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岔開話題,你把話說清楚點。”流逐風又一把揪住賀蘭雪的衣領,板著臉道:“師父為什麽要為難伊人?”
“你為什麽不去問他?”賀蘭雪沒時間將事情說清楚,他也是偷偷來放他們走的。何況,伊人一個人在外麵,他急著去找她。
流逐風黑著臉‘哼’了聲,既然轉身,“我去問清楚!”
說完,他也顧不上賀蘭欽他們,拔足就走。
鳳七本想叫住他,又被賀蘭欽拉住,“由著他去吧,反正那些人也攔不住他。”
賀蘭欽說的果然不假,即便沒有賀蘭雪的指引,他也安然地闖過了幻陣,等出了幻境,他嘀咕了一句“搞什麽,跟師父從前說的那個墓地的陣法一樣。”再抬頭,麵前已經是天朝皇宮巍峨的宮牆。
流逐風一路沒有停留,徑直趕回流園。
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他已經出了京城,在經過離京城不遠的一個城郊時,流園的一個暗衛出現在他麵前,畢恭畢敬地行禮道:“少主,夫人有請。”
這些暗衛,是當年流園的老主人專門安排來保護息夫人安全的。
流逐風自然認得他們,見狀劍眉一軒,問:“夫人在這裏?”
“是。請少主隨我們來。”那人斂身回答。
流逐風很配合地跟著他從城郊折返回去,來到一個小鎮子。
小鎮很安靜。
時間不過剛剛入夜,可是街上卻已經沒有人,臨街的商鋪都合上了木板。門簷下沒有一盞燈火。
甚至客棧的招牌,也隱在越來越暗沉的夜色裏。
這很不合常理。
若不是偶爾傳來的狗吠聲和小孩的啼哭聲,他幾乎以為這是一座死城。
流逐風打量著四周,越來越困惑,當夕陽的最後一縷光線消失時,整座鎮子陷入最徹底的沉寂與黑暗。
“怎麽回事?”他終於開口,望著那個給他帶路的人,沉聲問:“這裏發生過什麽?”
“宵禁而已。”那人淡淡回答:“夫人在這裏實行了宵禁。”
“師父?”流逐風又是一怔,“為什麽?”
“少主可親自問夫人。”那人說著,已經停在一間大大的宅院前,“夫人就在裏麵。”
流逐風借著隱約的夜光,踏過階梯,伸手將大門推開。
門沒有上鎖,很容易滑向兩邊。
他的麵前出現一片大而荒蕪的庭院,長長的茅草已經長過了膝蓋,房屋也因為太久沒有人居住,顯得破敗而潮濕。
好像空置了二十年。
他小心地踏進草叢裏——院子裏鵝卵石鋪成的道路,也已經被茅草掩蓋。
隻是,若是師父住在這裏,為什麽不派人打掃一下呢?
流逐風知道,以流園的效率,一天時間,足夠將這裏翻新重建了。
他心念一動,又後退了幾步,重新回到大門口,仰頭朝上望去。
門楣已經蒙上了灰塵,天色太暗,上麵的字根本看不清。
隻是流逐風的視力從小就優於常人,他還是看到了那油漆剝落後殘留的輪廓。
遒勁風流的兩字草書。
“息園。”
“息園.”
這決計不是碰巧的兩個字,亦不是剛剛寫上去的。
隻能說明,這是獨孤息的舊居,是多年前她居住過的地方。可當年賀蘭無雙消弭她存在過的一切證據,連她的一字一畫都未曾留下,又怎麽會獨獨留下了這所宅院呢?
“為什麽沒有打掃?”這句話,是問門外的侍衛的。
“夫人不準外人進去。”那人恭聲回答。
流逐風更是了然,望著裏麵陰森暗黑的門洞,輕歎了一聲,繼續朝裏走去。
如果賀蘭無雙真的沒有死,那麽,他真的有把握贏過他嗎?
在師父心中,除了賀蘭無雙外,是否還有過其它男人的影子?
他一麵想,一麵走,走得很慢,腳步很輕,以至於停在正廳門口時,裏麵的人都似沒察覺。
“師父。”他不敢冒進,在門口喚了聲。
夜色已沉,裏麵更是黑得不見人影。
“進來吧。”息夫人的聲音從裏麵淡淡傳來。
流逐風整了整衣冠,朝裏邁去。
縱使在外麵如何如何桀驁不馴,在獨孤息麵前,流逐風永遠是當年那個調皮聰明卻也勤奮刻骨的學生。
進去後,眼睛終於能適應這裏的光線,也慢慢能看清楚一些模糊的影子了。
獨孤息正站在窗前,隻是閑閑淡淡地披了件衣服,夜風吹來,衣袂翩躚,仿佛隨時都要駕風歸去。
流逐風一下子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反而有點擔憂地看了看在厚厚的雲層後若隱若現的月亮。
——隻盼嫦娥此刻不覺寂寞,不要將她重新召回仙庭。
“師父,你怎麽出園了?”他想打破那種莫名的沉靜和不安,率先開口問:“為什麽來到這裏?”
“來做一件事。”獨孤息淡淡說,“你呢,急著回流園,可是找我?”
“是。”
“問我為什麽要與伊人過不去?”
“是。”
“除此之外,你還想告訴我,賀蘭無雙出現了,現在正在京城,對嗎?”
“是。”
“第一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而第二件事我已經知道了。”獨孤息的聲音波瀾不驚。
“你知道了?”流逐風反而很驚奇。
“他派人寫信給我,說上一代的事情,上一代解決。不要牽扯下一代。”獨孤息笑笑,流逐風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想象她臉上淡淡的譏嘲,“他竟然出麵讓我不要為難伊人。”
“師父,伊人確實是不相幹的人……”流逐風本來也不怎麽喜歡這個沒見過麵的賀蘭無雙,可是事關伊人,他還是駁了一句。
“她至始至終就不是不相幹的人。”獨孤息終於轉過身,麵向流逐風,幽幽道:“你也這麽大了,有件事,我想讓你知道。”
“什麽事?”
“其實……其實我不是……”獨孤息想著一個最恰當的措辭才說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