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陰陽骨

  晏錦帆的邀請來得很快。陸搖光確定宵的傷已經完全痊愈後,就留下一封書信,歡快的跟著夥伴跑了。


  宵還是在第二沒等到她來喚自己吃早餐,才發現她已經不在峴匿迷穀內。他推開無人的房間,看過書信後,在陸搖光的床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羽人非獍和愁落暗塵找來,連哄帶拉的把他叫出了房間。


  這時候,晏錦帆卻已經帶著陸搖光,走在了前往神淵佛境的路上,並且抽空向她解釋了一番事情的緣由:公法庭儒都令瓔珞耶提以一步蓮華似有包庇之意為由,要將佛劍分壓至其出身的神淵佛境定罪,而神淵佛境並沒有輩分勝過佛劍分的主事者存在,估計就是瓔珞耶提的一言堂了。她這幾日等候的便是這個事的發生,所以才要叫上自家綁定奶,一路跟在他們後麵,直到那個最合適的時機到來。


  陸搖光聽完,隻覺得莫名其妙:“那個大和尚,是和大師有仇嗎?連萬聖岩都退讓了,他為什麽還非要追著不放?”


  “這不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嗎?”晏錦帆淡淡的回答。“把昔日你隻能仰望的人打落塵埃,可以肆無忌憚的羞辱他、打壓他,難道不是很令人快樂的一件事嗎?你以為他隻是追著佛劍的罪行不放?不,他想要的是佛劍分的命。”


  “那你想要做什麽?”陸搖光問道。


  “我?他要殺人,我便要他的命!”


  這樣著的晏錦帆,表情全然不似往日溫和親切,反而透著一股恐怖的森冷之意。但她身邊的陸搖光卻是習以為常一般,把自己的手放進了她的手心,用力收緊了手指。


  “好,那我們就殺了他。”


  “嗯。”


  另一邊,一步蓮華將吞佛童子押至九峰蓮滫,把他扔在一邊,便徑直盤腿坐下,撥弄著手裏的佛珠念起了經文。吞佛童子先還閉目不言,打算消極抵抗,後麵聽他把經文翻來覆去念了三四遍,卻忍無可忍,開口問道:“佛者,莫非是打算用你的經文把我煩死嗎?哈哈哈哈。”


  “不急。”一步蓮華微垂著頭,兜帽遮住了大半張麵孔。“你的一位老朋友要來見你。”


  “哈?是誰。”


  “既然是老朋友,吞佛童子難道不該心裏有數麽?”一步蓮華淡淡道。“他們來了。”


  話音剛落,卻有三道身影接連步入山洞。為首的一人青衫渺渺,身負琴匣,一邊邁步一邊悠然吟誦道:“一踏三生遠常倫,嬉笑怒罵絕癡塵,俯覽廟堂紛爭處,錯漏人間幾度春。”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位千嬌百媚、冰肌玉骨的粉衣女子,其一雙妙目顧盼生姿,在一步蓮華和吞佛童子之間流轉不去,宛若黃鶯啼穀般清脆的聲音同樣吟道:“七秀劍舞動四方,水雲仙樂演宮商,蓮步笙歌相知起,一船星月坐聽香。”


  唯有最後那人沉默寡言,隻如同一座會動的石雕一般跟在兩人身後。其手持盾刀,渾身鎧甲,便是站在陰影之中,也格外引人注目。


  元樓手中捧著幫會花盆,其中黑蓮亭亭而立,比起當初閉合之姿,竟似有即將開放之意。他上前一步,先向一步蓮華行了一禮,溫和道:“還要多謝聖尊者,給他們這個相會的機會。”


  “哪裏,吾原本亦有此意。”一步蓮華合掌回禮。“倘若他能因此變回一劍封禪,便是我等的一件功德了。”

  變回是不可能變回的,吞佛封禪本就是一個人嘛。元樓暗暗腹誹,臉上還要保持超凡脫俗的微笑——將黑蓮捧至被禁錮的吞佛童子麵前,刹那間,一道淡綠色的身影從花盆中緩緩走出,逐漸凝實,站在了吞佛童子麵前。而吞佛童子亦抬起頭,對上了那雙分別已久的眼睛。


  是劍雪無名。


  果然是劍雪無名,合該是劍雪無名!那一刹那,魔者也不清自己胸口騰起的複雜思緒究竟是什麽,他靜靜的等待了一會兒,才冷笑道:“僅僅隻是如此嗎?”


  “你是誰?”劍雪問道。


  “哈?自稱是吾朋友,卻不肯出我的名字,這就是你們想要拉攏吾的條件嗎?”吞佛童子不屑一顧。劍雪無名卻搖了搖頭,對他道:“我醒來時,前塵往事,俱已忘卻了。”


  所以,他才能如此平靜的站在這裏,和自己話,而不是如同那時一般,喚著自己一劍封禪,複雜的目光讓自己的心也晦澀難耐。吞佛童子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是該冷笑,還是該慶幸?但最終,他隻是淡淡的道:“原來如此。不過,麵對你,吾終究也沒變為一劍封禪。”


  這句話,又究竟是慶幸,還是歎息呢?


  “吞佛童子,汝還不肯回頭嗎?”此時,卻是一步蓮華開口道。“一劍封禪仍在你心中,你仍然不肯麵對嗎?須知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有涯無涯,吾不關心,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吞佛童子道,又一次閉上眼睛,擺明了不肯合作的堅決態度。


  “唉”一步蓮華歎息一聲,轉過頭,對劍雪無名道。“見到他,汝心中是何感覺?”


