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四個月之後
陸小語再次吃力地睜開了眼,望向門的方向。瞧見來人,她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情。她怎麽會忘記了呢?在台北,司徒皇的屬下Jan可是世界一流的醫師。
不知怎麽了,竟然會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你放心,你叔叔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他和你父母在一起。”Jan率先開口。
“我什麽時候可以走?”她動了動唇,有氣無力地問道。
Jan甩在身後的手裏拿著一支細長的試管針劑,他走到了床沿,這才將針劑拿了出來,手指微微碰觸,針尖滴落幾滴藥水。他的眼底,那一抹深邃迅速閃爍而過。
“殿下說了,隻要你自己可以走出這裏,你就可以走了!”他和煦的容顏上,依舊沒有半分變化,隻是聲音沉聲了幾分。
陸小語聽見他這麽說,感覺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
她放任自己陷入昏睡之中,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更是放任自己陷入於某人此刻的保護之中。意識消散,再次進入了那片混沌的黑暗。
Jan將針劑射入了點滴的瓶子裏,他的神色沒有半分慌張也沒有半分異樣,平靜得嚇人。針劑注射完畢,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從白衣大褂的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的透明塑料袋,將針筒放入其中。
隨即,他轉過身,安靜地朝著房間外走去。
手握著門把手,人了出去。
反手關上房門的刹那,Jan猛地低下頭,他握著那隻裝有針劑的白色塑料口袋,恍然失神。忽然,又是皺起了眉頭,邁著沉重的步伐離去。
一個星期之後。
雖然已近初春,清晨的陽光卻還帶著些霧氣。別墅的花園內,露珠紛灑在花瓣上,那一縷陽光照射而下,讓人感覺格外清爽怡人。
別墅四樓的某間房間窗簾緊閉,之前,傭人將幹淨的衣服送了進來。
此刻,陸小語已經迅速地換上了衣服。一個星期的療養,讓她恢複了那份體力。她走到了窗前,伸手拉開了窗簾。刺目的陽光籠罩而下,她眯起了眼眸。
隻是停留了數秒鍾,迅捷地轉過身,走出了房間。
她從四樓走到了底樓,一路暢通無阻。
隻是在走到大廳出口處的時候,瞧見了Jan倚著門口站在那裏。他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西褲,外麵套了件羊毛質地的背心。臉上的笑容,倒是無害。
陸小語朝他微微點頭,沒有多言半句。
救了她,她自然是要感謝。可是感謝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誰讓他是司徒皇的人?跟他有關係的人,她統統都不想見也不想知道!
隻是迅捷地邁著步伐,走出了別墅。
Jan沉靜地看著她,直到她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這才小聲地說道,“羽堂主!車子已經準備好了!這裏很難叫到車,最近的巴士站台要走一個小時的路!”
“我不是羽影!”她冷聲說道。
一抬頭,瞧見了噴水池旁停著的黑色轎車,陸小語沉默地走向了轎車。
有人替她打開了車門,她坐了上去。
車子到了嘉侗彎小區,都不用她事先打招呼。等到下車的時候,車前副座位上的人也在同一時間下了車。男人的手中,還拿著一隻女式包包。
陸小語低頭一看,原來是她的包。
“小姐!”男人恭敬地低頭,雙手將包呈上。
陸小語“恩”了一聲,將包抓過了。她頭也不回地轉身,朝著小區裏走進去。可是卻細心地留意自己的身後,感覺到轎車發動引擎駛離了,她這才停下腳步回過頭。
她急忙又折回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飛奔前往陽明山。
從嘉侗彎到陽明山要走上將近三個小時的車程,到底陽明山的時候,已經大約是中午十二點了。她沒有吃東西,在陽明山外的小店買了點麵包,也順帶買了包煙。
買的煙,是叔叔生前最愛抽的。
她提著口袋,慢慢地走在墓地的錯綜小道裏,尋找了“L”字母開頭的墓碑。這樣算來,自從回台北後,她也沒有再拜祭過爸爸還有媽媽。
一座又一座的墓碑,她的目光遊移著。
視線交錯的時候,終於看見了墓碑照片上叔叔的容顏。她抬頭,目光又是遠遠地掠過,那裏是爸爸。又是扭頭,望向更遠處,那裏睡著媽媽。
這樣也好……
這樣一來,他們都不會孤單寂寞了。因為他們在一起。
從中午一直坐到了太陽落山,直到守陵人前來問訊,她這才起身離去。
可是自始至終,卻再也沒有掉落一滴淚。眼淚,在已經幹涸了。她沒有淚了。
她一個人走出了墓地,初春的傍晚還是有些寒冷,不禁伸手摟住了自己的雙臂。似乎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包包了。她隻好抓緊了它,就像是抓緊了一道護身伏。
靜靜地走在下山的公路上,一路上都沒有見到計程車,她隻好走去最近的公交站台。
突然,手中的包貼著自己的皮膚發出一陣振動。
陸小語有些錯愕,心裏一時間五味俱全,竟然不知是什麽味道。她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還有誰會打電話給自己。遲緩了動作,還是將手伸進包裏,一把抓住了手機。
低頭的瞬間,瞧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裴煥”兩個字。
她忽然鬆了一口氣,平靜了情緒,按下了接通鍵,“喂。”
“表妹!你最近幹什麽?我已經到台北了,正出機場呢!我來找你!對了!最近有沒有見到盼兒那個丫頭?打她電話,怎麽老是不通呢?”
