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張健的小名)回來了呀……」張健媽聽到兒子回來的動靜,徑自推門走了進來,絲毫沒有覺得擅闖兒子媳婦的房間有啥不對的。
「嗯……」張健答應著,走到床邊脫鞋,準備補一覺。
昨晚一宿沒睡,現在都要困死他了。
張健媽說,「你要睡覺啊?那就快睡吧,不過先把你媳婦叫起來,你瞅瞅她睡的,跟頭豬似的,早上了也不知道起來做飯,還指著誰伺候她咋地?」
對昨天小麗付給她舅姥爺一千塊錢那事,張健媽到現在還耿耿於懷呢,那可是一千塊錢吶,把她心疼的一宿都沒睡好,只覺得心像給刀子割了似的,一剜一剜的疼,她越想越生氣,所以一早就起來找茬。
張健聽到他媽的吩咐,想都不想的就去拔拉小麗。
「哎,哎,起來了,起來做飯了……」
小麗昨晚一宿未睡,這會睡得正香,張健拔拉了她兩下,她居然都沒醒。
「喂,你豬啊,睡這麼死!」張健見她不醒,嗓門突然拔高了,下手的力度也更大了,現在已經不是扒拉,是拍打了。
「啪啪——」
小麗被驚醒了,她睜著眼睛茫然了一會兒,才找到焦距。
「張健……你回來了!」她迷迷瞪瞪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沒回來你看著的是鬼呀?凈問那沒用的廢話。」張建把鞋子扔到了床底下,又隨手脫掉了衣服褲子,只穿了一件褲衩就躺在了床上。
小麗看著滿臉不耐煩的張健,心裡十分委屈,他昨晚一宿沒回來,回來了也不跟她解釋一下,直接就發脾氣,幹嘛嘛!
她咬著嘴唇坐在那裡,眼圈紅紅的,眼看就要哭了。
張健媽看到小麗那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心裡更來氣了,陰陽怪氣道,「幹啥呀,一睜眼睛就哭眼抹淚的,嫁到我們家委屈你了咋地?不願意嫁你就吱聲,我們家張健有的是小姑娘喜歡,不用非得為難你。」
小麗一看婆婆不樂意了,惶恐的說,「媽,我沒委屈,我.……」
「沒委屈你整那出幹啥呀?裝淚美人呢啊?」張健媽火力十足,繼續噴她,「醒了就起來做飯唄,一會我跟你爸還得出去擺攤呢,也不敢指望你給家裡掙錢、就干點力所能及的還不能嗎?」
小麗急忙下地,「嗯,我這就去……」
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的下地穿鞋,幾乎一溜小跑的往廚房去了。
她都這樣了,張健媽依舊不滿意,她撇撇嘴,牢騷說,「這還得人來叫才知道起來做飯,之前在我家住那些日子咋知道自動起來呢?哼,過門就露出原形了……」
小麗的的腳步頓住了,她回過身,委屈的看著婆婆,「媽……我昨晚睡的晚……」
「行了,別找那些借口了,又不是誰不讓你睡,誰叫你睡的晚了,你幹啥要晚睡?晚睡就得晚起,你起來晚了,指著誰做飯啊?我這一天天的又要擺攤掙錢,難不成還要我做飯……」
「媽……」小麗被婆婆懟的都不知該說啥好了,眼看著眼淚又要下來了。
張健不耐煩的說,「你們倆能不能消停點兒,要吵吵出去吵吵去,我這還得睡覺呢,這一大早上的,鏘鏘個沒完了,真是的……」
一聲無情的呵斥,讓小麗張開的嘴又閉上了,她抹了一把眼睛,低著頭往廚房去了。
張健媽在她背後白了她一眼,小聲罵了句,「敗家的死老娘們,還有臉哭呢。」罵完就擰噠著粗腰回自己屋去洗臉刷牙了。
張健家的屋子不大,總共就五十多平米,雖然婆婆那句『敗家的死老娘們』罵聲不大,但還是清晰的傳到了小麗的耳朵里。
小麗無力的靠在了廚房的門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完了,就因為拿一千塊錢,婆婆是徹底惱了她了。
婆婆跟公公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得罪了婆婆,也就是得罪了公公了。還有,因為小姨沒有給嫁妝,張健對她也有諸多的不滿,家裡這幾個人,現在都對他有意見了。
她該怎麼辦啊?
