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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因她而傷

  第19章 因她而傷

  方姝在黑暗裏躺了許久許久,久到仿佛一年,十年,一輩子一樣,又似乎隻是一周,一,一個時辰,她已經失去了判斷,沉浸在一個安靜,黑漆漆的環境裏。


  思緒一片安寧,像回到了母親的肚子裏,周圍被羊水包裹,暖洋洋的,偶爾也會陡然冰冷。


  人都死了,居然還有感覺?

  真奇妙。


  她不認為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能活著,因為那箭上抹了火油,在現代都不一定能解決,更何況是古代。


  死定了。


  其實有些遺憾,因為沒來得及向他坦白,坦白她能穿到他身上的事。


  對他來,可能會以為她不誠實,不信任他,有了傷心難過的事都不告訴他。


  他自己告訴了她,將心比心,肯定很希望她把她的秘密也告訴他。


  可惜,沒機會了。


  方姝感覺不到身體,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一樣,直到包裹著她,暖洋洋的‘羊水’驀地將她擠了出去。


  方姝又能感覺到身體了,沉重又疲憊,和剛剛輕飄飄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活了嗎?


  方姝陡然睜開眼,入目是精致的帳篷,帳篷的頂端掛著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


  伸出手,是一雙白皙修長,漂亮的宛如藝術品的手。


  方姝剛燃起的希望熄滅。


  不是她活了,是她穿到了皇上身上。


  難道人死後真的會變成鬼魂,現在是她的鬼魂穿到他身上?

  還是她沒死透,吊著最後一口氣?


  等死透了靈魂也會消散?


  方姝不知道,隻心底突然就顫了顫,連忙從席上爬起來,跪在一邊的桌子前,鋪開紙拿了筆,想給皇上留言。


  那筆剛落在紙上又頓住了。


  她都要死了,還有必要告訴他這些嗎?

  徒增他的煩惱而已,不如臨死前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比如吃吃喝喝。


  方姝喊了一聲,“長慶。”


  長慶忙不迭跑進來,低眉順眼行禮,“皇上。”


  方姝仔細想了想道,“去上些好酒好菜和烤羊肉烤鹿肉,什麽肉都弄來一些。”


  來了這裏之後,基本又等於和肉類絕緣,每看著別人吃,烤的一個比一個香,離老遠香味便傳了過來,還有很多官家子女太油了,太膩了,她簡直酸死了。


  不過想想自己已經比別人幸運了,可以穿到皇上身上,借著他的身份吃吃喝喝,一點沒比那些人吃的差呢。


  也滿足了,隻是最近皇上很忙,不想打擾他,所以什麽都沒吃著而已,現在都要死了,就當借皇上的身體滿足一下她吧。


  最後吃頓飯。


  這頓飯方姝還是吃的心安理得的,因為她幫皇上救了太後,雖然她後來又被抓了。


  起來她都跑了,為什麽又會被抓?

  難道是腿傷被追上了?

  當然這些都跟她沒關係了,都快死了,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

  不如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做她最喜歡的事上。


  吃吃喝喝呀。


  長慶效率很高,沒多久便端來了烤羊腿,真的特別香,雖然沒有辣椒,但是有孜然。


  孜然和烤一類的食物絕配,一拿進來方姝便被香味吸引,用油紙包了骨頭的地方,直接拿起來就啃,吃相嚇到了長慶,方姝也管不著了。


  這是她最後一頓飯了,難道還要為了不嚇著別人保持優雅嗎?


  做不到。


  羊腿太好吃了,滿滿都是肉,一口咬下去外麵焦的,裏麵還很嫩,撕下來的時候一點都不柴,肉很好咬,也不幹,不知道是怎麽處理的。


  總之好吃就對了,方姝吃著吃著,眼淚掉了下來,實在是太好吃了。


  好吃到她眼淚止都止不住了,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擦掉了還有,再擦它還冒出來。


  方姝不擦了,任由眼淚落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眼淚掉在肉上麵,羊腿都不香了,變成了苦的。


  方姝吃不下了,將羊腿放回桌上,一個人愣愣的坐著,坐了多久她也不知道,隻曉得再拿起羊腿的時候肉已經冷了。


  他不能吃冷的東西,會胃疼。


  方姝讓長慶撤掉,桌子收拾好,她還是坐在原地,想了想,挪到一邊的書桌前,拿了筆給他留紙條。


  寫什麽方姝也不知道,思維發散,胡亂叮囑了他好幾條,比如以後好好吃飯。


  找個好人就娶了吧,別讓自己孤老終生,想一想以後老了一個人,就覺得可怕。


  再之後還有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就這樣吧。


  怕紙條被人看見,方姝準備擱在枕頭底下,枕頭剛拿起來,發現下麵早就壓了另外一張紙。


  方姝心跳快了快。


  紙條拿起來,拆開上麵果然是熟悉的字。


  ‘你還好嗎?

  ’


  方姝剛剛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不好,我不好,一點都不好。


  糟糕透了,再也沒有比現在更糟糕了。


  殷緋醒來時本能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眼睛很澀,有微微的刺疼感。


  前一晚上他給她留了紙條,今起床後第一時間朝枕頭下摸去。


  這是他倆經常交流的地方,出了這麽大的事,她肯定會看,所以那枕頭下理所應當的,壓了一張略有些厚度的宣紙。


  拿出來瞧了瞧,上半部分是他給她留的,下半部分是她給他留的。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


  殷緋低垂下眼,看向展開的手心。


  她沒有發現,他受傷了,是被燙的。


  ‘沒有。


  ’


  方姝看完紙條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抖,薄薄一張紙似乎都有些拿不住,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她居然沒有死嗎?

