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後悔一輩子
數十分鍾之後，肯終於買到了飛機票返回她身邊。
此刻，兩人安靜地坐在機場的等候大廳裏。同樣是肩並肩坐著，卻是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凝重感覺，隻剩下淡到不行的惆悵。
對於那個始終未報的仇，此刻隻能在心裏哀歎一聲，選擇放下。
而對於未來，要勇敢堅定地朝前走，並且不能回頭看。
人生在很多時候，這有一次選擇。
一回頭，你後悔猶豫，就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所以不能回頭，更不能後悔。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是卻有那麽多人執迷不悔。
肯閉著眼睛休息，沉沉說道，“你的航班還有半個小時時間！”
“恩！”身旁的錢依依凝眸，悶悶地吭聲。
還有半個小時時間，然後再飛上數十個小時，之後她就能見到他。分別的三天時間，短短三天時間，為什麽會讓自己感覺像是過了三年。
這是她第三次，主動回到他身邊。
如果說之前自己是有不得以的苦衷，那麽這一次是她如此坦然地去找他，沒有任何其他目的。
不為琉璃，不為報仇，什麽也不為，隻為了那個她深愛的人。
肯將手中的飛機票遞給她，仍舊閉著眼睛，卻感到有些酸澀，“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了！”
“肯！對不起！”錢依依靠著椅背，有些無力。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三個字！我不欠你了！那一槍！記住！”他扯起一抹笑容，聲音低沉卻又沙啞。
錢依依心裏更是感激，接過他手中的飛機票，最後卻隻是淡淡地說道，“謝謝你……”
真得是謝謝你！
肯……
之前如此幫助於她，現在又拿了這樣一個借口給自己找了個好台階。這樣一份深情，她怎麽會不明白怎麽會不知道！
可是現在，除了謝謝，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語言，已經變得多麽單薄！
肯終於睜開了眼，扭頭瞥了眼大廳裏的時鍾。心裏麵有些不舍，卻是要放任她離去，朝著她心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不屬於組織的絕色，從此以後隻是錢依依！
她是可以擁有幸福的人！
而他，默默地祝福她吧！在心裏，默默地祝福她！
也許是他一輩子也不會得到的幸福，懇求上帝，將他的那一份也全給她！
這個時候，大廳的廣播裏響起輕柔的女聲，“台北飛往德國的TDL753次航班開始檢票，請旅客們前往……”
“檢票了！去吧！”肯再次閉上了眼睛，雙手環著胸。
錢依依站了起來，她深深地注目了他一眼。終於，邁開腳步朝著檢票口走去。
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卻始終沒有睜開眼。
可是環著胸前的手，卻有些僵硬。
沒有遺憾，隻是不舍。
湛藍無比的天空，白雲悠閑地漂浮，一架飛機終於從機場跑道起飛，駛過天空，劃下一道完美的痕跡，留下了屬於自己的軌跡。
而同一片天空下的德國柏林，席家別墅卻是籠罩了一團陰雲密布。
由於席耀司的固執，他拒絕醫療拒絕任何藥物，使得席家上下都亂成一團。無論是大家怎麽說，他都是無動於衷，冷漠以對。
此刻，四樓的臥室門被人敲響了。
桑凱琳原本滿臉愁悶，卻在伸手敲門的瞬間散去了那份陰鬱，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隻是輕輕地說道，“耀司！我可以進來嗎？”
等了幾秒鍾，沒有回應。
在心中哀歎了下，從那天開始就是這樣了，變成了以前的席耀司，更或者說變得比以前更加自閉以及冷漠，還帶著揮散不去的那份陰霾。
握住了門把手，轉動著推門而入。
原本是陽光明媚的午後，可是卻拉著黑色的窗簾，使得房間內黑暗一片。雖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卻讓人感覺到寒氣陰冷。
