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了（楚璃下線啦！）
周日的清晨陽光明媚，金色的光束透過百葉穿折射進比較昏暗的房間內，漸漸變得通亮無比。
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擺著兩份文件，上面分別寫著『離婚協議書』和法院傳票。
藍白色條紋的病號服穿在她身上略顯單薄，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手裡拿著法院寄過來的那張單子靜靜坐在單人沙發上，目光里什麼色彩都沒有，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俏容上也沒有往日的光鮮亮麗，漂亮的唇瓣上有些干，起了好幾層白色的皮，眼窩下的黑眼圈也是顯然意見，似是在這沙發上坐了整整一夜。
房門輕輕被推開，一名身穿淺色職業裝外加米色大衣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夫人，這是先生讓我給您帶來的早餐。」
見楚璃無動於衷的樣子，女孩將手中熱騰騰的早餐放在桌面上，就注意到了桌面上放著的文件袋，抿了抿唇：「夫人，先生說讓我來拿您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您簽好字了嗎？」
楚璃的眼眸微微動了下，緩緩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她眼眸里都是溫婉大氣的笑，長得十分清秀，不論是舉止上還是言語上都像極了一個大家閨秀。
也對，她如果不是家道中落確實是個大家閨秀，對於這個女孩，楚璃十分熟悉，從她認識許楓開始，這個女孩就一直擔任許楓的特別秘書一職，在她家裡還如日中天時，他們兩家本來就有聯姻的意向，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最後許楓還是看在之前的面子上留她在身邊做秘書。
在第一次見到她時，楚璃就知道，這個女孩對許楓的感情肯定不一般，但一直都不曾顯露出來。
當知道許楓要娶楚璃時，她也是微笑祝福，時至今日，許楓要離婚了，她依舊沉得住氣，不慌不忙的幫他處理後續的事情，對於楚璃她從來不過分的去催促，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去尊敬她，也不會特意落井下石的去擺臉色給她看。
楚璃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是個聰明人，她懂得剋制自己所有的情感，不論是對許楓的愛也好，還是對自己的厭惡也好，她都藏得讓人察覺不出半分來。
望著她臉上真切的笑顏，楚璃將紅唇抿緊，輕輕然的出聲：「方蕊，你現在應該很高興吧！我這個眼中釘終於要消失了。」
方蕊笑了笑：「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高興……。」
「你不用假惺惺的，許楓他不在這裡。」楚璃淡漠的打斷她的話，對於她這假惺惺的笑也已經看倦了。
文言，方蕊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說到假惺惺，我可比不上夫人，先生現在不願意看到你，離婚的後續事情就由我來代替了，另外……我還想提醒夫人一聲，關於您之前挪用公司公款的事情，董事會那邊不想那麼輕易罷休，打算告你，我想……過不了幾天，夫人身上的官司可能不止蘇硯郗那一起了。」
對於方蕊知道她和蘇硯郗的事情，她並不覺得驚訝，只是輕聲笑了聲：「人啊！一旦走了背運，別說喝口涼水都塞牙了，現在連看門狗都要過來反咬一口了，哎！我這還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聽出了楚璃在指桑罵槐的意思，方蕊笑著回：「這一切能怪誰呢！夫人要是只想著和先生好好過日子，這些事情怎麼會發生，還不是您自個想不開作唄！以先生對您的感情，本來那挪用公款的事情完全是他一句話的事情，可現在他看都不想看您一眼，更別說會為您說話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方蕊，我應該說你精明呢？還是太狡猾呢？就這樣輕輕鬆鬆的得到了你一直想要的一切了。」
「夫人這話就說錯了，先生的心還不是我的，不過，我想遲早會是我的。」
「哈哈！如今……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情。」說著，楚璃眯了眯眼睛：「是不是你讓王鬼和李勝去找的蘇硯郗，還暗中保護他，在他面前慫恿他揭發我，這所有的事情其實你都有參與對嗎？」
