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你真的很自私
在楚慕寒這樣的折騰，葉輕舟一時忘記了那些煩心的事。學校放假在即，她也不可能天天借口跟同學出去不回家。
思來想去，她決定過完這個年再說。只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想著跟許美佳好好的過一個年，想著過完年再說。
可是有些事情，卻有如海面下面的冰山，終於露出了頭。
……
這天她回家，發現許美佳臉色蒼白的坐在客廳里。這樣的神情，她已經很多天沒有在她身上看到過了。
葉輕舟一時有些擔心：「媽，你怎麼了？」
醫生之前提過了，說做完手術兩到三個月之內是一個恢復期。
前期許美佳恢復得很不錯，可是這不表示，她就可以安枕無憂了。
許美佳看著她，嘴唇動了動，眼中有淚水閃過。
「媽，你是不是腰又疼了？」葉輕舟這會也顧不得其它了，伸手就要扶她起來，帶她去看醫生。
「我帶你去看一下傅醫生。聽聽他怎麼說。」
她的手剛碰到許美佳，就被她輕輕的握住了。她眼中的淚水，就這樣掉了下來。
「輕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葉輕舟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許美佳握著她手的力道卻是極緊。
她幾乎是瞬間明白了許美佳的意思。嘴唇動了動。想反駁。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了對不對？」
許美佳說話的時候，突然就苦笑出聲：「是啊，如果不知道，你又怎麼會，又怎麼會——？」
沒有任何預兆的就跟她生分至此？
葉輕舟看著被她抓得緊緊的手：「媽，你先冷靜點，你別這樣。」
「我……」許美佳的喉嚨哽得厲害，她有許多的話想說，可是現在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葉輕舟微微側過臉去，她的心情很複雜。一半是不忍，還有一半……
「對不起。」許美佳看著她，突然就從沙發上起身，咚的一下，跪了下去。
葉輕舟大驚，想也不想的去拉她的手：「媽，你別這樣——」
「你還叫我媽。你叫我媽……」許美佳不肯起來，她不斷的搖頭，她的淚水剋制不住的落下，砸在地板上。
「我，我……」她有很多話想說，可是這會卻只能不斷的搖頭。
「媽，你先起來。」葉輕舟眼眶有些泛紅：「你別這樣。」
她不知道是誰告訴許美佳的，難道是楚慕寒？可是他明明答應了自己，在過完年之前不說的。
「輕舟。」許美佳被她扶了起來，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她的手還握著她的不放。
「你爸——」許美佳胡亂的在臉上擦了一把：「你爸那個混蛋坐牢了。他，他叫我去保釋他。」
葉輕舟愣了一下，倒沒想到這個。
葉坤被楚慕寒以敲詐勒索的罪名送進了監獄。他不甘心坐牢。要求行使他正常的權利。他讓獄警叫來了許美佳，讓她保釋自己。
還跟她胡說八道了一通：「當年偷孩子的是你。你要是不把我放出去。我就告訴那個死丫頭。」
他說得囂張，卻忽略了許美佳已經在他手上吃過太多次虧。也為了這事，自責愧疚了十幾年。
「你已經被關在牢里了，你就在這裡反省吧。我是不會保釋你出去的。」
把葉坤關在牢里，她們母女還有安靜的日子可過，若是把葉坤放出來，那才是真的能把他們鬧到雞犬不寧的地步。
葉坤因為她不肯保釋，氣得不行。
「你以為你把我關著那個死丫頭就不會知道了嗎？我告訴你，那死丫頭精著呢。她找了個男人，那個男人可是幫她把什麼事都查清楚了，她早知道了。哈哈哈哈——」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許美佳想到女兒這幾天的態度，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葉輕舟知道了她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對他們有了嫌隙又怎麼會變成對她是那樣的態度？
「他什麼都告訴我了。」許美佳這會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你都知道了對不對？你都已經知道了。」
葉輕舟沉默，她的態度已經表明一切。
許美佳哭得更厲害了，她將臉埋進了自己的手掌心。葉輕舟只能看到她那不斷從掌心溢出的淚水。
她的手抬了起來，卻又放下。
客廳一片靜默，除了許美佳的哭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許美佳哭累了，她抬起頭，看向葉輕舟的眼中滿是愧疚跟自責：「對不起。你看我，明明做錯事的人是我。可是我竟然還有臉哭。我——」
