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萬元戶【五千字】
第167章：萬元戶
靜謐的夜裡，皓月千里。
海浪聲拍打著沙灘，家屬院里一片漆黑，整座島上除了軍隊所在的地方，再無一絲亮光。
在黑夜下俯瞰這片海域，平靜，安寧，美麗……深藍色的海水裡，卻又似隱藏著某種神秘的生物，隱隱透著不祥。
陷入沉睡中的陸悠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的眉頭微微皺起，過了好幾秒，才慢慢舒展。
沒想到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秦建國就被悄悄叫走，直到吃過午飯，才頂著烈日回到家裡。
陸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跟蔣志文有關。直到看見秦建國凝重的神情，才發現有點不對勁。
「媳婦兒，最近不要出海。如果實在想去，就在淺海範圍內吧，別走遠！」秦建國看著遠海的方向，再三叮囑陸悠。「這次你聽我的，能不出海就不出海。」
「好的，我知道了，最近幾天，我就在附近活動。」陸悠意識到可能出了什麼事，但秦建國不說，她也不問。
既然不走遠，陸悠也不用再租船出海了，改借摩托艇。因為她幾乎每天都要租船出海，漸漸的，也跟後勤部的工作人員混得挺熟。
聽說她最近不打算租船，只在附近活動，後勤部的小李乾脆把平時不怎麼用的摩托艇借給她。
當然，為了不被人詬病，摩托艇也不白借，她每天還得上交一定數量的海鮮作為租金。
跟漁船的租金相比，摩托艇的租金等於沒有。陸悠承了小李的情，也經常送他一點比較難得的海鮮，算是有來有往。
到了喬老娘和喬春麗離開的那天，陸悠把兩人送上出島的船，回去之後，就打算騎摩托艇出海。
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騎摩托艇，對於這種交通工具，她非常感興趣。
昨天傍晚，秦建國教她騎摩托艇，還帶著她圍繞駐地跑了一圈。直到現在她都記得那種風馳電掣，迎波拍浪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建國，我出門了。」陸悠跟秦建國打了聲招呼。
最近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被休假中的秦建國經常不在家，不是去了艦隊，就是去了辦公室。
陸悠也有點奇怪，他這到底是在休假還是沒休假啊？
「等等，我陪你去。」秦建國放下手中的書，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背心套在身上。
陸悠瞄了一眼，還是那本《探索海洋生物的秘密》。她發現，秦建國最近愛上了看書，尤其喜歡看跟海洋有關的書籍。
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說，秦建國要是真有這個興趣愛好，他進入艦隊已有六年，以前咋沒發現呢？
「建國，你最近好像很喜歡看書啊？」出了門，兩人往出海碼頭的方向走，陸悠邊走邊問，「好看嗎？」
秦建國手裡拿著傢具，比如魚網水箱啥的，都裝在一個蛇皮口袋裡，出海的時候要用到。
他看了看海，用一種略微帶點疑惑的語氣回道：「其實以前也看，只不過，以前是邢隊長逼著我們看。凡是進入我們隊的隊員，對水生物都要有一個基本的了解。」
「這也是應該的，畢竟你們經常在水裡活動，多了解一點，對你們來說也有很大的好處。」陸悠贊同地點點頭。
其實，她覺得秦建國有點妄自菲薄。他雖然不是什麼所謂的文化人，但他敏而好學，也很有遠見。
他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要是真的不愛學習，就算被逼著學習，也不會學得這麼好。
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天賦以外，靠的就是堅持不懈的學習。
