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挖一座墳，埋了自己
天、地、人三災的名字，乃是從九轉天刑經中明悉。
這就好比給秦長風指明了從五劫到三災的演化方向，或者說設定好了一個大致的框架，而他需要做的便是發揮自己的悟性和創造力，將之補充完整。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任何一絲變化所帶來的最終結果，都必然是截然不同的。
就比如同樣一座宮殿，以木材搭建的和以磚瓦搭建的，無論外觀還是內涵，自然都大相徑庭。
這一點體現在三災上，關鍵便在於每一災中所蘊含的法則。
時間無聲，月滿則虧，過了午夜之後，隨著黎明漸漸臨近，明月便在隨之漸漸隱沒。
當其徹底隱沒，而太陽尚未升起的那一剎那，便是整個大地最黑暗的時候。
此時陰氣大盛，世界如同一片牢籠，所有生靈都只是囚徒，幽煞之意，無聲瀰漫。
這時，秦長風心下駭然，靈魂中傳來劇烈的預警，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兇猛狂涌而至。
自從九轉天輪誕生后，他自身九竅與天輪九竅相通，故而感知得到極大提升，甚至達到心血來潮，提前預警的程度。
包括他預感自己練成三災的突破口應在一對重瞳上，也是這種感知能力的體現。
只是能夠提前感知的時間有限，當他反應過來時，那危險已然降臨。
一個灰衣人，悄然出現在左側數丈之外，仔細看，這是一個女子，肌膚如羊脂玉般潔白，青絲披散，遮住了絕世容顏。
她的到來，沒有任何一絲跡象，彷彿一直就在這裡，只是秦長風之前沒有出現，整個人有一種仙韻，空靈而飄渺，宛若潔白的象牙雕刻成的完美藝術品。
但此刻，她的神情淡漠，趨近於冰冷，更讓秦長風駭然的是他發現這女子的瞳孔分開，在變化，竟然成為了重瞳！
與石毅的兩顆相比，灰衣女子眼眶中的宛若兩枚黑色太陽，那種氣機太可怕了，堪稱蓋世！
而且，隨著她的到來，秦長風頭頂的那枚重瞳眼球陡然生出異象，只見那一大一小的兩重眼瞳忽地旋轉起來，直接攪動附近的虛空，彷彿在一起旋轉。
秦長風瞬間產生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來不及做什麼，頭頂重瞳的兩重眼瞳重合，化作一個黑洞般，居然將他直接吸了進去！
虛空幽寂，高台之上一片黑暗，秦長風的身影就此消失不見，只余那枚散發漆黑光芒的重瞳在幽幽旋轉。
灰衣女子抬頭望來，那眸子很深邃，竟有一種倦意，還有一種滄桑，像是看遍了人世沉浮，給人很詭異的感覺。
因為，她很空靈出塵，可這雙眼睛卻又像是歷經無盡歲月洗禮，像是能洞穿一切。
她凝視著那枚重瞳眼珠，似穿透虛空，看到了其中畫面，一動不動，不知過了許久，眸中忽地散發出一抹驚奇之色。
「你既無意殺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又一道人影悄然出現，是一道朦朧的人影，相貌與身材皆看不清，唯有一株碧瑩瑩的柳樹清晰可見，只有一尺高，懸在頭上，垂落下一縷縷混沌氣，守護其身。
正是柳神，原來自秦長風離開石村，她便一直在關注，此刻感應到他有危險，便直接降臨了。
「他殺了一個重瞳者，我只給他一點教訓而已，已經足夠寬宏，至於能不能活下來，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灰衣女子淡淡說道，她望著柳神，神情漸漸凝重，感知到這是一個於她而言都堪稱可怕的存在。
柳神語氣平和，化解敵意，也淡然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早點來直接救下石毅？」
灰衣女子沉默，許久之後幽幽說道：「我以重瞳看到了一縷因果，不可觸碰，否則將來會有大禍。」
「所以你不是來教訓他，而是給他一段造化的。」柳神的聲音響起，這般說道。
那灰衣女子竟莫名一笑，道：「福兮禍所致，禍兮福所依，至於結果……誰又知道呢？」
柳神頭頂的小柳樹輕輕搖曳，給人一種平和寧靜的感覺，似乎並不為秦長風擔心。
「他的道很特別……如果他能活著出來，我倒很想看到他的道綻放時何等絢麗。」灰衣女子眼中怵然露出柔和之色。
這一縷柔和，當真是驚艷，讓天日都是去了色彩，丰姿絕世。
就連柳神那裡，都似乎散發出些許讚歎之意。
事實上，這個女子來自上古，可以說在那場滔天大劫中都未嘗一敗，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大能！
如果說石毅對重瞳之力的掌握，還只是皮毛的話，那麼這個女子，便是已經得到其真意，其中的差距如同天地。