方蕊笑著點了點頭：「我不否認，不過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許楓，只是想讓許楓看穿你的真面目而已，只是……你那個自己流產的戲碼實在太精彩了，我後面的計劃都還沒開始實行，你就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啪——。」
在方蕊的話落下這一刻，楚璃忽然起身抬手狠狠扇在她的臉上，打得她有那麼一瞬間愣了神。
「你算什麼東西？還為了許楓？呵，別搞笑了好嗎？就算他和我離婚了怎麼樣？就算我現在官司纏身又能怎麼樣？你也改變不了許楓只愛我的現實，你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你還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不要臉。」
方蕊偏著腦袋，手捂著被打的臉頰，餘光不經意瞥向門口，映入一抹身影，淚水立馬充盈著眼眶，十分委屈道：「夫人，是先生讓我來取那份離婚協議書的，不是我……我只是……。」
「你給我閉嘴，賤人。」楚璃的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憤怒的打斷她的話后，又抬起手想扇過去，在落到半空中時，手腕忽然被人緊緊抓住，一轉身，帶著怒意的眸子里就撞進一抹偉岸的身影，整個人瞬間變得僵硬。
許楓冷著臉，狠狠把她甩到一邊，，將方蕊拉到自己身邊，傲然的睨著楚璃：「誰給你的權利打她的？」
「許楓……，許楓……你聽我說，方蕊她……。「
「閉嘴。」現在的許楓對她沒有半點耐心，對她的情感也在得知孩子流失的真正原因后也化為烏有了：「三天了，我是來拿協議書的。」說完，就正好看到桌面上得文件，隨手拿起來，注意到旁邊的法院傳票文件，眯了眯眼眸。
方蕊十分緊張的看著他，生怕他會拿起來看，然後對楚璃心軟從而原諒她，不和她離婚了。
而看著許楓的停頓，楚璃似是看到了希望：「許楓……我……。」
可許楓只是從那個文件上淡淡的掃過，並沒有要去拿起來看的意思，翻看那份離婚協議書，發現她依舊沒有簽字，覷起了眉峰，轉頭問：「你是不打算簽了？」
「許楓，我不想離婚……。」
「由不得你，最後問你一次，簽還是不簽？不簽我就直接聯繫律師起訴了，包括辰辰，我也不會管……。」
「不行……不行，我簽，我簽，許楓，你別這樣，辰辰是無辜的，他只是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還有自閉症，求你別不要他，你要怎麼樣我都答應你，我不想讓他成為一個孤兒。」對於辰辰，楚璃是發自內心的愛，她捨不得他經歷任何痛苦磨難。
本來上天就已經對他很不公平，剝奪了他童年的快樂，如今也快失去媽媽了，她不想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愛他的人也不要他，那他就真的變得無依無靠了。
看著許楓那決絕的目光，楚璃留著眼淚，雙膝下跪，手撐在冰涼的地板上，額頭狠狠落在地面上：「就當是我求你了，你是辰辰最後的依靠，別拋下他。」
她的舉動驚到了許楓和方蕊，尤其是許楓，瞳孔微縮，想伸手去扶她，但最後還是猶豫的收了回來，冷聲道：「簽字吧！我說過，辰辰由我撫養，我不會食言。」
辰辰對於他來說，其實早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了，儘管他有些自閉，但他那純真和燦爛的笑聲和言語在對他綻放時，即使是在為公司的事情而苦惱時，他也會覺得心情十分愉悅。
楚璃起身，接過他手中的離婚協議書，顫顫巍巍的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一生，為三個人活著，上大學時時為了她的母親，大學后她為了陸景衍而活著，和陸景衍分手后她為了那個患有自閉症的孩子而活。
不管是在生活上和工作上她對誰都是陪著笑臉去努力迎合所有人的興趣愛好，從未真正的活出自我，到最後的最後，她已經找不到最初的自己了，忘了當初的自己長什麼模樣，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又是什麼樣的。
她從小是被她母親一手帶大的，所以很能理解那種沒有父親的痛苦，從上初中后，她就特別懂事，幫著母親分擔家務，那時候的她還是幸福快樂的，可高中她那所謂的父親回來后一切都變了。
他把她的母親帶會了賭博，僅僅半年的時間，她的母親就辭掉了工作，對賭博沉迷到無法自拔，家裡更是負債纍纍，高三上半年，因為還不上錢，她親手把自己母親送進了監獄，也是在哪個時間段里，她那所謂的父親因為癌症去世了，喪葬費醫療費所有的一切都落在年僅十七歲的她身上。
