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來,自從你被送回流園後,我就知道你會很快醒過來的。而不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躺足一月。”柳色坐到流逐風的床側,輕聲道:“已經四天了,加上路上的時間,你已經昏迷了七日。”
七天?
難怪全身僵硬。
也不知師父到底使的什麽手法……
“如果今天你再不醒來,我隻能獨自行動了。還好你醒了。”柳色舒了口氣,又說。
“咦,小色色要做什麽?”流逐風坐直身體好奇地問。
柳色卻一臉鐵青,“不要叫我小色色。”
流逐風笑笑,不辯也不爭,“你有什麽行動?”
四年前柳色剛入園的時候,流逐風隻覺得那小子倔強而陰沉,並無多大好感。可是在單純如流園的地方呆了四年,他眼中的陰沉漸漸散去,但是倔強卻越來越嚴重了。
“和你一樣。”柳色又站起身,將旁邊的衣服扔給流逐風道:“趕緊穿衣服,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師父要動手了?”流逐風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恩。”柳色點點頭,眼中的神色複雜至極,“我也是偷聽到的,十天後,母親就會動手。”
“可是,師父到底想幹什麽呢?要怎麽樣才能證明她想要的結果呢?用劍指賀蘭雪,問他要江山還是要伊人?”流逐風自認聰明絕頂,此刻也不免迷糊起來。
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全部放在那裏,卻怎麽也找不到連接它的線,更不知道線會指向何處。
“具體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流園,隻是不小心聽到了他們的隻言片語,說事情將全部結束,又說到什麽墓地,還說……還說,經此一事,無論結果如何,夫人大概都要永遠離開這裏了。”柳色的神色黯了黯,繼續道:“你剛才說賀蘭雪與伊人,與他們又有什麽幹係?”
流逐風一頭黑線。
搞半天,小色色什麽都不知道,隻是聽說自己的母親要走了,所以著急著前去阻止而已。
“我簡單地解釋吧,師父不是常人,她從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來的,隻因為一股執念才到這裏停留了二十年,如今,她的執念即將有了分曉,她又要重新回到那個奇怪的地方去。”流逐風三言兩語說明道:“總而言之,我們不能讓她回去。必須把她好好生生地留下來,不讓她自個兒跟自個兒過不去。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在流園好好過日子。”
這一次,輪到柳色一頭黑線了,“誰跟你一家三口?”
“小色色~”流逐風涎著臉湊上去,不知死活地繼續說:“你放心,爹爹會好好疼你的……”
後麵的話,被柳色一腳踢進了肚子裏。
“你再敢打我母親的主意,我就宰了你!”他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然後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穿衣服,我在外麵等你。”
流逐風捂著肚子呲牙咧嘴了一番,口中抱怨著現在的後輩沒禮貌,心思卻已經轉向了別處。
師父到底想幹什麽呢?
那個不知真假的賀蘭無雙,又想幹什麽呢?
賀蘭雪與伊人他們,到底還會發生什麽難以想象的事情。
——真讓人擔心。
京城的夜,最是變幻。
一夕之間,便可變得麵目全非。
多少權力交替、風流韻事,快意恩仇都在破曉前,一一上演。
夏玉抬起頭,看著頭頂的一片璀璨的星空,神色還如當初那般淡然,隻是,落寞已經慢慢地侵襲上來,蒙滿眼眸。
——她不會來了吧。
至始至終,冷豔就不曾愛過他,在經過這種種種種後,他又怎能奢望,她仍然會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他低下頭,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慢慢地冷了下來,可是身體依舊沒有動。仍然執拗地跪著,跪得筆直。
夜露更濃。
月亮似乎突然被雲遮掩了,一團陰影突然壓了下來。
他複又抬頭。
冷豔靜靜地站在他麵前,依舊美豔難述,可是沒有了白日的冷淡。
“我明天回冰國。”她說,“但是賀蘭雪不回。”
夏玉沒有接話,隻是呆呆地看著她,如凝望著自己一生中最後的夢境。
“你願意代替他,跟我回冰國嗎?”冷豔又說。
語氣很淡,表情很淡,那麽漫不經心,也似乎不期待答案。
“好的。”夏玉在經過最初失而複得的狂喜後,也淡定下來,他點點頭,同樣淡淡地應了聲。
“走吧。”冷豔說著轉身,夏玉也站了起來,因為跪得太久,膝蓋有點酸,他晃了晃,落到了冷豔的身後。
然後,他緊跑了幾步,追上她,追到她的身側,堅定地伸出手,去握她的手。
冷豔沒有抽開。
隻是,手掌那麽冷,冷得夏玉揪心。
他稍微用了用力,將她緊緊地裹在自己手心裏,然後一起安靜地、朝皇宮的方向走去。
冷豔回國了。
冷豔與賀蘭雪離開了天朝,去了冰國。
“阿奴,你認為賀蘭雪真的與冷豔去了冰國嗎?”息園裏,獨孤息站在齊膝的草叢裏,輕聲問身後的女子。
阿奴是最近投靠她的。
在炎寒與賀蘭悠大婚的時候,傷心至極的阿奴試圖輕生,又剛巧被獨孤息救了。
當然,這世上並沒有多少剛好。
獨孤息在岸邊,冷眼看著她真的奄奄一息,處於生死邊緣,這才伸出援手。
有誰會真的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賭注呢?
——隻是她忘了,對於阿奴來說,生命本不是屬於自己的。
隻要主上讓她做的事情,便是用生命做賭注,又如何呢?
“世間男子多薄幸,”阿奴恨恨道:“賀蘭雪與炎寒都是權力之中的人,他們為了獲取權勢,本就可以不擇手段,現在賀蘭雪單單通過一樁聯姻就能平白無故地得到一個國家。這樣的好事,又哪裏會不肯?更何況,現在賀蘭雪確實不在天朝,據說他已經好久沒有露麵了,除了大婚時出現外,其他時候,都是由易劍他們將奏折收上去,再由皇太後伊琳頒發指令。他應該去了冰國。”
“這隻能證明他不在朝中。”獨孤息淡淡道:“也或者,他已經被他的伯父藏了起來。”
“息夫人……無雙帝,真的還在人世嗎?”阿奴怯怯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