「我肯定他會出來，因為我欠他一段因果，因為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希望……」
柳神的聲音在夜空下悠揚回蕩，仿若是看到了時間長河下流畫面后的預言，又彷彿許下了一個誓言。
此刻，他的眸子中流轉光華，竟有一幅又一幅神圖隱現，像是過去，又像是來生，蘊含了太多的神秘。
而此時的秦長風，彷彿心生感應，在最初的驚慌之後，漸漸平靜了下來。
此刻他所處之地，為一片枯寂的世界，這裡很暗淡，天空沒有太陽，虛空中唯剩絲絲縷縷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在折射。
耳旁更是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與心跳之聲，竟再無任何其它響動。
這裡像是一片殘破的上古廢墟，很荒涼，整個世界都瀰漫著死氣。
更可怕的是，這個世界有詛咒，十分可怕，秦長風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恢復能力被全面壓制，體內的生機在一點點流逝。
雖然整個過程緩慢，但時間一長，出問題是必然！
焦慮解決不了問題，秦長風索性盤腿坐下，開始仔細回憶，沉心思考。
很快，他便回想起，這方世界和雙石之戰時，石毅以重瞳開天秘術創造的世界極為相似，現在看來，後者彷彿就是前者的一個投影，只是由於他修為不夠，所以這方世界所蘊含的死氣與詛咒，才未能在與石昊大戰時展露。
否則那一戰的結果，可能真的會被改寫。
另外，如果秦長風沒記錯的話，石毅雙瞳分別具有不同的力量，左眼代表造化新生，右眼代表死亡寂滅，而他此刻所處的，無疑便是右眼之內。
眼瞳中竟然真的具有一方世界！
秦長風深深吸氣，心中凜然，不得不驚嘆，重瞳之力果然恐怖，天生神人也並非浪得虛名。
只不過石毅鋒芒太過，未真正成長起來之前，就先被斬落。
這種眼瞳蘊世界，秦長風之前也見過，便是他自己的梵天魔眼。
當初拳皇世界中時，因被大蛇一擊陽光普照擊傷，他得以用神魂進入那個世界，見到了困在其中的石瑤。
可惜的是，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他曾無數次嘗試，可卻始終無法再次進入。
或許和石毅一樣，他的修為與實力，也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
另外，雖然都是瞳中世界，但兩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梵天魔眼內世界一個精神世界，只能以神魂的狀態進入，而這個重瞳世界，卻趨近於真實，可以直接將肉身也拘入。
這方廢土死地，沒有日月，因此也無法計算時間。
秦長曾嘗試各種技能與秘法，強行轟擊，但對這個世界而言，看似再強大的攻擊，都如同泥牛入海，一絲波瀾也無法泛起。
隨著他放棄這種無力的嘗試，便只剩永恆的虛無寂靜與他相伴。
這對於精神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摧殘，不知過了多久，秦長風開始自己和自己說話，彷彿已經開始精神分裂。
更可怕的，還是那詛咒和死氣的侵蝕，他發現自己的頭髮在灰白，皮膚在腐爛，渾身都越發的沒有生氣。
「這是一處葬地，歲月沒有意義，無論是一瞬，還是萬年，最終的歸宿都是被埋葬。」
「死亡，如此緩慢，卻如此真實，這是一個目睹自己死亡的過程。」
「無法逆轉，無法改變，因為這裡除了死亡與寂滅之外，什麼都不能存在……」
蒼茫廢土上，秦長風形同枯槁，幽寂盤坐，喃喃自語。
他仰著頭，一雙眸子卻渾濁沒有一絲神采，目光也沒有焦點，只有思維還在活躍。
他知道，解開死局的唯一辦法，就是明悟「死亡」。
是的，只有洞悉死亡的奧義，才能解開這個世界無處不在的詛咒，讓生機不再流逝，才有時間繼續思考如何打破這個牢籠。
不知又過了多久，虛無中響起了沙沙的聲音，秦長風在挖坑。
不是要挖出這方詭異的黃土大地，而是要挖一個墳，然後將自己埋了。
如果說一定要讓他死一次才能結束一切，那就索性讓一切都成真好了，或許在墳墓中，他無限接近於死亡時，有助於他領悟死亡法則的奧義。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最終失敗了，好歹也有一個葬身之地，而不是暴屍荒野。
最終，一座並不大的黃土墳包出現在這片死地廢墟之上，裡面葬著一個等待死亡，卻還未死亡的人。
墳前有一塊墓碑，上面刻著五個字——一代天驕孔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