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固執問題
司徒皇拖著她出了小區，隨手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他打開車門，護著她上了車，自己這才彎腰坐入車內。車門關上之後，還可以感覺到遠處某人的注視。
那種注目，太過炙熱太過密集。
坐在他身邊的陸小語，忍不住擔心，她小心翼翼地側目，望向不遠處的唐世風。
而他隻是佇立於剛才的原地，一動也沒有動過。這樣靜靜地望去，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以及冷凝，什麽東西，漸漸覆住了他，也遮迷了自己的雙眼。
為什麽司徒皇會追上來？為什麽唐世風要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為什麽他們兩個人又要再度碰麵？為什麽她會有種負罪感，而且那麽強烈？
陸小語感到頭痛，她懊惱地皺起了眉頭。雙手無力地垂放在兩旁，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車緩緩開動，而唐世風佇立於原地的身影也漸漸消失，直至不見。坐在前端的司機回過頭來，輕聲問道，“先生！小姐！去哪裏？”
“台北中心醫院！”陸小語柔聲說道。
這個時候，深沉的男聲靜靜響起，“我不在的日子裏，你們也經常見麵嗎？”
司徒皇閉著眼睛，並沒有望向她。
話出口，卻發現自己可笑。
她在台北期間，自己的屬下天天將她的日常生活報告於他。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她有沒有與那個男人見麵呢？隻不過，還是忍不住要問一遍。
猛然間發現，他在渴望她的答案。
陸小語聽到了他的話，她扭頭望向另一邊的車窗外。沿路的小店，一一在自己眼前閃過。沿路的行人，一張張陌生的臉孔。
她抿緊了唇，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這個男人，以為她不知道？天天派人監視自己，竟然還要問這種問題？多此一舉！難道他是想顯示他是金主的能力嗎？而她不過是那隻被鎖的金絲雀！
司徒皇遲遲得不到她的回答，他猛得睜開了眼。扭過頭，望著她的側臉。餘光瞥見了她脖子裏的瑰紅吻痕，心裏突然浮起另一種感覺。
看見這個吻痕，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幾乎是頑固得讓人感覺詫異，他的手覆上了她的手，隨即狠狠握住。他再次沉聲問道，不依不撓，“我不在的日子裏，你們也經常見麵嗎？”
陸小語咬了咬唇，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她沒有回頭，卻感覺到灼人的注目，盡量沉靜地說道，“你說有就有，你說沒有就沒有！”
話一說完，發現自己的聲音泄露了一切，那樣氣憤。
司徒皇卻沉沉地笑出了聲，不再問些什麽。他伸手繞過她的身體，搭在了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往自己懷裏帶，讓她依靠在自己的肩頭。
而她的發香，就這樣隱隱傳來，還帶著沐浴露的香味。
陸小語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可是身體卻變得僵硬。這樣親密的擁抱，靜靜地坐在車子裏，他的十指還與自己交握。
一瞬間，竟然讓她有種錯覺。他們此刻，像極了一對戀人。
不消多時，計程車終於抵達了台北中心醫院。付過錢，兩人紛紛下了車。等到車子開離後，陸小語直接邁開腳步，朝著陸廣梁所在的病房大樓走去。
可是她的手，被人一把握住了。
陸小語錯愕地扭頭，瞧見他一張俊逸非凡的容顏。陽光下，似乎變得更加帥氣了。隻不過，在這份陽光下，蒙上了一層溫柔。
難道，這又是錯覺嗎？
司徒皇見她自顧自地朝著某幢大樓走去，他邁開大步追上了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低頭，叮嚀道，“以後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替你開車門！”
“還有！不要自顧自地去哪裏！聽見了嗎？”
陸小語聽見他的話，好半晌時間無語，最後隻好悶悶地“恩”了一聲。她竟然感覺自己雙耳發燙，恐怕此刻，她的臉也開始泛起紅暈了吧！
“嗬嗬——”
“語！咦？你怎麽臉紅了！”司徒皇微微彎下腰，盯著她煞為迷人的臉龐仔細地瞧著，卻有些故意的味道，眼底滿滿都是戲謔。
轟——