……
此時,燈市口某四合院外——
「哎呀,大姐,你咋還來了呢?」
章淑珍站在大門口,驚訝的看著門外的前大姑姐,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霍大姑局促的站在大門外,紅著臉說,「那什麼.……上回建峰迴去的時候,說叫我有空就過來溜達溜達,正好現在家裡沒事兒,我就過來了……」
說到最後,霍大姑不光臉紅,連耳朵根子都紅了。
是臊的!
她可不是沒事兒閑溜達來了,是被兒媳婦和孫女撒潑打滾的給逼著打秋風來了。
雖然當初霍大姑打定主意不來咔赤建峰來,但這世上又有幾個老人能擰得過晚輩呢?
何況,她的對手還是肖國萍那個胡攪蠻纏不講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潑婦,再加上丫蛋整天哭嘰尿嚎尋死覓活的逼迫,她就是再不想來,也由不得她啊!
這幾個月來,她都快被肖國萍和丫蛋給吃了,娘倆天天一睜眼睛就逼她上首都,在她們娘倆的挑唆下,兒子現在都對她有意見了,她要是再不來,只怕臉兒子都要跟她翻臉了。
霍大姑將來還得指著兒子媳婦給她養老呢,不敢得罪他們,她也是沒辦法啊,只能硬著頭皮過來了。
她們此行的目的有兩個。
第一個是借錢。
肖國萍要開個養雞廠,需要一萬塊錢的本金,可她自己手裡那點錢都給兒子娶媳婦花了,現在是一個大子兒都沒有,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霍建峰和韓明秀的身上。
她知道霍建峰對霍大姑的感情,也知道霍大姑過來借錢的成功率會高些,所以,就打仗升天的逼著霍大姑過來了,大有霍大姑不給她借錢,大家就同歸於盡的架勢。
第二個目的,是幫丫蛋找個工作。
丫蛋現在大了,也到了找婆家的年紀了,可這丫頭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不想在老家那個小山村裡待著,想到大城市來找個有錢的男人嫁了。
想找大城市有錢的男人,首先得在大城市生活,這樣才能有機會認識那樣的男人不是?
她想來想去,覺得上韓明秀的廠子好了,就用韓明秀的廠子當跳板,幫助自己實現夢想吧。
反正廠子是韓明秀的,而她是韓明秀的親戚,屬於皇親國戚級別的,到了廠子里也不用使勁兒幹活,隨時可以溜出去玩兒。
肖國萍圖稀丫蛋給她掙工資,再一個也是因為丫蛋長得好看,她也跟丫蛋一樣,希望閨女能嫁個有錢的首都人,所以就同意讓丫蛋跟老太太一起來了。
霍大姑拗不過她們,只能乖乖地帶著丫蛋來了。
娘倆大包小裹的趕到首都,費盡周折找到霍建峰家,結果到了那兒,人家保姆告訴他們,霍建峰一家子出國旅遊去了,根本不在家,也聯繫不上他們。
保姆也不認識她們,更不可能讓她們住進霍建峰的家,但是聽他們說是老家的親戚,就把四合院的地址給了她們,讓她們自己去找。
要是她們真是霍家的親戚的話,她們找到四合院也能安頓下來,不至於流落街頭,要是她們是騙子的話,也正好藉機拆穿她們。
然後,霍大姑就帶著丫蛋找到了四合院。
這會兒,丫蛋站在章淑珍家四合院的門口,親熱的沖章淑珍喊了一聲,「二舅姥!」
她還得指著二舅姥的兒子兒媳給她工作呢,所以還是提前把關係搞好才好。
霍大姑看到貿然丫蛋開口,急忙介紹,「淑珍啊,這個是我孫女,叫丫蛋.……」
沒等她介紹完呢,丫蛋就沒好氣的打斷了她,「奶,我不都改名了嗎?別在管我叫丫蛋了行不行?土死了,別人聽到了一下子就知道我是農村來的了。」
說完,又笑嘻嘻的對章淑珍說,「二舅姥,我現在叫珍妮,洋氣吧,這是不是比你們首都姑娘的名字都洋氣?」
「珍妮?」章淑珍的嘴角抽了抽,「我咋覺著這個名字是個洋人的名字呢?」
丫蛋得意的說,「對呀,就是洋人的名字,現在你們大城市不是流行取洋人的名字嗎,我也趕時髦取了一個。」
章淑珍看著她那身兒土不土洋不洋的打扮,還有臉上調色盤似的濃妝,忍不住呵呵兩聲,言不由衷的道,「挺好,挺好的.……」
你說人家取洋名字,那是在洋人開的公司里上班,你說你個農村丫頭,取個洋名字嘎哈呀?這不是出洋相呢嗎?