不過，他說得也對。以前他也學習，但肯定不如現在這麼勤奮。現在的他，與其說勤奮，倒不如說，是迫切。
對，陸悠覺得，秦建國現在的狀態，就是迫切。
他似乎正在糾結於某個難題，迫切地想要從書里尋找到答案。
作為秦建國的妻子，陸悠覺得，她很有必要開導開導自己的丈夫。
「建國，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陸悠偏過頭，海風講她的頭髮吹亂，鬢角的髮絲覆在臉上，遮住了她眼裡的情緒。
秦建國腳步一頓，似乎是沒想到陸悠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他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替她理了理頭髮，「是，我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陸悠拉著他的手，在沙灘上留下一串一串的腳印。
經過前天晚上的交流，陸悠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她跟秦建國的心靠得更近了。
她從不懷疑秦建國對她的感情，也從不認為，秘密會成為她跟秦建國之間無法跨越的障礙。
可前天晚上的自己，完全就跟中了邪一樣，變得患得患失。這樣的自己，對於陸悠來說，既陌生，又該死的熟悉！
那是她從懂事起，就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本性。
她不完美，她不堅強，她根本就不像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性格堅韌，武力值強大。
她曾經也想懦弱、內向、膽小；她也想被人捧在手心呵護備至；她也想躲在安全基地里，不去接觸可怕的怪物，也不去面對比怪物還要可怕的人類。
穿越以後，接收了陸悠的記憶，她突然發現，原來的那個陸悠，就是她一直想要活成的樣子。
陸悠已經分不清，前天晚上的她，到底是真正的她，還是受了原身影響的她。
她低聲笑了笑，換做以前，像這種「到底是她還是她」的問題，她絕對不會去想。
「建國，你可以跟我說說嗎？關於你的煩惱，你的糾結。」陸悠深吸了一口氣，拋開腦中思緒，目光溫柔地看向秦建國。
「呃，也不是什麼糾結的問題，就是弄不明白。」秦建國斟酌了一下措辭，隔了好幾秒才拋出一個問題，「媳婦兒，你的特殊能力跟水有關，我也算一直在跟水打交道。可是，我們對水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他伸手指著大海，在空中劃了半圈，「海洋比江河更加廣闊，全世界七成以上的面積都是海。它美得令人心醉，它的危險也叫人心碎。神秘代表著未知，未知代表著無法預料的危機。」
「什麼時候，我們人類才能徹底征服海洋世界，而不是膽顫心驚，在猝不及防之下，喪失了生命？」
「媳婦兒，你知道嗎？前天晚上，在藍洋的羅里德群島附近，有十艘遠洋貨輪突然沉沒。毫無預兆地沉沒，但他國派出去的打撈船，卻一無所獲。」
那片海域雖然是深海，但也不是探不到底。可潛水員和打撈隊員深入了海底，卻什麼也沒發現。別說輪船的殘骸，他們連輪船影子都沒看見。
駐地所在的這片海域也屬於藍洋，羅里德群島跟華夏隔海相望。雖然沉船的海域不屬於華夏，但是，海洋世界相連，其他地方出了事，他們守衛的這片海洋，也不一定就安全。
不知怎地，秦建國的腦海里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礁石島遇見的大烏龜。
當然，他倒是沒有懷疑這事跟大烏龜有關，他只是由此聯想到海洋世界的神秘和危險。
「前天晚上？」陸悠心中一跳，她急急問道，「昨天早上你出門，也是因為這件事？」
「對，我也是昨天早上才得到消息。出了這種事，最近的出海訓練也要終止一段時間。出海訓練的事一直由我負責，領導找我，想要問問我的意見。」
