現！隻有拿到琉璃我才能接近殺害媽媽的凶手！所以……”
她停了停，下麵的事情不用說都已經明白了。
“就在我等待的時候，隻是沒想到……”
她說著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望向身旁的席耀司，“沒想到你突然出現了！你的出現，讓我感到緊張激動害怕，還有高興！”
“耀司……”
喊了聲他的名字，錢依依轉過身來。
席耀司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的靈動大眼裏又是迅速蓄滿淚水，盤旋在眼眶，沒有讓它們掉下來，隻是這樣專注地注視著他，張開嘴，在他麵前輕輕地開口了。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