桑凱琳抬頭，望向呆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孤單背影。
她終於邁開腳步，朝他走去。發現自己的雙腿，在這個時候竟然這樣無力。她該用什麽辦法，才能讓他振作起來？
“耀司！餓不餓？想不想吃點東西？”桑凱琳走到了他身邊，慢慢地蹲下了身體。
呆坐著的席耀司抿著唇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而他的深邃目光，望著黑色窗簾的一處，卻是沒有焦距，隻是這樣望著。
桑凱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感到他的手是這樣冰涼，“耀司！你要聽醫生的話，你要相信醫生也要相信醫學！”
“其實，白血病也有很多治愈的病例！耀司！你不可以這樣放棄自己！”
“你聽到了嗎？耀司？”
“……”
桑凱琳說著，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想要給他溫暖以及力量。
“不需要！”席耀司在這個時候閉上了眼睛，終於開口，卻是吐出了這樣艱澀的幾個字。
媽媽！
媽媽就是這樣去世的！
他的血型，也是從那個時候才知道，全世界罕見。
——Rh陰性AB型血！
可是當時竟然連他這個兒子的骨髓，都不能與媽媽匹配……
桑凱琳看見他固執的樣子，竟然一下子哭了出來，呢喃地說道，“耀司！你不要這個樣子！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耀司……”她痛哭到不能自己，將臉埋在他的掌心，那些淚水便落了下來。
席耀司的雙手感覺到那份濕潤，隻是微微動了下。
她的淚水，隻是讓自己感覺到惆悵。而記憶裏那張日夜想念的容顏，她咧著嘴大哭出聲，抱緊了他問他去哪裏的容顏，突然在眼前放大。
此刻，所有的信念在這個時刻，也隻是為了見她一麵。
他需要活下來，直到能再見到她的那一刻。
人的一生，是否擁有太多的無奈痛楚以及傷悲，而他最後的心願，隻有那麽簡單那麽微不足道那麽得渺小，可是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完成。
到如今，連見麵都是奢侈的要求了嗎？
而他們之間，從開始到現在，恍然一算，相識十四年，分離十一年，可是真正相處的時間，似乎隻有小時候那三年。
剩下的這點點時間，卻全是陰謀！
除了陰謀，還是陰謀，竟然都是陰謀！
他好象忘記對她說那三個字，自始至終忘記得徹底。他好象還忘記答應過她一件事情，曾經在自己心裏默默答應過她，要一起寰球世界的約定。
她的情書還珍藏在他身邊，一起長大的約定。
他還沒有完成。
這樣想著，席耀司忽然睜開了眼，他低下頭望著仍舊匍匐在他身前哭泣的女人，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笑容，隻是淡然到不行。
“凱琳！我想見醫生！但是暫時我還不想進醫院！你替我聯係醫生過來！”他輕聲地說道。
桑凱琳聽到他的話，心裏一喜，激動萬分，“耀司！我現在就去接醫生過來！我現在就去接！我親自去接！你等著！”
“好！”他溫柔地笑著，點點頭。
桑凱琳胡亂地抹去了淚水，站了起來。她朝著門的方向走去，伸手握住了門把手，退出房間的刹那，停下了腳步。
“耀司……”
“就算是為了她，你也要活下來……”
說完，房門適時地關上了。
席耀司心裏忽然一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腿坐得有些麻木了，他走到了落地窗前，伸出手將窗簾拉開了一個角落。
打開了抽屜，那裏麵放著一封信，
顫抖著手，打開了信，取出了裏麵那張粉色的小紙片。
那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跡，她曾經認真寫信的可愛模樣，突然讓自己感到萬分難受，思念在這個時候開始穿山越嶺。
「耀司以後帶依依去吧？」
「還要去好多好多的地方，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席耀司心裏無聲地念著紙片上的字字句句，目光瞥向角落裏的署名，呢喃念著，“最愛你的依依，最愛你的，最愛……”