臉上的溫度更高了，她反射性地想要甩手，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甩不開他的手。隻好無奈地被他握著，自己繼續邁著腳步朝著大樓奔去。
轉身的刹那，隨口說了句，“天氣熱！”
F大樓三樓。
309病房。
在病房前，陸小語不著痕跡地鬆開了他的手。而他也不再執著，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將房門打開，將手插.進自己的西褲口袋裏。
陸小語剛伸手握住了門把手，懊惱地皺起了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而在她身後的司徒皇瞧見了她的遲疑，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麽了？”
“我的保溫瓶忘記拿了！”陸小語咬著唇，懊惱地說道。
她急忙轉身，就想要返回去拿保溫瓶。每天都會做的事情，每天都要給叔叔褒湯的承諾，不管他是否醒了，她又怎麽可以忘記？她真是個大笨蛋！
司徒皇拉住了她，另一隻手捏了捏她柔嫩的臉頰，輕聲說道，“你進去吧！我回去拿！把家裏的鑰匙給我！恩？”
“不用！我自己去！”她直接拒絕，幾乎是脫口而出。
可是他更加堅決，沉聲說道，“我去！把鑰匙給我！”
“我……”
這一次，她還沒說完，他打斷說道，“我去！”語氣裏已經有一些不耐煩了，微微挑起的眉宇，都可以顯示他此刻的心情，
她無可奈何，隻好從包包裏找出了鑰匙，遞給他。
……
司徒皇接過了鑰匙，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手腕微微用力，將她整個人拉向了自己的懷裏。他一低頭，出奇不易地在她的唇上烙下了一個吻。
如此輕的一個吻，卻讓她感覺唇瓣的溫度猛得升溫。
陸小語怔忪了神色，剛剛回過神，抬頭望向他。
可是他的手卻在這個時候鬆了力道，與她保持了一個距離。她有些困惑，雙眼閃爍著迷離的色彩。
他在做什麽呢？她搞不懂！
太過親密，也太過溫柔。與以往的形象都不太一樣！而且，他這個樣子，讓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他深愛的戀人！可是事實呢？她不過上他的俘.虜！
她緊鎖起眉頭，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現在全部吞回了腹中。
司徒皇見她皺著眉宇，一副冷漠的樣子。他倒是沒有半分生氣，隻是有些興味地盯著她倨傲的神情。突然，伸出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頰。
“好了！我去了！一來一回大概要一個小時左右！你一個人在這裏，哪裏也別去！我馬上就回來！聽見了嗎？”他輕聲叮嚀道。
陸小語感覺自己的臉被他捏得通紅通紅，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可是他卻還是一副痞痞的樣子望著自己，她無奈地癟了癟嘴，一下子有氣不好出！
“放心吧！我會做好情人的本分的！”
她說完，轉過身，打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司徒皇看著房門被關上了，微微用力握了握手裏的鑰匙。盯著緊閉的房門看了幾眼，這才轉過身，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
他獨自一個人下了大樓，朝著大樓外走去。
等到他走到了醫院門口的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計程車一直朝前駛去，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朝左拐去，消失在街的那一頭。
於此同時，一輛銀灰色的寶馬從街的另一頭駛來。
寶馬車停在了中心醫院的規劃停車位，隨即，引擎被熄滅了。車窗緩緩落下，一張斯文俊秀的男性臉孔赫然閃現。
金框眼鏡下，是一雙犀利的雙眸。
唐世風抬起頭，望向F大樓三樓。深邃的眼底，閃爍過一種莫名的光芒。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反手將車門關上了。
唐世風從西裝口袋裏拿出手機，腦海裏熟撚地閃現那一連串號碼。
這個號碼，他曾經在夜深人靜地念過幾千幾萬次。又有多少次，曾經在自己的手機上來來回回的按下這一串鍵！可是，沒有一次敢按下接通鍵！
是的！他不敢！他懦弱！他隻敢在心裏想著她！