「你的意思是，上面對這件事非常重視。你懷疑，他們其實還有其他的發現，只不過事關重大，消息並沒有傳出來？」陸悠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秦建國的意思，「既然沒有消息透露，那就說明還不到那個地步。」
「媳婦兒，你真聰明！」秦建國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兩人這時已經走到了碼頭，摩托艇就停在岸邊，秦建國把隨身攜帶的蛇皮口袋放在沙灘上，將摩托艇扛到了水裡。
「不管怎麼說，出海訓練不能停。總不能因為害怕未知的危險，就不操練了吧？」秦建國坐在摩托艇上，將開關繩系在手腕上，回頭沖陸悠揚眉一笑，「咱們艦隊的兵，沒有一個是孬種！要是真怕死，就不會來當兵！」
「媳婦兒，坐好了！」
「嘚滋……」
摩托艇瞬間沖了出去，濺起一兩米高的浪花。
陸悠緊緊抱著秦建國的腰，身體前傾，靠在他的後背上。
出海之後，陸悠躍躍欲試，想要當司機，讓秦建國坐後面。
秦建國當然不能答應她，才學了一個小時而已，就算她有特殊能力，在水中並沒有什麼危險，他也不敢讓她當司機。
昨天傍晚教她的時候，他也算是心力交瘁。
陸悠並不是學得不好，相反，她學得很好，只告訴她技巧，她就知道怎麼開。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簡直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開起艇來速度極快，還喜歡九十度直轉彎，把秦建國嚇得夠嗆。
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陸悠當司機，最多到了碼頭，再讓她在附近跑兩圈。
秦建國態度強硬，陸悠也沒辦法，她可沒忘記自己出海的目的。
小兩口動作很快，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捕撈了挺多，連帶來的傢伙也裝不下。最後只能堆在細網裡，直接跟在摩托艇後面，拖回去。
今天運氣不錯，陸悠撈到幾個飯盆大小的麵包蟹。這種體積超大的海蟹，一般不會出現在這片海域，它們更喜歡生活在泥沙環境中。
不過，有陸悠在，她潛入海底，直接抄了人家的洞穴，把麵包蟹一家子都打包帶走。
有了這幾隻麵包蟹，今天這一趟就算是大豐收了。
陸悠的臉都要笑爛了，她沒想到今天的運氣竟然這麼好！
拖著裝蟹的細網，陸悠也不強求當不當司機了，她尋思著，這幾隻蟹到底該怎麼處理。
首先，關係親近的幾家人肯定要送一送。
可惜喬老娘和喬春麗沒在，這麼大的麵包蟹，陸悠還是第一次捕到。
拖著滿滿的收穫回到岸邊，後勤部的小李早就等在了碼頭。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長了順風耳，每次陸悠出海歸來，不管是早了還是晚了，他總能準時等在那裡。
「秦隊長，嫂子，你們回來啦！」蹲在石頭縫裡躲陰涼的李東陽一聽到摩托艇的聲音，立馬迎了出來。
在看清陸悠手裡拖著的東西時，李東陽雙眼一亮，頓時跳了起來：「嫂子，這是麵包蟹吧？是吧是吧？哎喲，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活著的麵包蟹，這玩意兒很難弄到，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嫂子，你這是在哪找到的？」
「去去去，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想知道地點。我能告訴你嗎？這可是我看家吃飯的本領！」陸悠揮手將他攔住，順手從往裡捉了只蟹扔過去。
「好傢夥，真重！這可得有好幾斤吧？」李東陽眼疾手快地接住麵包蟹，他用手掂了掂，又比了比大小，笑得跟朵喇叭花似。「嫂子，今天要摘子蘿，你家後院那棵樹，我去摘。」
他邊說邊給陸悠遞了個眼色，又沖她揚了揚手裡的麵包蟹，陸悠哪會不知道他的意思？
「行啊！我們全家都很支持後勤部的工作，保證不偷摘一顆子蘿果實！小李啊，你就放心吧！」陸悠拍拍李東陽的肩膀，算是承了他的情。
