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惑。”賀蘭新神色微變,正要屏氣,卻又想起伊人,隻得先去捂住她的口鼻。
然而這遲疑的一瞬已經足夠了,賀蘭新剛把手放在伊人的嘴上,人便晃了晃,然後軟倒下去。
伊人慌忙抱住他,那些圍剿的黑衣人收劍往兩邊恭敬地站好,實施血惑的那人則已經七竅流血,當場喪身。
這群人顯然是死士,不然,不會采用這樣對敵陰毒對自己也殘忍的方法製住賀蘭新。
伊人母雞一樣護住賀蘭新,她抱住他,突然覺得懷裏的少年跟十五年前的小孩子沒什麽兩樣——雖然那麽大了,卻還是她的孩子。
一個陰冷的人影從眾人中間邁了過來,伊人在看清楚他時,甚至有點暈眩,可是口中已明確無誤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天安……”
出現的人,或者說,這件事幕後的人,正是賀蘭天安。
他的速度倒是快,也很果決,一旦決定此人不能留,當機立斷,連拖泥帶水的打算都沒有。
伊人心底兒一涼,想起當年賀蘭雪與賀蘭淳之間的生死相鬥,突然很氣餒。也突然冷靜了。
“天安,你不能傷他。”她仰麵說。
“為什麽?”賀蘭天安走過去,蹲下身。
賀蘭新似已經昏厥了,眼睛閉得很緊,睫毛顫顫的。
“你若是傷了他,你也不會好過的……”伊人將賀蘭新摟緊,幾乎有點顫抖了,“他不是你的敵人,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對你的親人下手,如果你做了,以後你一定會後悔的。”
“如果我現在放過他,我以後才會後悔。”賀蘭天安平視著她,聲音淺淺淡淡,波瀾不驚:“你不會喜歡上他了吧?”
伊人想說實話,忽而又想起,實話更像假話。
她閉嘴不言,可是將賀蘭新護得更緊了。
賀蘭天安的眸中滑過怒色。
“你們所有人都喜歡他,都護著他,他天天遊手好閑,什麽事情都沒做,為什麽你們都對他好?”賀蘭天安這番話,並不是很對伊人,而是賀蘭欽最近敷衍曖昧的態度讓他惱火。
他明白,如果此刻在皇位上的人是賀蘭新,隻怕綏遠早就歸順了,賀蘭欽更會成為輔政大臣,而不是這樣冷眼旁觀,任由他在宮裏艱難掙紮,自生自滅。
現在他遇險了,岌岌可危,賀蘭欽還是那樣的態度。他也是他的二叔,為什麽卻偏偏不一樣。
伊人囁嚅了一下,然後輕輕柔柔道:“如果有人傷害你,我也會護著你的。”
賀蘭天安聞言,將頭偏向一邊,站起來道:“將他們關起來,小心點,不要讓大將軍察覺。”
眾人聽命,好不容易將他們分開,把伊人與賀蘭新用繩子綁起來,賀蘭新被塞到一個大箱子裏,至於伊人,則被帶到一個黑乎乎的房子裏關了起來,本想將布條塞到她的嘴裏,賀蘭天安最後看了一眼髒兮兮的布團,又看了她粉雕玉琢的一張俏臉,終於沒忍下心,改成了點穴,用細細的金針紮住了她的啞穴,起碼三天是說不出話的。
他暫時不會傷害小新吧,目前的局勢還需要賀蘭欽的合作,如果賀蘭欽不肯,至少賀蘭新會是一張王牌。
伊人雖然不管事,卻也知道其中亂七八糟的關係,想到這裏,她心中稍安,老老實實地靠著柱子,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一陣喧嘩,一個熟悉得讓伊人不敢相信的聲音在門口說:“真是奇怪,這間屋子前幾天都沒有人,你們這樣占為己有,還守衛森嚴,總不會有什麽蠅螢苟且的事吧?”
“不想死就趕緊走!”守衛不耐煩地趕著他,“這裏有什麽事情,你這平民百姓也管不著。”
說話的人正是賀蘭雪。
原來在那個古鎮時,賀蘭雪在打鬥中讓那兩人逃脫了,他順著足跡追了出去,卻沒有找到那兩人的蹤影。
他回頭去找炎惜君與衛詩,同樣沒了蹤影。賀蘭雪懷疑兩人被劫持,琢磨著:如果他們去流園,必然會取道綏遠,不如去拜訪賀蘭欽,借用賀蘭欽的力量追捕那兩人,把炎惜君和衛詩找回來。
所以,一路兼程趕到這裏,竟然錯過了炎國的消息。
今天路過這裏時,看見這群人很可疑,雖然打扮樸素,但身手不凡,屋裏好像藏著什麽人似的,不禁生疑,所以前來挑釁。
賀蘭雪還在與外麵的人交涉,注意力卻已經全數集中到屋裏了。
聽呼吸聲,裏麵大概隻有一人,而且呼吸雖然急促,卻很輕,似乎不是衛詩他們。
不過荒郊野外被這樣關著,總不是什麽好事吧,看守衛的人凶神惡煞,隻怕裏麵的人多半是無辜的。
打定主意後,賀蘭雪決定不再打草驚蛇,裝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與外麵的人又敷衍了幾句,然後離開。
伊人吊著一顆心,聽到她熟悉的聲音漸漸消失,腳步聲又遠去。心中的震驚卻遲遲不散。
是他嗎?
還隻是,一個聲音相似的人?
老實說,她本已沒抱多大希望,然而此時此刻,卻又被這種無望的希望攪得心煩意亂、不能自已。
他終究走了。
外麵的守衛嘀咕了幾句,重新歸附平靜。
伊人卻似大病一場,全身沒有了力氣,她被綁在柱子上,繩子很好地承托了她全部的重量,四野靜謐,大概是第二天下午時分了。小新又如何了呢?
正昏昏沉沉著,屋頂突然投射下一束光線,她抬起頭,一個利落的影子從天窗躍下,落到了她身後。
“你是什麽人?”身後的人湊到她耳後,低聲問。
刻意壓低的、磁性而略帶沙啞的聲音,讓她大腦失血。
伊人想立即回答,可是啞穴被點,隻能發出一串咿咿呀呀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的刺耳的咕隆又讓她很快地閉了嘴——外麵還有人呢,她不能暴露他。
賀蘭雪繞到了她身前,很仔細地觀摩著她的臉,然後遺憾地發現:自己並不認得這個年輕女孩。
“你是啞巴?”見她殷殷地看著自己,大大的眼睛似蘊藏了千言萬語,卻又說不出一句話的樣子,賀蘭雪心思微動,那種異常熟悉的感覺讓他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