他握著紙片，抬頭望向窗外。
天空怎麽藍得這樣清澈，那份淒涼竟然有些平靜了。
迪斯尼樂園嗎？
那就先去這裏吧！
半個小時之後，桑凱琳帶著席家的私人醫師趕回了別墅。
一行人急急地奔上四樓，桑凱琳剛想敲門，卻發現房間的門並沒有關，隻是微微半掩著。伸手一碰，就朝裏麵推開了。
門推開的刹那，房間內不再黑暗。
席耀司雖然仍舊背著對他們，卻是站在窗前。
落地的窗戶，窗簾已經全部拉開。這麽好的天氣，這麽明媚的陽光，這樣耀眼地照耀下來，而他仿佛是沐浴在這片陽光裏，讓人感覺像是美好的畫。
不知道是怎麽了！他的背影，讓她忽然感到心酸。
桑凱琳呆呆地站在原地，隻是這樣木納地注視著他，回過神來，說道，“耀司！我將醫生接來了……”
“那就讓他一個人進來！我想單獨跟他談談！”席耀司沒有回過頭，深沉地說道。
“好！”桑凱琳點著頭答應，她轉過身，對著身後的醫生微笑。
“麻煩了！醫生！”
“太客氣了！席太太！”醫生揚起笑容，走進了房間。
門被人，輕輕地關上了。
席耀司恰巧地轉過身，看向醫生。他那張英俊而又帥氣的容顏，隻是微微有些憔悴以及蒼白，看上去卻和平時並沒有任何差別。
“醫生！請坐！”他說著，伸手指向一旁的沙發。
“謝謝席先生！”醫生朝著他點點頭，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席耀司見他坐下，之後同樣也走到了他對麵的沙發坐下。他抬起頭，沒有任何遲疑，輕聲問道，“我還可以活多長時間！”
“席先生！如果您現在不選擇治療，那麽初步估計，還有一年半時間！不過我建議席先生選擇住院治療，現在的醫學很發達，要有信心！”
“醫生！我現在還不能住院治療，因為我還有件事情沒有完成！”
“我需要半年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情，所以在未完全這件事情，我不會接受治療！”他坦白地說著，忽然感覺喉嚨有是腥甜無比。
鼻下，那熟悉的鮮血又是孜孜流出。
醫生急忙抽出紙巾，遞向他，“席先生！您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慢慢走下坡，如果不及時治療，情況會越來越糟糕！”
“接下來，我要注意哪些方麵呢？”席耀司對於動不動流鼻血，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拿著紙巾輕輕地擦拭著，看著那抹殷紅，忽然想起台北的那場車禍。那個時候，他見到了她血流滿麵的恐怖場景，悶在原地。
這個時候，他突然好想知道，如果他真得就這樣死去……
她是否會傷心？
她是否會為他流淚呢？
“既然席先生決定暫時先不住院治療，那麽我隻能在這裏向席先生說一說白血病的早期症狀！席先生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體！”
“可能會經常發燒，體溫在37.5～40℃或更高。時有冷感，但不寒戰。”
“流血！就像席先生現在這種情形，動不動就流鼻血。而且接下來，很有可能會視力減退貧血之類，也許會隨時昏倒，所以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這樣比較安全！”
“至於其他方麵，詳細的我會列一張表給席先生！”
“不過有一點，席先生一定不能抗拒！”
“藥一定要吃！”
醫生的話，在房間內慢慢響起。
人的一生可能很短暫，也可能很長久。此刻，卻像是一場非常頹長的電影。
而電影慢慢地放映著片段，看電影的人早就知道它的總時間。
可是當死亡變成已經可以預料的事情，就會讓自己感到內心無比恐懼。並不是因為恐懼死亡，而是因為恐懼死亡之後，還有誰會像他如此愛她。
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嗎？
像他一樣，這樣愛她？
他的腦海裏，忽然浮現那個高大的風衣男人！
是那個男人嗎？在他之後，陪伴在她身邊？他們是在一個組織裏出生入死的一對嗎？那麽他呢？算不算隻是一個插曲！
可是，他並不隻是想當插曲……