“……”眼眶,忽然凝起淚意。
……
四個月之後。
意大利,羅馬。
此時正值下午三點,陽光雀躍地照耀著。
不知道不覺已是四月天,初夏臨近了。
郊外葡萄莊園的林蔭小道上,酷紅色的法拉力緩緩駛出,朝著遠處飛馳而去。駕駛座上的風衣男人正是肯,而車後座上一臉陰霾的男人卻是司徒皇。
車速平穩,肯時不時用餘光瞥向一旁的反光鏡。
“殿下!宴會過後,芯納的總裁懇求與您麵談商議!”他沉聲回稟道。
司徒皇一身黑色西裝,濃眸緊鎖。他的目光,深沉而且內斂,深邃而又幽遠地注視著前方。忽然,他皺了下眉宇,似乎在深思些什麽,卻讓人無從察覺。
已經四個月時間了,這段時間,即漫長又短暫。
度日如年,為何一眨眼又已經過去了一百二十幾天?而這四個月時間裏,他又究竟在做些什麽?不想去想,不想去尋探她,所以忍住了所有的衝動以及欲.望。
遊戲應該結束了,應該是停止的時候了!
隻是那份恨意還隱約閃爍,隻是那份未名的感情還在流動。他有些彷徨地閉上了眼睛,第一次感覺到了不知所措。能夠統領整個黑道的他,卻也會為了這種情感而羈絆住。
真是可笑!可笑!
司徒皇猛然閉上了眼睛,眼前赫然浮現起她的容顏。之後,還有另一個女人的容顏,相互交替著,不斷閃現。
總是忘記不掉,總是無法逝懷。
繞半個地球,台北同一時刻正好是晚上十點。
晚上十點的台北,正是霓虹閃爍的時候,璀璨的不可思議。夜幕之下,一輛銀灰色的福特行駛而過。月光以及燈光下,銀色更顯亮麗絢爛。
福特車內,裴煥瀟灑自在地哼著小曲。
而車後座上坐著消失已久又突然出現的伊盼兒,另一位則是陸小語。三人剛美餐一頓回來,相對於他們兩人的興高采烈,陸小語卻顯得沉靜很多。
她很安靜地坐在車子裏,扭過頭望著車窗外。而她的眼底,窗外的一切慢慢閃過。前方有車子行駛而來,前車燈的燈光浮起又湮沒。
“盼盼,今天的沙拉味道不錯吧?怎麽樣?明天我去你家給你做吧?”裴煥時不時回過頭,帥氣的臉龐瞬間讓人感覺有些窒息。
伊盼兒卻已經對他免疫了,她嘟噥地說道,“喂!誰準你進我家了?我家裏一向是男人免進!好不好?你不要搞錯哦!”
“可我不是一般人!我是你的男人!”他得意地挑眉,直接宣告所屬權!