丫蛋不知道章淑珍心裡吐槽她呢,聽到章淑珍說『挺好』,還覺得挺美的呢,轉過頭向她奶奶炫耀說,「看看,我二舅姥都說我這名好了,你還整天說著說那的呢,我二舅姥可是首都人,見過大世面的,比你明白多了。」
霍大姑跟章淑珍從小一起長大的,倆人親如姐妹,看到章淑珍臉上的表情,她就能猜到她的真實感受了。
哎,丟人啊!
霍大姑看著一臉無知無畏的孫女,老臉更紅了,臊的都不好意思看淑珍了。
哎@老天不公啊。
一樣都是老娘養大的閨女,人家淑珍咋就能生出血氣方剛的兒子、聰明伶俐的孫女,而她,咋就生出窩囊的不像男人的兒子,又虎又蠢又嘚瑟的孫女呢?
她是上輩子造孽了還是老天爺看她不順眼啊?咋讓她這麼不省心呢?
章淑珍幫霍大姑提了一個提包,又把大門往大開了開,說:「大姐,咱別站這兒站著了,進屋說吧,丫……丫.……你叫啥泥來著?」
她想招呼丫蛋也進屋去,但是忘了丫蛋取的那個洋名字了。
「珍妮,我叫珍妮!」丫蛋一挺胸脯,似乎很為自己有一個這麼洋氣的名字感到得意。
「哦,珍妮啊,你也進來吧,幫你奶拎著點兒包啊!」章淑珍幫霍大姑提了個包,但是霍大姑手裡還有一個包,那個包很大,比丫蛋手裡拎的那個大多了,看起來也很沉,把霍大姑的肩膀都給壓耷拉了。
丫蛋正值年輕力壯的時候,拎包這種活,就應該是她的。
聽到讓她幹活,丫蛋心裡十分不爽,但是考慮到還要托他們給她找工作呢,而且找到工作后她還得住在這兒,不宜得罪這個老女人。
她噘了噘嘴,伸手搶過她奶手裡的提包,跟在奶奶和二舅姥的身後進大院去了。
一進院,丫蛋就顧不上生氣了,因為四合院里拾掇的太好看了,跟過去大戶人家的後花園似的。
「哎媽呀,這也太好看了,這還有鞦韆呢。」她跑過去,坐在鞦韆上盪了起來,正盪著,又一眼看見一個精美的青花大缸,大缸裡面還開著荷花。
她從鞦韆上跳下來,跑到大缸邊觀賞,「哎呦,有魚,嘖嘖,這大缸又養荷花又養魚的,真好看啊!」
丫蛋一驚一乍的叫起來,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被四合院里的美景給震驚到。
霍大姑雖然也感嘆於淑珍家的氣派,但她是個有涵養的人,雖然感嘆,卻沒有像丫蛋那樣大驚小怪的,顯出一副沒見識的樣子。
「我們現在跟大亂兩口子住一起呢,我們住東屋,他們小兩口住西屋。」章淑珍一邊開屋門,一邊給霍大姑介紹。
「其實,大亂他們兩口子本來不跟我們一起住的,這不是大亂媳婦生了嘛,他們兩口子都上班,讓我給看孩子,為了方便,他們兩口子就也跟著過來住了。」
進屋后,章淑珍把手裡的包放在了炕沿邊上,就趕著去看豆豆去了。
剛才出去開門的時候,孩子還在睡著呢,都這麼半天了,她怕孩子醒了,就趕著去看看。
炕裡邊,王大亂跟小靜的乖女兒正呼呼的睡著呢。
霍大姑看著孩子,笑著說,「這就是豆豆啊,長的可真俊啊!」
章淑珍有點兒失落的說,「俊是俊,只可惜是個丫頭,哎!」
霍大姑說,「丫頭咋了?只要好好培養,說不定丫頭比小子還有用呢,你看建峰媳婦,人家就是丫頭,可咱老家那片男的女的滿算著,誰有人家能耐啊?多少生小子的人家羨慕人家老韓家呢?」
章淑珍知道大姐是在安慰她呢,就嘆了口氣,說,「話雖這麼說,可誰不想家裡能有個接戶口本的啊?閨女再好、再能耐,終究是人家的人,生的孩子也要跟人家的姓,我們老王家啊,在這一輩算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