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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啊!砰!哎呀!

  吱呀。


  這一次,是醫館大門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趙平安緩步走了出來。


  瞬間,所有人再度詭異的保持了沉默,連呼吸聲都放輕了,緊緊盯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穆遠只覺得眼眶發熱。


  為了扮村姑,趙平安本就衣著樸素。為了不讓人認出來,還被阿米稍微改變了下容貌。


  她的滿頭青絲都紮成一束,盤了個丸子頭在頭頂,還包了塊乾淨的藍色布巾,顯得極為利落。難為她居然找了件雪白的粗布衫套在衣服外,模仿醫生的白大褂。


  比白衫更白的,是她的臉色。


  簡直是慘白,蒼白,嘴唇連血色都沒有了,臉上的疲憊好像剛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仗和硬仗,勝得極為艱苦,以至熬盡了她體內的所有力量。


  偏偏,那白衫之上到處是殷虹的血跡,大片大片,也星星點點,彷彿她身上爆開了無數的血花。她的雙手更是無意識的半抬著,也被血跡浸染了。


  可即便如此,穆遠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趙平安。好像她是刻在骨子裡的,心上的,靈魂深處的,無論相貌如何變化,也不能阻止那種熟悉和心靈的天然悸動。


  趙平安也一眼就看見了穆遠,就算遠近各處紛紛攘攘,好像哪怕經歷三生三世,她還是能在人群中準確的找到她似的。


  她是那麼疲倦,精神全部抽離了身體似的,但眼睛卻奇異的明亮。與穆遠四目對視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睛更亮了。


  她試圖向前邁了幾步,卻整個身子都軟了。因為站在台階的邊緣,眼看就要滾下來。


  本能的,完全無意識的,穆遠飛身上前,及時把趙平安撈住,「你,怎麼樣?」他的整顆心都揪著,痛著,根本顧不得其他。


  「不是我。」趙平安下意識的抓住穆遠的手臂,「不是,那不是我的血。你別擔心,不是我流的血。」


  穆遠心中一松,緊接著就怔了怔,隨即就把趙平安扶穩,讓她坐在台階上,自己則後退幾步,恭恭敬敬地站在旁邊。


  之前的瞬間,真情流露,無法掩飾。


  之後的瞬間,自我隔離,變得無比疏遠。


  趙平安手上一空,只覺得那冰冷堅硬的鎧甲本就抓不住,此刻又從她手心上消失了。


  這讓她心頭酸酸的。


  沒想過在這種時候,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但剛才有那麼一刻,她不知第多少次在他面前站不穩,他照樣撈住了她。


  是真情流露,還是身為臣子對身為大長公主安危的擔憂?


  望著此時此刻穆遠沒有表情的臉,感受著他周身似有似無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趙平安有點不知所措,也無法判斷他的真實心意了。


  「你把我夫人怎麼樣了?」旖旎與酸楚的氣氛中,麥谷個不識相的突然鑽出頭來。


  同時,他伸出爪子,想抓趙平安的衣領。


  穆遠怒,再次出手。


  這一次他帶了真氣,還有望而不得的悲傷,出手甚重,直接拎著麥谷的衣領,把他整個人都丟開,讓他飛出好遠,落入人群。


  百姓們沒見過這陣式,也沒受過訓練,惟一的反應就是躲避。


  於是。


  啊!砰!哎呀!


  麥谷直接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就算是武將出身,好歹在空中卸了點力,也是半天爬不起來。但他太擔心他的夫人了,離得那麼遠也對著趙平安怒叫,「你把我夫人如何了?若膽敢傷她,我要你償命!」


  「等你過得了穆大將軍的關,再放狠話吧。」趙平安哼了聲,咬著牙,重新站起來。


  在眾人眼裡,此時她就像從修羅場出來似的,渾身是血,而且不是自己的血,那就是殺人所沾染的了。也許,是吃人沾上的。看哪,下巴上也有血跡,定是吃完了沒擦嘴。


  如此想著,人群就下意識的向後退著,讓出大半圈距離。


  而趙平安天生的氣勢,長居高位,能翻雲覆雨的氣勢也自然散發,令人不敢直視。


  只見她慢慢走下台階,站在人群中間,對著麥穀道,「你這人不好,總以惡意去揣測別人。我看,你是在此地當土皇帝當慣了,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這新詞,絕大多數人是聽不懂的,但大體明白她的意思。


  難道說,阿窩夫人沒事?那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動靜呢?


  「阿窩,阿窩到底怎麼樣?」麥谷再問,目眥欲裂。


  「你這人,不僅心不好,腦子也不好。」趙平安哼了聲,罵得那樣自然,「在你被打暈之前,我就說過了吧?我不會不顧母親的安危,只為留下孩子,你的理解力居然這樣差,還是被打壞了腦子?好吧,你若問我,我只能回你四個字:母子平安。」


  嗡的一聲,人群炸開了鍋。


  麥谷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趴在地上不動了,好半天才半信半疑地說,「真的么?你說的都是真的么?那為什麼我的阿窩不出聲?你之前也說過,要剖開我阿窩的肚子啊。那樣一來,人怎麼還能活?」


  「以後能不能活,我不能保證,但至少她現在活著。」趙平安又向前走。


  人群,好像海洋遇到避水珠,再度自然的向兩側分開。


  趙平安就這麼走到麥谷的面前,俯視著他。


  穆遠默默跟在趙平安身後兩步,即不太近,也不太遠。只有練家子才能看得出他身體緊繃,似乎說不出的緊張和莫名的關切。


  「至於阿窩為什麼不出聲……這麼說吧,如果我剖開人的肚子,結果讓人疼得慘叫,還叫什麼本事呢?如果麻沸散這麼沒用,又怎麼還能叫傳說中的神葯呢?」她說得淡定。


  藉機,把所謂麻沸散的事打個底。


  將來萬一在戰場上有外科手術要做,別那時候再驚悚世人,不如提前鋪墊。然後再設個限定什麼的,讓人知道藥物珍貴,用完了就沒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用的。


  果然,人群又嗡嗡出聲了,一群蒼蠅加一群蜜蜂的即聽感。


  其實很多人不知道麻沸散是什麼,畢竟古人的認知力和信息接受度不高,但大家都能明白是割了肉,開了肚腹都不疼,還能讓人活下來的東西就是神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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