「我對不起你。」許美佳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對不起你。我——」
眼看她又要哭了，葉輕舟終於受不了的開口：「他們，是誰？」
艱澀的四個字，讓許美佳的淚水停在那裡。
「輕舟……」
「我的親生父母。」本來不想這麼早捅破這層紙的，可是眼前事情變成這樣。葉輕舟索性把疑惑問出口：「他們是誰？是什麼樣的人？」
許美佳嘴唇動了動，理智告訴她，這麼多年，她偷了人家的孩子，一定要還回去。
可是情感上，卻真的接受不了。葉輕舟要回到她親生父母身邊去。
葉輕舟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這麼多年，許美佳也好，葉坤也好，都沒有想過要把她的身世說出來，自然不會想讓她認回自己的親生父母。
可是看到許美佳現在這樣的態度，她的心還是不可控制的生出幾分失落。
她站了起身打算離開，許美佳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輕舟？」
葉輕舟看著她，四目相對，許美佳的眼中再次泛起了淚水。
「輕舟。對不起。」
她的水滴在她手背上，葉輕舟有如被燙到一般的收回手：「沒必要。」
做都做了，再說這三個字，真的太輕了。
事實上到了眼前這樣的地步，葉輕舟才真的對許美佳生出了幾分怨懟。
將她從親生父母身邊偷走，換掉了她的人生。讓她十幾年，承受著葉坤隨時隨地都會發作的暴怒脾氣跟心血來潮的拳打腳踢。
雖然許美佳是護著她，可是如果不是她，她或許，本不必經歷這一切。
「你——」
「沒事的話，我先去——」
「輕舟。」知道她要走，知道她走了可能就不會再回來的許美佳，攥緊了她的手不肯放：「你，我，我們——」
她是一個自私的女人，當年不敢反抗葉坤，聽她的話，偷了主人家的錢不算，甚至還偷了人家的孩子。
現在，她又怕。怕坐牢。怕對方追究。更怕葉輕舟認回了親生父母之後，就不再理她了。
不管是哪一種，她都受不了。
葉輕舟想將手抽回，可是許美佳攥得很緊，她的神情有些複雜。
「何必呢？」
她其實真的不恨許美佳，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能理解當年的許美佳因為對葉坤的懼怕而做出這許多的事。
許美佳這麼多年的疼愛也不是假的，她也感恩。一碼歸一碼，她保護了她，葉輕舟內心知道。
可是現在許美佳的態度，卻真的讓她覺得有些心寒。
她的個性，許美佳應該知道的。她不是那種會拋下一切，不管不顧的人。
一碼歸一碼，就算是她認回了親生父母，也不會拋下身體才剛做完手術的許美佳不管的。
可是許美佳明顯不這樣想，這個認知，讓她心寒。
她已經十八歲了，早已經過了需要父母關愛的年紀。她認回父母，只是想知道一下，她的親生父母是怎麼樣的人。
他們是不是像楚慕寒說的那樣也一直在找她。
如果是，這麼多年他父母的心裡，會是何等的煎熬。她不能因為顧忌許美佳，就拋下她的親生父母不管。
「輕舟，我——」
許美佳知道自己讓女兒失望了，可是：「我，我打聽過的。真的。當年回到了京市，我有去你親生父母家打聽過。他們已經搬家了。輕舟，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就算是告訴了你，你也找不到他們的。真的，你相信我。」
葉輕舟看著許美佳的眼神，第一次意識到，她從來沒有了解過，她這個養母。
「他們是誰？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你可以告訴我嗎？」
許美佳咬著唇，神情一下子變得尷尬了起來。她一直攥著葉輕舟的手這會輕輕的放開，不敢跟她對視。
她這樣的表現，葉輕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突然就笑了，那個笑，有些無奈，有些諷刺。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自私。」
沒有打算再留下來，她其實不應該意外的。真的，她雖然還小，可是這大半年的時間，她看到的人性還少嗎？
從葉坤，到許美佳，她果然還是把人心想得太美好。
許美佳一直坐在沙發上不動，看著葉輕舟要離開，她眼中露出幾分痛苦。
「輕舟。對不起——」
葉輕舟的手已經放在門把手上，聽到那三個字，她的腳步停了一下。
打開門，她沒有回頭：「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裡，紅姐也會繼續過來照顧你。你……多保重。」
許美佳：「輕舟……」
「就這樣吧。」葉輕舟堅定的走了出去，關門。
隔著厚重的門板。她隱約聽到裡面傳來的痛哭聲，她眼睛有些酸澀，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