  ‘不可能,受了那麽重的傷。

  ’


  殷緋放下紙條,看向他的手心,現在還很疼,但是她完全沒有留意。


  是他沒有包紮的原因嗎?


  ‘你被人救了。


  ’


  沒有傷到要害,而且處理的及時,隻是昏迷,沒有生命危險。


  被救了?

  被誰救了?


  就不能多兩句話嗎?


  方姝剛要去問,陡然醒悟過來,除了他,似乎沒別人了,那種傷沒有重金,請不到神醫是不可能把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的。


  很顯然,隻有皇上有錢有能量請到大神醫。


  ‘是你救的嗎?


  太感謝了,愛你麽麽噠!’


  殷緋手一抖,紙條輕飄飄掉在地上。


  過了半響,才有人微微矮下身子,將紙條拿在手裏,重新讀了一遍。


  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略微不合禮法的留言,似乎也習慣了。


  殷緋壓下多餘的想法,在紙條的下麵回了一句。


  ‘是我們救的,不是我。


  ’


  方姝瞪大了眼,不太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

  我們?

  意思是除了他,還有他的軍隊嗎?

  沒這道理啊,他的軍隊不就代表他嗎?

  還用得著特意提一嘴?

  難道是……


  方姝陡然站起來。


  太後?


  確實有些奇怪,太後都跑了,居然又被抓了回來,也太快了,按理她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想找她都要花一番功夫才對。


  除非是她自己跑回來的,她跑回來幹嘛?

  救她?


  方姝當時已經失去了意識,後麵的事她一點都不曉得。


  而且這幾一直聯係不上自己的身體,隻有每次穿成皇上的時候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其它時間都處在一個摸不著身體,黑漆漆一片的狀態。


  她知道,受了那麽重的傷,想好起來很難,陷入昏迷是正常的,所以聯係不上自己的身體,但是連在皇上的身體上時都找不到,看不到,問長慶,長慶也不曉得她的身體在哪,委實有些奇怪。


  她想問的,但是怕給他添麻煩,而且他都了,她是活著的,那就相信他。


  方姝壓下這事,問了另一個她十分關心的事。


  ‘救我的人,除了你,還有太後是嗎?


  ’


  因為出了事的原因,春秋射獵中斷,現在在往回趕,皇上坐了馬車,馬車在山裏顛簸的很,沒辦法處理奏折,便幾乎全都在睡,尤其是白趕路的時候,所以方姝有很多機會跟他互相通信。


  基本上你睡完我睡,我睡完你睡,一可以留好幾條言。


  這種稍稍輕鬆的氣氛,讓方姝一顆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有空問他細節。


  ‘那我中箭後都發生了什麽?

  ’


  殷緋手上的傷快好了,她還是沒留意。


  ‘嗯。

  ’


  先回答她第一個問題,然後是第二個問題。


  ‘那你中箭之後,母後回來救你了。


  ’


  那是他第一次瞧見母後神情有些動容,不顧脖間抵來的劍,掙開束縛去救她。


  箭刺的很深,後麵是軟木,使不上勁,還會弄疼她,隻能從前麵露頭的地方拔。


  箭頭上有火油燒過的痕跡,她去拔箭的時候燒傷了手,力氣不夠,箭也沒有拔出來。


  後來他拔的,所以他也受了傷。


  ‘好奇怪啊,為什麽太後會救我?


  ’


  真是不可思議,難道她做的那些事成功了?


  真的把太後從黑暗的邊緣拉了回來?

  ‘還有啊,你是怎麽解決那些人的。


  ’


  ‘最後一個問題,我的身體在哪呢?

  ’


  殷緋一條一條的回,正好她三條問題的中間都留了空,剛好夠他寫字。


  ‘這要問你自己了,你對她做了什麽?

  ’


  第二個問題有些長,他盡量縮減了回答。


  ‘我把何清帶在身邊,何清製止的。


  ’


  起因是何清,結果也該何清收尾才是,他一出現,不動用一兵一卒,將那些人勸走了。


  他答應三之內不動他們,給他們逃跑的機會,三後全城搜捕。


  至於何清,無論他們來與不來都是一樣的,就像他們忠於何清一樣,何清也忠於他,他要何清死,何清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死。


  所以救他沒用,他不會跟他們走,也救不了。


  最後一個問題很好回答,他如實道。


  ‘在母後那裏。


  ’


  砰!

  馬車突然停了一下,方姝不心撞到了腦袋,發出不的聲音。


  她捂住腦袋問,“怎麽了?”


  長慶一臉為難,“太後的意思,奴才也不知道為什麽?”


  方姝來了興趣,幾步下了馬車,去看太後的方向。


  太後也剛從馬車上下來,提著裙擺走到河邊,身邊雲夕霧夕伺候著。


  她從雲夕手裏接過一個竹筒,竹筒裏不知道裝了什麽,黑乎乎一片,纖纖玉手略一傾斜,裏頭如墨似的液體嘩啦啦流進水裏。


  蕩起墨灰色的花兒,一絲絲一縷縷,初始十分明顯,漸漸與河水混雜,消失不見。


  太後很開心,拍著手道,“原來墨倒進河裏,真的可以變回水啊。”


  其實沒有變,隻是眾被大眾同化而已,當初發生變故,太後被黑暗同化,現在又發現變故,她一樣可以被光明同化。


  方姝抬頭瞧了瞧刺眼的陽光,今氣很好,暖陽肆意灑在河邊的人身上,本就保養得當的女人瞧著越發完美,沒有半點瑕疵。


  或許有,比如她的手,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那是因為她才受傷的,方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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