每天下了班，從公司回到家裏，他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想到她的眼神，他感到心疼，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全是她！
這幾個月時間，他克製著自己不去看她不去找她！
可是自己的心呢？時時刻刻想著她！真得是無法自拔，他想他真得是中了毒！一種名叫“相思”毒！但是，卻沒有解藥！
唐世風微微眯起了眼眸，一咬牙，終於按下了接通鍵。手機放到了耳邊，聽到了手機裏響起的“嘟嘟——”聲，那樣深沉的感覺。
這個時刻，他的心突然跳得厲害。
F大樓三樓的309病房。
病床上，陸廣梁依舊沉睡中。隻是他的容顏，已經如同枯萎的樹木，可以預見他就像是一棵大樹，卻快要走到了盡頭。即便是在殘喘，但是從他暗沉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時日不多了。
陸小語靜靜地坐在了椅子上，她的手握著了他的手，如同握住了一份依靠。
還可以清楚地記得小時候，爸爸和媽媽相繼去世以後，他就像是另一個高大的守護神，出現在自己麵前，朝她伸出了手。
他微笑著，眼中卻泛著淚花。
「小語！來！以後你就跟叔叔生活！叔叔沒有很多很多錢！叔叔也許沒有很多很多時間來陪小語！可是叔叔，一定會一直陪伴在小語身邊！」
隻因為那句“一直會陪伴”的話，她猛地從角落裏站了起來，撲進了他的懷抱。緊緊地擁抱住他，擁抱住這個之前不大接觸，可是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叔叔。
可是現在，叔叔也對自己撒謊了，和爸爸一樣。
陸小語有些疲憊地低下了頭，頭抵著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上。她無力地輕聲呢喃，“叔叔……你醒過來……小語……”
她說到這裏，忽然哽咽。
其實她……一個人真得好害怕……承受不來……
“叮叮咚——叮叮咚——”包包裏的手機忽然發出了悠揚的旋律，在安靜的病房裏，卻是如此突兀地響起。
陸小語怔忪了好半晌時間，聽著手機的鈴音一遍又一遍響起。她這才緩緩地打開了包包，拿出了手即，一低頭，瞧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了“唐世風”三個字。
一下子，雙眸赫然放大。
她有些錯愕，正猶豫著要不要接。咬了咬唇，決定還是接了電話，把話說說清楚。不然他要是再出現在自己麵前，恐怕司徒皇又要做出些什麽卑.鄙的舉動了。
按下了接通鍵，她將手機放到了耳邊，輕輕地“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傳來深沉的呼吸聲，如此頹長。
之後，唐世風幹淨而又沉穩的男聲，通過電話清晰地傳來，“小語！你在哪裏？在醫院看陸叔叔嗎？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呢？”
陸小語愣了下，擰起了眉毛，“我在醫院！不是一個人！他剛剛去洗手間了！有什麽話你快點說吧！我想他快要回來了！”
逼不得以，隻好撒了謊。
……
陸小語握著手機，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不知道怎麽了，此刻她竟然有種萬分內疚的感覺。對於他，她的內疚一直多於一切。
沉靜了幾秒鍾，誰也沒有再說話。
突然，電話那頭的唐世風又沉沉地開口了，“是嗎？”他似乎有些不相信，卻是出乎意料之外，輕聲問道，“他是去洗手間了嗎？”
“恩！”陸小語隻是“恩”了一聲，可是握著手機卻顫抖著。
“我不信！”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堅信，他斷定地否決她的話，語氣裏閃過一絲受傷。雖然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她幾乎可以在眼底描繪出來。
陸小語聽見了他的話，一下子無話可說，“……”
“你敢發誓嗎？你沒有對我說謊？陸小語！你敢嗎？如果不是像你這樣說的，那就發誓我唐世風會馬上死掉！你敢嗎？”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門打開的刹那，唐世風拿著手機，赫然出現在門口。他一身西裝筆挺，斯文的俊容上閃爍著那抹泄氣與失意。可是他隱忍著，不讓別人察覺。
他握著手機，可是自己的視線，卻一直望著坐在椅子上的陸小語。對著手機，輕聲說著那三個字，“你敢嗎？”
“……”
陸小語已經愣住了，完全呆掉了。