李東陽「哎」了一聲，笑眯眯地說：「謝謝嫂子，您這覺悟，真不愧是咱們海軍軍嫂！」
陸悠嘴角一抽，她深深地看了李東陽一眼，直覺這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又高了兩分。
李東陽帶了桶，裡面裝著海水，他抱著蟹，再把陸悠上交的「租金」——魚蝦海菜裝進了桶里。
陸悠跟秦建國也帶著今天的收穫回了家，麵包蟹還剩六個，因為個頭太大，她不準備每家送一隻。
除了給邢鋒家送一整隻外，其他人，一家半隻！
也別小看這半隻蟹，麵包蟹放在糖瓷盆里，足足佔了一大半的位置。說是飯盆大小，其實比飯盆大多了！
半隻蟹用來燒菜，一家三口也能吃好幾頓呢！
「唉，要是爸媽也在就好了，這麼新鮮的蟹，他們可沒吃過。」送完東西，陸悠也沒空著手回來，別人家收了東西，肯定會回點禮。
不拘是一把蔥還是一顆菜，總之沒有人理所當然地接受別人的好意。
新鮮的麵包蟹肉質鮮甜，什麼調料都不用，只需要放在鍋里蒸熟了，用醬油和醋蘸一蘸就很鮮了。
吃著美味的海鮮，陸悠又想起了家裡人。
她現在每天出海，弄回來的海鮮除了吃的，全部晒乾寄回了家。
當然，她每天的收穫都不少，即使晒乾了也很有份量。陸悠將海貨寄回家，也是為了做生意。
那麼多干海味，家裡人吃是肯定吃不完的。送人？那更是不可能了，這麼好的東西，不說陸悠捨不得送，張鳳霞也不會同意。
給關係好的人家送點是沒關係的，其他的，除了自家吃，全都拿出去賣了。
張鳳霞比陸悠還精明，自從陸悠跟她說了之前賣魚的那幾個地點后。張鳳霞現在每天騎著自行車去縣裡，走街串巷賣海貨。
至於隊里的工分，反正夏收已經忙完了，她乾脆請假不去。等翻了年，家裡的地分到手，那就更自由了。
雖說現在的人對個體戶還是有點看不起的，可等厚厚的鈔票捏在手裡，哪還有什麼看不起？
反正張鳳霞現在賣貨賣得不亦樂乎，秦江河也管不了她，也就隨她去了。反正海貨只有那麼多，賣得也快，每個月一收到貨，不到一個星期就賣光了，也不耽誤事。
陸悠在想家裡人的時候，家裡的人也在想她。
秦江河坐在院子里用彎刀分竹條，他準備編點籮筐。
「叮鈴鈴……」聽到清脆的鈴聲一響，他抬頭一看，就見張鳳霞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
「老頭子，快快快，猜我今天賺了多少錢！」張鳳霞兩眼放光地看著秦江河，眉飛色舞地說道，「你今天絕對猜不到！」
秦江河用刀將帶著毛刺的竹條颳得十分光滑，他一邊繼續刮竹條，一邊說：「兩百？」
張鳳霞每天出門帶的海貨都是有數的，只要賣完了，賺了多少錢還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張鳳霞以一種「就知道你猜不中」的眼神看著秦江河，她湊過去，壓低聲音說：「兩百？錯了！再猜！」
秦江河「嘶」了一聲，他滿眼狐疑地看著張鳳霞，問：「你今天帶了多少東西我心裡都是有數的，不是兩百，難道你漲價了？」
「屁！我就算是個體戶，那也是誠信有良心的個體戶，輕易不會漲價。」張鳳霞伸出一隻手，眼底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喜意，「五百，我今天賣了五百！」
「我的媽呀！一天就賺五百塊！要是能賣一個月，咱家豈不是立馬就變萬元戶？」張鳳霞被「萬元戶」的名頭給驚呆了，她可真真是想不到，自己賣一個月的海貨，就能賣成萬元戶啊！
其實秦家條件不錯，這些年也存了點錢。當然，她和秦江河就在家裡掙工分，能存幾個錢？還不都是秦建國寄回來的津貼！
秦建國結婚的時候，張鳳霞沒讓他掏錢。除了他自己給陸悠買的貴重禮物，其他錢都是家裡掏的。
雖說這些錢也是秦建國掙的，但既然給了父母，那就屬於父母。
張鳳霞在心裡計算了一下，家裡一共有多少存款，又把秦建國現在的津貼補貼全部加在一起。算來算去，離一萬塊還差得遠咧！
「這錢你別留著，全給陸悠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