伊盼兒美眸噴出怒火,恨不得將他那張可惡的笑臉撕毀,“你再亂說,你可以試試看!我一定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他果然不再說話,安靜地閉了嘴,隻是扭頭的時候,自顧自地小聲嘀咕道,“遲早都是我的人!”
“裴煥!你這個死胖子!嘀咕些什麽呢?”她眯起了雙眸,雙手環胸,萬分不悅。
他連忙投降,哀怨地說道,“OK!OK!我不說了!我什麽也沒說!大小姐!”
伊盼兒橫了他一眼,這才發現身旁的人安靜得有些過頭。她扭頭,卻瞧見陸小語出神地望著車窗外。美麗的側臉,卻沒有半點生氣。
自從自己回到台北再次見到她之後,似乎小語她一直是這樣。相對於她而言,小語原本就顯得安靜許多。可是為什麽這段日子以來,感覺她的安靜已經變成了一種沉寂了呢?
這樣的陸小語,是她所不願意見到的。
而且,在她消失的期間,竟然連陸叔叔都突然死去了。她這才知道,原來在幾個月之前,陸叔叔就已經在醫院中槍昏迷不醒了。可是,小語也沒有告訴她。
遲了那麽長時間才知道,這一切全都怪她不好啦!
她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朋友是怎麽當的!怎麽就會那麽不關心她呢?真是要命!雖然這四個月時間裏,自己和裴煥一直都陪伴在她身邊,但是她的那份寂寞卻越發明顯了。
刻意去查過小語這段時間的動向,卻發現她竟然和那個黑道之王司徒皇同居了很久。
有好幾次,她都想要開口去問,可是卻又開不了口。
隻要看見她那張淡然的笑容,就會讓不忍心。甚至在她麵前,都刻意地去避諱提及陸叔叔,或者是其他有關於親人的話題。
突然發現……
這個世界上,還知道某個角落裏擁有屬於自己的親人,是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車子終於抵達了伊盼兒所住公寓的大廈前,伊盼兒徑自下了車。她繞過車子,走到了另一頭,直接打開車門,一把住住了陸小語的手,將她整個人帶了出來。
陸小語有些吃驚,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最近為什麽她越來越不想說話了呢?很多時候,都會感覺腦子一片空白。思緒會很錯綜複雜,她連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裴煥探出頭來,不解地問道,“盼盼你幹嗎?”
“不幹嗎!今天小語睡我家!你給我滾吧!”伊盼兒朝他瞪目,直接抓著陸小語的手,踩著高跟鞋離去,頭也不回。
車子內,裴煥望著她們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裏忽然若有所思。
他不禁替小語有些擔心,為什麽她會突然變成這樣。之前見她的時候,整個人也沒有現在這麽頹廢。難道是因為陸叔叔的突然去世,帶給她的打擊過大了嗎?
還是,究竟發生了些其他什麽事情?
夜已經深了,裴煥皺了皺眉頭。
等到她們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這才一腳踩下油門,離去。
……
公寓裏,隻開了盞小燈。淡紫色的燈光,卻讓人更加憂鬱。就像是一層迷霧,散落在眼底,便匯聚成獨特的光芒。隻是,她的眼底卻依舊黯淡無光。
回到公寓後,伊盼兒便拿了幹淨的睡衣以及毛巾給陸小語,讓她先去洗澡。
此刻,陸小語拿著幹毛巾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時不時地擦著自己的頭發,有一下沒一下。她隨手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機,握著遙控器,有一下沒一下地調著。
未幹的發絲,水珠便順著發絲落下。
忽然,她的手指按著按鍵,電視屏幕裏播報著一則國際新聞,來自意大利。她放下了遙控器,整個人顯然是被“意大利”這三個所吸引。
電視機的揚聲器裏響起鏗鏘有力的女聲,播報著這一則新聞的內容。
「意大利羅馬,今日晚間七時,卡登家族總裁司徒皇正式與芯納總裁波銳特簽署巨資協議。相關此次協議,將開發整個意大利的地產業。」
「據有關內幕透露,卡登家族總裁司徒皇不惜耗資千億打造黃金極樂園。」
陸小語的耳朵瞬間接收到“司徒皇”這三個字,手中的毛巾也猛得緊握,揪成了一束。她的目光慌亂地對上電視屏幕,隻見一片人群。
本能地在那人群裏找尋熟悉的身影,卻發現並沒有探詢到某人。
她又是懊惱地低下頭,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
為什麽明明已經擺脫他了,為什麽自己的目光卻還是會忍不住去追隨他。
洗浴室的玻璃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伊盼兒穿著性感的吊帶真絲睡衣走了出來,長卷發被包裹在毛巾裏。全身被熱氣蒸得泛紅,卻看上去更加迷人漂亮,有種粉嫩的光澤。
就像隻大蘋果,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伊盼兒正擦著乳液,一邊出了洗浴室,一邊好奇地望向客廳裏坐在沙發上的陸小語。她抬頭,瞥了眼電視機,放著新聞。她有些好奇,不知道小語在看些什麽。
由於小語背對著自己,她也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了。
可是她身上環繞的氣息,卻越來越濃重,也越來越陰鬱。伊盼兒邁開腳步,朝她走去,快要接近她的時候,露出一抹歡愉的笑容,更是笑眯眯地說道,“語!怎麽最近愛看新聞啦?以前沒見你有這個嗜好嘛!”