  “我想起了一些事。”劍雪無名答道。


  “是什麽?”


  劍雪無名沉默了,思緒似乎已經紛飛外。一步蓮華見狀,也不勉強,轉而對元樓道:“今日事了,請諸位離開此地吧。”


  “聖尊者,難道我們不能留下旁觀嗎?”元樓有些焦急,不知道劍雪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倒是薑橙子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緊張,仍是笑著對一步蓮華道:“不知大師要如何渡化此魔呢?”


  “吾自有辦法。”一步蓮華退步垂眸,念了一聲佛號。


  “那我們就靜候聖尊者佳音了。”想想硬搶吞佛離開估計也不現實,誰抵得過霹靂大師的暴力一掌啊,薑橙子放棄了這個想法,合掌對他一禮,一麵越過元樓來到劍雪無名身邊,詢問道:“劍雪,我們要走了,你有沒有什麽話想對吞佛童子的?”


  “原來,他就是吞佛童子。”劍雪無名從剛才的迷思中回過神,向吞佛童子走了一步,一句話自然流露而出:“做你自己,可好?”


  刹那間,在場知道實情的人,俱是一怔。卻原來留存在他心中印象最深的,竟然是這句話!

  吞佛童子還是沒話。而劍雪無名隻是定定的注視了他一會兒,隨後,他便轉過身去了。


  “我們走吧。”他對元樓。


  波浩渺。


  圓兒獨自一個人走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之中,百無聊賴的踢著地上的石子。


  透體佛瞳之事既畢,他們便已將白猿放歸山林,而玄宗六弦各有事忙,皆在為異度魔界之事奔波,因此並不會時時留在此地。而他們在時,盡管人人都對圓兒十分溫和,盡力滿足他的任何要求,但圓兒隻要一想到身處萬聖岩之中的佛劍分,便始終不能開懷,詢問玄宗諸人自己何時才能去往爹親身邊,卻又總是得不到確切的答案,讓他的內心煩悶不已。

  不知道此時此刻,爹親是不是也在思念著圓兒呢?每每想到這裏,圓兒都覺得頗為煎熬,恨不得肋生雙翼,飛去佛劍分身邊。隻可惜他人言輕微,又走不出波浩渺的結界,也隻能暗地裏哭泣不已,卻無可奈何。


  這一日色漸暗,眼看著玄宗諸人仍然沒有返回的跡象,圓兒垂頭喪氣的轉過頭去,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間——誰知道,恰在此時,他卻突然聽到有人滿是慈愛的叫響了他的名字,讓他精神一振,下意識的回過頭去,正是鬼梁下遠遠的站在他身後,朝他招了招手。


  “是是義父!”盡管不明白已經死去的義父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此地,但是朋友哪裏會想那麽多呢,圓兒激動的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哭道:“義父,你活過來了?圓兒好想你啊!”


  “圓兒,義父也很想念你啊”鬼梁下垂下眼睛,摸了摸圓兒柔順的頭發,隨後,他一隻手緩緩下移,手中綠光閃爍。“義父這次來,是來送你去地獄的——”


  “——九轉歸一!”


  “逐星箭!”


  兩個技能幾乎同時落在鬼梁下身上,饒是他有神器護身,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擊退數步。趁此機會,唐雲機子母飛爪一抓,轉眼便落在圓兒身側,一把將他抱起,迅速退回到自角落裏緩緩走出的逸淩霄身側。逸淩霄臂彎間的拂塵一掃,背後的披風順勢一揚,淡淡道:“鬼梁下,想不到來打前鋒的竟然是你,隱藏在暗處的魔族,難道還不現身嗎?”


  “哈,想不到又是你,清蕭殊夢!”四周景致霎時一變,魔火四起,九禍領著一眾魔兵現出身影,望著逸淩霄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而另一邊,敗血異邪駕著黑色轎子破空而出,轎內傳出夜重生哈哈大笑聲:“想不到對方早有提防,女後,難怪你要三翻四次請本座出手!看來,你還是棋差一招啊!”


  “哼!”九禍懶得搭他的話,抬手便是一陣魔火飛揚。“那就來戰吧!”


  “就等你這句話呢!”逸淩霄拔劍在手,一直隱藏的幾個身影也從四處圍攏了過來。


  另一邊,書房之內,一位藏頭掩麵的神秘人物推門而入,四下查看之後,目光鎖定在了書桌上的筆架上。


  “是他常用的青玉龍毫。”他低聲喃喃一句,抬手往筆尖上輕輕一點,一道冰冷白光轉眼沒入其中,殺機一閃而逝!

  突然,一道雷霆自房梁上一擊而下,頃刻間便落在他的身上,神秘人受此一擊,頓時動彈不得,隻見一道灼灼電光接連而至,落在他身上,讓他體內功力霎時一滯。卻有人從暗處閃出,手一揚,把一把粉末撒了他一身,但在此之後,對方便衝破禁錮,化作一道白光轉瞬消失了。


  “淩霄這個家夥,也不知道布置了多久,居然算得這麽精準?”薑橙子持著雙劍從房梁上翩然落下,拉住了站在書桌旁的陸搖光的手。“搞定了?”


  “應該沒問題吧。淩霄催得也太急了,我也隻帶了這個。”陸搖光上前把那隻被加了毒針的青玉龍豪收入係統背包,反握住她道:“走吧,我們出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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