席耀司想起這些，忽然感到有些頭痛，更是有些心痛。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幽幽說道，“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那就不打擾席先生休息了！”醫生已經瞧出了他的疲憊，適時地開口說道。
“謝謝醫生！”他仍舊閉著眼睛，隻是身體沉沉地靠向椅背。
聽到了腳步聲響起，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終於，房門被人關上了。
桑凱琳一直等候在房間外，她看見房門打開了，等到醫生走出了房間，這才急急地走近他身邊，忍不住開口問道。
“醫生！沒什麽情況吧！耀司和你說了些什麽？他是不是同樣住院接受治療了？”
“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住院？醫生？”
“我很抱歉！席太太！基於對病人隱私的尊重，我無法將談話的內容告訴席太太！但是我隻能說席先生已經同意接受藥物治療！”
醫生看著她，坦白地說道。
“同意藥物治療？為什麽不接受住院治療？”
桑凱琳有些想不通，她心裏麵更是著急了！
席家上下都知道了耀司的病情，更是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去尋找可能匹配的骨髓！可是那是全世界罕見的稀有血型，還要找到能夠不產生排斥的骨髓，簡直是難上加難！
耀司的生命，也許隻剩下不到兩年時間了！
如果他不接受住院治療，病情一定會加速惡化！也許不到兩年，也許是一年，更或者半年，更或者……
不不不！她不敢再想象下去，讓她如何能接受！
她是這樣害怕他就這樣閉上眼睛，從此一睡不起。即便是無法讓他愛上自己，在她同意離婚之前，也要竭盡自己全力，找到可以匹配的骨髓！
醫生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席太太可以和席先生聊聊！”
“謝謝醫生了！”桑凱琳不再執著，扭頭對著管家說道，“管家！送醫生回去！”
“麻煩了！”醫生點點頭，隨著管家下了樓。
桑凱琳站在房間前，深呼吸一口氣，終於推門而入。
現在她想要知道他為什麽隻接受藥物治療，而拒絕接受住院治療！他不會不知道，藥物隻能將病情進行暫時得控製，並不能緩減！
如果不接受住院治療，他的生命就會逐漸微弱。
桑凱琳走進了房間，她瞧見席耀司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而他緊閉著眼睛，沒有一點點表情，甚至連呼吸聲都無法聽見。
她心裏一悶，有些害怕地衝了過去，“耀司！耀司？你怎麽了？”
“沒事！隻是有點累！想閉著眼睛休息會！”席耀司仍舊沒有睜開眼睛，隻是輕輕地說道。
可是桑凱琳卻突然鼻子一酸，一下子衝動地將他緊緊抱住，“耀司！你不要嚇我！雖然我們不是真的夫妻！可是就算是你隻把我當成朋友也好！”
“這次你聽我的好不好！我們住院接受治療！”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耀司！”
“好不好……”
桑凱琳的聲音已經哽咽一片，但是卻忍著沒有哭出來。
她不能在他麵前落淚，這樣會讓他感到更加難受。現在她隻能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給予他信心以及動力，讓他重新拾回活下去的自信。
“凱琳！”席耀司突然睜開了眼睛，沉聲喊著她的名字。
桑凱琳揚起頭，隻是萬分無奈地望著他，“耀司……”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他的聲音，帶著些期待。
“好！”她想也沒想，一口答應。
席耀司拍了拍她的手背，沉聲說道，“我想要去寰遊世界，但是如果隻有我一個人，父親和爺爺絕對不會同意！所以我懇求你告訴他們，我們是去美國接受治療了！”
“然後，還要麻煩你，陪著我一起！”
“不知道美麗的桑凱琳小姐，是否答應呢？”
“寰遊世界？耀司？為什麽？”桑凱琳無法想象，在這個時候他居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生命都已經如此短暫，為什麽要提出這樣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