後來得到警方和鄰居的捐助才把她父親火化安葬，高三下半年她也因學校保送上了理想中的大學，在那裡遇到了她今生的摯愛……陸景衍。
她倒追了陸景衍整整一個學期，才要到他的聯繫方式，第二個學期時，陸景衍才無奈鬆口答應和她交往試試，就這樣，大學的戀愛時光開始了。
她和陸景衍，她永遠在主動，而陸景衍是個被動的人，從來不會甜言蜜語，更不會有任何驚喜，就連最簡不過的約會也只會在圖書館或者選修課上面，她也從來沒有抱怨過，依舊笑眯眯的享受著這樣的美好時光。
大三下半年，也就是和陸景衍交往了八個多月之久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她在學校里長得算很漂亮的那種，基本可以和校花媲美，而那時候陸景衍在學校里的人氣也非常高，喜歡他的女孩子都能從教學樓排到校門口去。
和她同系的一個男的當時不顧她有男朋友在追求她，當時她拒絕過那個男的，可那男的依舊不依不饒，她想告訴陸景衍，又怕陸景衍誤會而生氣，所以一直沒有敢說。
在那個寧靜的夜晚，她下了晚自習，在回宿舍樓的路上被那個男的攔住，強行和她發生了關係，第二天又大肆宣揚他和她兩個已經在一起睡過的消息，瞬間，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也因為那個男的宣布，把原本一件強、奸的事情說成了她主動爬床。
那個時候可以說是她人生最灰暗最痛苦的時候了，也因這樣她和陸景衍分手了，在學校也徹底待不下去了才選擇退學離開了T市。
一個多月後，她得知自己已經懷孕了，心裡很慌，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因為當時年紀小，對打胎的事情都不懂，慢慢的，拖到到了五個多月，也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許楓……
回憶就像流沙，在指尖劃過時，心裡有苦楚和傷痛，她恨過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更恨過自己，但現實還是將她徹底打敗，讓她變得一無所有。
望著那個行如流水的字跡，楚璃嘴角微微一揚，把離婚協議書還給許楓：「簽好了。」
許楓示意方蕊接過協議書，看著她那張慘白的臉色，毅然轉身，對於這種可以用自己孩子來當墊腳石的女人他真的不值得再去付出和愛了。
可他從未真正了解過楚璃，不了解她的過去，她的需求，她的喜好，只給他想她的就好了，而一旦她拒絕接受，他不會想她是不是不喜歡而是會想她是不是有異心。
方蕊在離開時，深深的看了眼楚璃，忽然有些同情她，但也沒有過多的停留。
「我能再見辰辰一面嗎？」在方蕊走到門口時，楚璃忽然問道，她知道，門外的許楓是聽得見的。
方蕊下意識看向走在前面的許楓，只見許楓點了點頭，邁開頎長的腿離開了。
方蕊抿緊唇瓣，她也知道，在許楓的心裡，楚璃儘管有任何缺點，但也不是誰可以輕鬆代替的，他對她的愛，愛的十分霸道專制，卻也那麼明顯，這種時候他對她還是心軟了，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個果斷決絕的就建寧集團總裁許楓。
「這件事情先生會安排的，夫人住在這裡好好養身體就好了。」
病房裡再次陷入的安靜，楚璃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腿，蜷縮在冰涼的地板上，淚水從眼眶中落下，腦海里浮現出從她記事開始的畫面。
母親接送她上下學時，她給母親做飯時，和陸景衍戀愛時，生下辰辰時，辰辰第一次叫媽媽時，她嫁給許楓時……
這些對她來說異常珍貴且幸福的回憶就像是陽光下的泡沫，一觸碰就會破滅，變成了那些對她來說是絕望的痛苦。
門外忽然又響起了腳步聲，楚璃緩緩抬眸，就看見四名身穿警察制服的人站在門口，她愣了下，知道是蘇硯郗以故意傷害罪和王鬼那故意殺人罪的起訴才來了，緩緩站起身，打著赤腳無聲的走過去，抬起雙手平行的伸到警察面前，非常冷靜道：「走吧！」
「你不穿鞋？」警察幫她戴上手銬，看著她有些微紅的腳：「今天的風很大，你……。」
「不用了，就這樣吧！」楚璃笑著打斷警察的話，往門外走去。
腳下的冰涼早已被心裡的寒冷所麻痹了，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甚至什麼是冷，她也忘了。
四個警察互看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麼，默默跟了上去。
在進電梯時，警方想幫她戴上黑色袋子，但楚璃笑著道：「別戴行嗎？我好久沒看過這晴空萬里的樣子，待會想看看，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四個警察默認了，陪同楚璃進了電梯。
