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在店鋪後麵的裴若塵下意識地朝前走了一步,一隻手突兀地橫在他的麵前,一個低啞的聲音沉沉地說:“裴公子,夫人的事情,望公子不要插手。”
“我不受夫人管轄,隻是夫人的客人而已。”裴若塵正欲用劍鞘隔開那隻手,那人繼續提醒道:“可這一關,若不是伊姑娘自己過去的,她也會煙消雲散。”
裴若塵聞言頓住腳步,清秀的眼睛,泛起一絲無可奈何的暈澤。
他的視線膠著在伊人的身上。
遠遠的,在看不到他的地方,伊人獨自縮在牆角,拽著小葵的衣衫,哭得肝腸寸斷。
——如果把她珍視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從她的生活裏剝離,是不是真的,真的,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那一切的發生?
“你真的確定,這是天朝皇宮?”賀蘭雪盯著流逐風,一字一句,再次確認道。
“信不信由你。”流逐風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等一下你出去的時候,可以趁他們不注意,走一走其他路線。我教你怎麽走……”說道這裏,流逐風壓低聲音,在賀蘭雪耳邊嘀咕了一些方位名詞,然後拍了拍他的胳膊,抬高聲音道:“隻要你按照這個步法,就可以破陣而出了!”
賀蘭雪心領神會,也高聲說了句‘我知道了,謝謝。’
他們沒有再繼續深談,負責引路的人已經走了進來,賀蘭雪朝他們三人簡單地道了別,然後清雅地轉身,朝外麵走去。
這一次,引路的人亦步亦趨,不肯離賀蘭雪一分。
賀蘭雪神色素淡,波瀾不驚,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跟在後麵的三個人則如臨大敵,一點也不敢放鬆。
賀蘭雪心中明了,越發地不動聲色,一路安然無事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待遇與賀蘭欽他們決然不同,房間收拾地很幹淨,文房四寶,各色茶具一應俱全,其他人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像對待一位最尊貴的客人。
賀蘭雪在桌邊坐定,然後不徐不緩地要求道:“我要見你們主上。”
“主上不是隨便見人的。”隨侍的丫鬟客客氣氣地回答道:“如果陛下有什麽話,我們可以轉告給主人。”
“……你是哪裏人?在天朝好像很少見到你這樣的女孩。”賀蘭雪忽而站起來,直視著那個女孩,嘴角邊勾起一抹邪魅至極的笑,“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知不知道?”
那丫鬟不過十八左右,聞言愣了愣,淨白的臉泛起一絲紅暈。
賀蘭雪一臉含笑,本就妖孽的臉因為這抹笑容而變得搖曳生姿,讓丫鬟滿眼昏眩。
“我不是天朝的人……”她訥訥地回答。
“是嗎?哪裏才會孕育出你這樣的美人呢?”賀蘭雪微微一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他身上那種若有似無的蘭香味,出奇地濃烈起來,丫鬟隻覺得呼吸困難,難以思考。
“炎國……”
賀蘭雪手指一頓,眼神微凜,隨即又恢複自如輕佻的笑,“從炎國來到天朝,是不是不習慣?看,臉色都變差了。”
“是有點不習慣。”丫鬟點點頭,隨即臉色一變,極驚異地看著賀蘭雪。
賀蘭雪隻做不知,仍然一臉體貼,溫柔地提醒道:“特別這宮殿所在之處,是濕氣極重的……”
“陛下,奴婢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丫鬟誠惶誠恐,往後退了一步,擺著雙手。
賀蘭雪卻已經知道答案了。
流逐風說的果然是對的,這裏正是皇宮!
他在皇宮裏被囚禁!
無奈,流逐風暫時也不知道破解之道,方才在耳邊的那一番話,隻是詐他們而已。
“我什麽都沒說,隻是關心你而已。”見丫鬟臉都嚇白了,賀蘭雪不禁有點歉意,不再相逼,“能不能幫我去倒一壺茶?”
丫鬟如蒙大赦,福了福禮,隨即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出門時,她又回頭看了賀蘭雪一眼。
賀蘭雪和善地衝她點點頭,人畜無害的模樣,依舊俊逸非凡。
丫鬟這才放下心來,合上門,一溜煙地走了。
留下賀蘭雪,斂起臉上的笑,極快地陷入沉思。
他總不能鎖在自己的地盤,何況,賀蘭無雙到底想做什麽,他一直沒有說清楚過,賀蘭雪又焉能太過於信任他?
他來回踱步,仔細地打量著這個房間,忽而想起:再精密的陣法,也隻是局限於地麵。如果,能夠升空,升得足夠高,是不是就可以……
這個念頭讓賀蘭雪很快地想起一件往事。
小葵他們一周歲的時候,伊人說要許願,所以命人做了兩個很大很大的燈籠,裏麵點上蠟燭,後來,燈籠升了上去。
伊人說,那是孔明燈。
賀蘭雪站在她後麵,下巴抵著她的頭頂,一麵看著那兩盞美麗的燈火與群星融為一塊,一麵輕笑著問:“這麽神奇的東西,是娘子的發明麽?”
“不是,是我家鄉的。”燈火依稀間,他聽到伊人這樣回答。
當時的賀蘭雪還在想:伊人的家鄉,似乎並無這樣的風俗吧。隻是,並未深究,他隻在乎現在抱在身前的女子,至於家鄉在何處,那本是不相幹的事情。
這樣一想,伊琳的話也隨之浮上腦海。
——伊人,是來曆不明的人。
賀蘭雪有點心亂如麻,屏息平了平思緒,正打算如法炮製,做幾隻孔明燈來探一探方向,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他抬頭看過去,本以為,見到賀蘭無雙後,無論見到誰,他都不至於失態。
可是見到來人,賀蘭雪還是愣了愣。
“冷豔?!”
進來的人,正是三年未見的冰國女王。
“賀蘭雪,好久不見。”冷豔盈盈一笑,裙裾輕拂,穩重端方地走到他的麵前,在桌邊坐下。
“是好久不久……”賀蘭雪很快從驚奇中回神,禮貌地回了一句,坐到了她的對麵。
“難道,你也是被邀請而來的?”
“是,受故人之邀。”冷豔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來與你成親。”
賀蘭雪怔了怔,“來與我成親?可為什麽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情?”
“現在不是知情了嗎?”冷豔淡淡地說。沒有調侃或者開玩笑的意思,她說得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