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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同窗

  「醉酒當歌,人生幾何?」


  帶著醉意的話從房間中傳出,一個人把著劍坐在床側,手裡握著銅錫,一口口的喝著酒。


  房門被推開,黑魆魆的房間出現微弱的光。蘇凌天站在門口,看著床側的那個喝酒的男子,慢慢的走了過去。


  「喝酒嗎?」坐在床側的那個男人手腕一轉,把銅錫一歪,露出裡面清澈的酒水,「喝醉了,才會有故事。」


  「我不會喝酒。」


  「那就是沒故事嗎?」男人的語氣倏忽間輕緩下去。


  蘇凌天沉默,他躺在了床上,後腦勺壓著他的手臂。他們二人之間的床只隔著四步之距,連彼此的呼吸聲都可以聽到。


  「不醉的人,說的是別人的故事。喝醉的人,說的是自己的故事。」在黑暗之中,男人傳出爽朗的笑聲,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你想聽我說別人的故事嗎?我從江湖而來,將要去那高堂之上,我有酒,有故事,也曾流浪。」


  「你醉了嗎?」蘇凌天扭過頭去看了一眼男子的側臉,那半側眸子的餘光極為憂鬱,他雙眼輕眯了眯,「我不聽別人的故事,那些都與我無關,你叫什麼?」


  「牧淺風,一個來自江湖的浪客。」黑暗中,男人的手抬了起來,淺淺的飲了口酒,「你呢?」


  「蘇凌天。」黑暗中傳出聲。


  「來自哪裡?」


  「長城外,黎昕族的斗獸場,從小就生活在那個地方。」蘇凌天沒有迴避這個問題,他語氣頓了頓,「牧是皇室的姓,我在大船上聽過大秦開朝帝王的故事。」


  兩人間沉靜了下去,片刻,牧淺風繼續的開口,「可我不是皇室的人,我來自江湖,有酒有故事,劍從不離手。」


  蘇凌天翻身坐了起來,在黑暗中死死的盯著那個模糊的輪廓,聲音壓低的開口,「可你剛才說自己要去高堂之上。」


  「高堂?哈哈,一個從長城外而回的人居然也知?」他笑了聲,忽地晃了晃自己手裡頭的銅錫,「這裡面裝的全是水,結束書院后,我想考起功名。」他說著,聲音變得越來越輕柔下去,「再過兩年是我滿十八的時候,成年了就該想成家之事,不再去流浪。」


  「這個跟你喝酒有什麼聯繫?」蘇凌天盯著牧淺風,看了看他單手扣在劍格上的左手,慢慢的開口。


  「有酒的地方就有故事,有故事的地方就有江湖。」牧淺風蓋上壺蓋,躺在了床上,「這是一個教我御劍術的男人告訴我的,他說握劍喝酒的人一生都在流浪。我要佩著劍,步上高閣,睥睨天下。」


  蘇凌天躺下,他有故事,可他沒酒,也不在江湖,他只想兩年後進入軍營,成為新兵各項考核的前一百名,這樣他才能得到一些關於她姐姐的有用線索。


  「你多大了?」牧淺風翻了個身,看著蘇凌天,伸出手捅了捅蘇凌天的手臂。


  「大概十六了,應該是吧。」蘇凌天想了想,他蹙著眉頭回答,掰著自己的手指,「在長城外,我沒什麼時間觀念。」


  「那一定很痛苦吧。」牧淺風抽回自己的手臂,他蜷起了右腿,摸了摸邊上的銅錫,使勁的晃了晃,抿起嘴來,「我聽說晚上還要準備好書籍,花上一個時辰看書。」


  「嗯,戌時。」蘇凌天點了點頭,算算時間,也沒多久就要準備了。


  「唉.」牧淺風聽到蘇凌天的回答,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再次捏開壺蓋,喝了口水,吧唧了下自己的嘴巴,「凌兄,你聽過一句詩嗎?」他說著,目光變得越來越惝恍。


  蘇凌天看著他,平靜的搖了搖頭,他一個在長城外長大的野孩子,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更何況是詩文。


  「月上柳梢頭,相約去青樓。」牧淺風惆悵的說著,「戌時,本是你我勾肩搭背一起去喝花酒的時候,」他說著,爽朗的笑出了聲音,「在燭火下看書可不是一件好事,你說呢?」


  蘇凌天蹙起眉頭,剛才那個胖子也說出了「花酒」二字,他不知道這「花酒」到底是什麼。


  遲疑了片刻,他看著牧淺風,「花酒是什麼酒,好喝嗎?」


  「好喝,花前月下的酒最暖浪子的心。」牧淺風笑了起來,他從蘇凌天的語氣中聽出了對方的不解,翻身坐起,手腕壓著劍柄一轉,臉向蘇凌天湊了過去,嘴角一挑,「改天,我帶你去。」


  「不去,我沒錢。」蘇凌天搖了搖頭,掂量了懷裡的錢袋子,心裡惦記著商販手裡頭的食物,他避開了牧淺風的眼睛,使勁的搖了搖頭。


  「欸,相識就是有緣,不用你花錢,改日我們一起去花酒。」牧淺風笑了笑,站起,甩了甩挽住長發的灰色布條,「快到戌時了,凌兄,我們一起走吧,今日輔導師應該會提前為我們安排位置。」


  牧淺風摸了摸自己的包袱,從裡面摸出兩本書,丟給了蘇凌天,「今晚就看這個吧,明日可早些去書院的書閣找些書。」


  蘇凌天一把接住書,由於光線有些弱,他只能依稀憑著手感摸出書籍的封面是張牛皮革。


  「我不認識字.」蘇凌天揚了揚自己手裡頭的書本,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有些紅,可還是倔強的說了出來。


  「這是《大唐風雪錄》,嵇汎之作,上面還有一些插畫,你可以先看看上面的插畫。」牧淺風笑了聲,「改天,我教你認字。」他說著已經往房間外走去,「走吧,時間不早了。」


  蘇凌天看著門口的那個背影,翻身坐起,看著牧淺風擱在床上的銅錫,他心裡有點好奇,在猶豫了下后,捏開壺蓋,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口,而後劇烈的發出咳嗽聲,彷彿他的聲帶要被生生扯斷一般。


  銅錫里裝的是酒,而且是浦丹草原上蠻族之人的烈酒。蘇凌天這一口狠狠灌下去,沒有一點酒性的人頭腦會變得越來越遲鈍。


  「呵呵.」牧淺風轉過身,看著被嗆著的蘇凌天,他大笑了起來,慢慢的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後背,長眉一挑,「現在你有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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