手機從手裏滑落，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唐世風竟然就站在病房的外麵，也沒有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他甚至知道司徒皇早就已經離開醫院了，所以才會這樣堂而皇之地進來！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為什麽要讓她發這樣的誓言？
陸小語瞧見了他臉上一瞬間閃爍而過的抑鬱，她的眼底同樣覆上了一層霧氣。隻是那層霧氣漸漸朦朧，轉為那份冷漠。
“我沒有必要發任何誓言！有什麽話你快點說！說完就走！”冷凝了口吻，輕聲說道。
唐世風垂下了手，手機也合上了。
他望著眼前的女人，胸口憋著一口悶氣。他反手將病房的門輕輕掩上了，卻沒有完全關上，隻留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邁開腳步，慢慢地走到了陸小語麵前。他微微彎下腰，身子一沉，整個人蹲在了她的麵前。猶豫著伸出手，卻遲遲不敢握住她的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終於將她的手握住了，卻也感覺到了她冰冷的溫度。
頓時皺起了眉頭，擔心地說道，“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很冷？”
話一出口，卻發現自己是這樣沒用。他不敢說，他不知道怎麽說，所以才會沒話找話，說了這樣一句話，嗬，可笑的他！
陸小語心裏一顫，搖了搖頭，原本蹙起的眉頭微微舒展。
她的心裏，做不到對這個男人完全冷然。他是真心地關心自己，並不因為其他，她知道不應該傷害他，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不傷害他！
為什麽要讓她遇見了他？難道人與人之間，隻有傷害與被傷害嗎？
唐世風抬起頭，笑容溫柔，讓人如沐春風一般，“齊磊他和袁佳出國旅遊了！他們兩人在印尼度假，電話裏的他，好象很開心！”
“恩！這樣就好！袁佳是個好女孩！”陸小語點點頭，並沒有過多的情緒。
自從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齊磊。幾個月了，他也沒有再打過一個電話給自己。可是隻是在有一天夜裏，她突然接到了一個郵件。
郵件裏寥寥幾個字，卻讓自己忽然心中感慨。
「好好照顧自己，有些時候不要太倔強，太固執的女孩子不容易得到幸福！」
署名：磊。
當她看見這一行字的時候，自己就明白他已經釋懷了那份感情。但是他的話，卻讓自己有些無法釋懷了。那一夜，她失眠了。
太過固執的女孩……不容易得到幸福……
幸福，有時候對於她而言，太過遙遠了！她可望而可不及的東西！
思緒回攏，又聽見身前沉沉的男聲繼續響起，“前幾天，還打電話給我。他問我你過得好不好，我就告訴她，我說你過得挺好的！”
“後來，他又問我過得好不好……”
“你猜……我說什麽……”
唐世風說著，停了話，卻是一臉期待地望著她。似乎在等待些什麽，更想要從她口中聽到些什麽答案，而那個答案是他一直向往的。
“……”陸小語瞧見了他的那份悸動，她咬緊了下唇，猛地低下了頭。
心一狠，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怎麽知道呢？我又不是你的誰，我當然不會知道了！還有，如果你隻想告訴我這些，那就沒必要說了！”
“因為我沒有……”興趣……
話未說完，唐世風急急地打斷她的話，負氣地喊了聲她的名字，“陸小語！”他低下了頭，苦笑了下，喃喃說道，“我什麽也沒說，就把電話掛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過得好不好！”
“每天早上起來，去公司上班，把自己搞的很忙很忙，到了深更半夜才回家！明明很累，可是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我睡不著！”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陸小語搖搖頭，心裏卻咯噔一下，她幾乎可以猜測到他接下來的話。她無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而她原本坐著的椅子，瞬間倒在了地上。
氣氛沉悶，椅子倒在地上的聲響還在病房裏回響，掩蓋了病房外輕輕折回的腳步聲。
沒有人發現，病房外站了一道高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