可是,坐在沙發上的陸小語卻沒有回應。
公寓裏隻是沉寂一片,靜到可以聽見洗浴室裏殘留的水聲滴落。
伊盼兒突然停頓了下腳步,之後又是遲疑地走到了她麵前。低頭,瞧見她雙眼空洞地望著某一點,沒有半分焦距,整個人就像是出神了一樣。
她心裏的那份不安漸漸擴張,慢慢地蹲下了身體。
雙手隨即也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問道,“小語!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告訴我,不要悶在心裏!我會陪著你,好不好?”
說話的時候,她更是用力地緊握了下,想要讓她知道她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
感覺到手中的溫暖,陸小語這才回過神,她的動作非常遲緩,慢慢地低下了頭。雙眼望著伊盼兒萬分關切的模樣,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我沒事,盼兒。”她輕聲說道,卻像一抹遊魂。
伊盼兒自然是不心,起身坐在了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摟進了自己懷裏。她的手輕撫過她的脊背,女聲愈發輕柔了,“不要這樣,這樣不像你。”
“……”陸小語聽到她這麽說,眼淚竟然也掉落下來。
隻是無聲無息,依舊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的淚水,從空洞的眼睛裏源源不斷地掉落。所有的思緒變成了紛飛的碎片,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理清,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去探究這一切。
伊盼兒感覺自己的脖子裏一陣濕意,心裏登時一驚。
什麽時候,又見過陸小語哭泣呢?和她認識相處那麽多年,她一直是如此堅強如此獨立。自己更是以為她早就已經習慣這一切,還是這隻是她的偽裝。
猛然間回神,這才發現,原來她的堅強她的獨立不過是她的隱藏。
越是孤獨的人,越是會學會保護自己。
伊盼兒更是用力的擁抱住她,想要給她力量,更想要給她安慰,“小語!如果是難過陸叔叔,那麽我想要告訴你,人總有一天會離開,這是沒有辦法可以避免的事情!”
“要記住,他一直都活在你的心裏!”
陸小語咬緊了唇,不讓自己發出嗚咽聲。可是淚水,卻止也止不住。人就是那麽好笑,一個人的時候,怎麽也哭不出來。身邊隻要一有人安慰陪伴,就再也忍不住了。
原本她不想哭泣……
“不是這樣,盼兒,不是這樣……”她的聲音抽噎,已是泣不成聲。
伊盼兒的腦子裏迅速閃現“司徒皇”這三個字,整個人似乎有些如臨大敵。果然還是被她料到了,一定和那個男人脫離不了關係。
可是,那個男人太厲害也太危險。
她甚至根本就調查不到他半分資料,就算是衝入到卡登總部的機密係統裏,也完全找不到他的半分資料。這個男人,怎麽像是迷霧一樣?就因為如此,才會讓她感覺深不可測。
她不禁喃喃問道,“是因為他嗎?是因為那個男人嗎?”
“……”陸小語猛得一怔,身體也微微僵硬。
而她的這一舉動,讓伊盼兒更加明白,她的痛苦,她的憔悴,她的恍然失神,這一切都隻是因為那個男人,那個叫司徒皇的黑道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