出了醫院大門時，楚璃下意識的抬眸仰望著這湛藍的天空，嘴角微微揚起，好像……從未有過這麼輕鬆了，也不用再去迎合任何人了，更不用去擔心其他事了。
現在……她終於可以做回只屬於自己的楚璃了。
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豪車裡，許楓看到你楚璃被拷著出來時，瞳孔不禁微微睜大，尤其是看著她打著赤腳還沒有穿得那麼單薄時，心驀地的痛了起來，從未流過眼淚的他，第一次從眼角落下兩顆無比剔透的晶瑩下來。
他努力了那麼久，到頭來她的心還是不屬於他。
「先生……。」方蕊看到他眼角的淚痕，嚇了一跳，開口道。
「下去。」
「先生……。」
「我讓你下去，聽不懂嗎？」
方蕊心裡一驚，立馬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腳步剛落地，車子就飛速的絕塵而去。
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方蕊的手不斷握緊，在和楚璃這場對戰中，她最終還是落敗了，她想，不管楚璃被判多少年，許楓估計都不會再娶了吧！
許楓將車子開回到別墅，將自己關在卧室里，他曾經以為只要自己對她足夠好，她遲早有一點會感動的，他從小也生活在那種無愛的家庭里，所以不懂得怎麼才算愛，他也以為只要把自己所擁有的都願意給她就算是愛，可到頭來，他還是一無所有。
「爸爸……。」
門口忽然出現一抹怯懦的小身影，他攀附在門上，將門推開一條縫隙，小聲的喊道。
聽言，許楓猛地抬眸看向門口，胸口狠狠一震，平復下心裡複雜的情緒后朝他招了招手：「辰辰，過來。」
辰辰邁著小步子朝他挪動著，走到他身邊，用小心翼翼的目光望著他，許楓伸手拉起他的小手，將他拉到自己腿上坐著，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吃早飯了嗎？」
辰辰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那今天怎麼沒去學校？」許楓看了眼牆上掛著的時鐘已經十點半了，按平時來說，早上八點家裡的保姆就會送他去那特殊的學校讀書。
辰辰低下頭，又沒有接他的話。
見狀，許楓也沒再追問他了，而是朝門那裡喊道：「劉姐，辰辰今天怎麼沒去學校？」
十多秒后，門口出現一個中年婦人，恭敬的朝許楓頷首，回答道：「先生，早晨小少爺鬧脾氣不肯去，吃早餐也是我們哄了好久他才願意吃的。」
「原因。」
「這……夫人許多天沒有回來了，昨天晚上小少爺一直抱著夫人和他的合照睡的覺，所以今天早上一起來就……。」劉姐有些難為情的看著許楓，對於許楓和楚璃目前的現狀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楚璃流產現在在醫院住著，但她也不能喝辰辰直接說啊！
說了他也未必會懂。
許楓斂下目光，面上的表情顯得更加深沉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中午就做阿璃經常給辰辰做的那幾道菜吧！」
「是。」
許楓揮手退散了劉姐，卧室里就只剩下他們父子倆人，許楓抓著他的肩膀，笑了笑，眼底染上抹鮮少的溫柔：「辰辰，媽媽最近很忙，去出差了，就像是我們還沒回國之前那樣，等忙完了，媽媽就會回來了，以後爸爸每天回來陪你好嗎？」
辰辰抬頭，聽到他最後那句『每天都回來陪他』時眼睛都亮了許多，但很快又沉了下去，小嘴裡嘟囔著：「媽媽……。」
許楓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爸爸媽媽一起陪他，心裡缺失的安全感只有在看到他和楚璃時才能完完整整的填補上。
「對不起……。」許楓將他摟在懷裡，聲線有些沙啞，哽咽道：「爸爸好像把你媽媽給弄丟了。」
辰辰似乎是沒太懂許楓那句話，什麼都沒有說，就靜靜的靠在許楓的懷裡，他溫暖的懷抱正在一點點填補他那顆缺失的小心靈。
失去媽媽的痛苦他或許不是很懂，但他還是會每天去想楚璃，想見到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自己的需求。
後來，許楓帶辰辰去監獄里見過一次楚璃，楚璃的狀態不是很好，監獄里的警察說是患有抑鬱症，每天坐在那裡自言自語，和誰也不打交道，就連看見辰辰也是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自那以後，許楓就沒帶辰辰去看過她，反倒是自己會每個月去看她一次。
很多年後，辰辰也長大了，自閉症也有了好轉，他好像也漸漸明白了當初許楓那句『爸爸好像把你媽媽給弄丟了』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