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封她做公主如何?(二合一)
京城裡吳府里,吳證額頭上搭著濕毛巾,正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旁邊他的老妻從下人手裡接過葯碗,遞到他嘴邊,柔聲道:「來,喝葯吧。」
吳證卻擺擺手,煩躁地道:「不喝。」
「你這老頭子。」吳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轉頭朝兒子使了個眼色。
吳證的兒子上前,安慰父親道:「爹,現在已經知道高產水稻是種子出了問題,責任在杜錦寧,又不在您身上,您沒必要這樣著急上火。皇上是明君,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您又何必想不開,自己折磨自己呢?」
「唉。」吳證嘆氣道,「我在工部呆了大半輩子,也算熟悉水稻的特性,怎麼就跟十六歲的杜大人差這麼遠呢?」
從上一季知道是種子問題后,這一季在種植的時候,他們工部就傾盡所有的人力物力,使盡全身解數,想要阻止種子退化,最好讓它優化到最初的畝產七石上來。卻不想什麼方法都用過了,這種子竟然退化到連普通的種子都不如的地步。
而「杜錦寧大人歷盡千辛萬苦才研究出來的高產水稻,到了工部官員手裡,不光不能保持原來的產量,反而步步倒退,把高產水稻毀於一旦,弄得畝產兩石都達不到」,這樣的消息,不知什麼時候傳了出去,傳得人盡皆知。
現在,全大宋的民眾都知道他們工部的官員無能。
這叫吳證怎麼有臉上朝?
他只好稱病躲在家裡。誰曾想假病成了真病,現在只覺得頭暈眼花,渾身無力。請了太醫來,太醫則說他思慮太過,憂思成疾。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乾脆遞摺子致仕算了,反正他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好,也是時候退下來了。
但他又不甘心。他現在致仕了,背上的恥辱標誌就得跟著他一輩子,人家一說起,就說他是因為無能才退下的。子孫都要受影響。
所以他只能挺著。
忽略過兒子和老妻碎碎念的無用安慰,他問道:「杜大人有消息了嗎?」
兒子道:「怎麼會找得到?失蹤這麼久,怕早就……」他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這麼久以來,一直在找杜大人,就差掘地三尺了,仍找不到,大家都在猜杜錦寧當初被張家或趙家殺了,並且毀屍滅跡。現在尋找,不過是徒勞無功。
這時,吳府管家忽然急匆匆走了進來,對吳證一拱手道:「大人,小人剛才聽到一個消息。」
「哦,什麼消息?莫不是關於杜大人的?」吳證略帶揶揄的口吻道。
除了杜錦寧的消息,其他對他都無關緊要。
管家點了點頭:「正是。」
吳證一怔,旋即精神大振,掙扎著坐了起來。吳證兒子連忙上前扶起了父親。
「什麼消息,快說。」吳證催促道。
「小人剛才去採買東西。在糕點鋪里聽人閑聊,說杜大人恐怕是被日苯擄去了。說當日去日苯的船上,他們依稀看到過一個人特別像杜大人。」
「什麼?」屋裡的人皆俱震驚。
吳證坐直了身體,急聲問道:「那人呢?你喚他進來,我細問問。」
管家一臉沮喪:「那兩人說話聲極小,小人是無意中聽見。等反應過來回頭去找,那兩人不見了蹤影。問及糕點鋪的夥計及掌柜,他們說沒注意,只恍惚看到兩個男人進來晃了一下又出去了。小人出門尋找,也沒找到。」
吳老夫人道:「就算找到這兩人也沒用。找到他們,他們也會矢口否認。茲事重大,誰敢保證那人真是杜錦寧大人?萬一不是呢,他豈不要被殺頭?」
吳證一想也有道理。
他剛一放鬆想躺下去,忽然身體一僵,繼而掀開被子,吩咐道:「給我更衣,我要進宮見皇上。」
「爹,怎麼了?」他兒子莫名其妙。
「你還病著……」吳老夫人也想勸他。
吳證擺擺手:「別說了。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必須得讓皇上知道。杜大人不光研究出了高產水稻,南方的開放路引也是他的主意。這樣的人才要是去了日苯,日苯必要因此而崛起,那咱們大宋就危矣。」
吳證兒子嚇了一跳:「爹,不會這麼嚴重嗎?再說,他是大宋人,還是大宋的官員,為什麼會去日苯?」
吳證覺得應該是杜錦寧研究出了高產水稻,趙晤不光沒有重賞於他,反而讓他去做誘餌吸引世家的炮火,以至於引起了杜錦寧對趙晤的不滿,從而一怒之下去了日苯。
不過這種猜測他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他道:「你別管那麼多,趕緊給我更衣。」
下人早已拿了他的官服來,吳證穿了衣服匆匆出門。
趙晤正跟齊伯昆在議事,一聽吳證的話,一臉驚訝:「怎麼可能?」
杜錦寧再腦抽,也不可能放著繁榮昌盛的大宋不呆,跑到日苯去吧?
齊伯昆卻看了趙晤一眼,很有深意地說了一句:「很有可能。」
趙晤立刻領悟了齊伯昆的意思——杜錦寧是女子的真相被趙明月撞破,擔心他會治她的罪,所以乾脆逃跑到日苯去,而且打算再不回來了?
趙晤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身為皇帝,他立刻想到了杜錦寧幫著日苯發展的嚴重後果。
哪怕這種可能性有萬分之一,他都不能容忍。
他轉頭吩咐吳公公:「傳朕的旨意,讓鴻臚寺卿徹查一查當日去日苯的船隻是何時啟程的,再查查當日去日苯的有哪些人員。」
「是。」吳公公出去傳令。
國與國之間的船隻往來,來了什麼人,運了什麼東西,鴻臚寺都有詳細的記載,專門有人管這個事。
鴻臚寺卿接到旨意,當即帶了那個官員,拿了登記簿進了宮。
那個官員稟道:「日苯船隻因為那天出了點小毛病,修了修,耽誤了些行程,所以啟程的時間是申時。上船的除了日苯來的那批人,就是陸先生他們一行人了。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臨到上船,陸九淵先生說他原來的小廝犯了錯,他不想帶去日苯了,要換一個新小廝。」
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錯,他聲音有些顫抖:「因為有陸先生他們擔保,臣以為沒什麼問題,而且換下人也是常事,便沒有在意,給他們登記後放了行。」
「那個小廝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你可還記得?」趙晤問道。
官員將登記簿給太監遞了上去,道:「叫安適。因為比較特殊,所以臣記得他的相貌:乍一看很普通,細看卻覺得那人的容貌極為出色。」
「安適,錦寧?」念叨著這兩個字名,再想想杜錦寧那出眾的容貌,化了妝後有可能變得普通;再聯想到船隻早不出問題晚不出問題,偏偏那時出問題,啟程的時間延遲到杜錦寧失蹤之後,趙晤覺得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杜錦寧了。
安適在潤州時,作為琴師,只在後台彈琴,幾乎不在人前露面。而且因為他容貌出眾,以前又是那樣的身份,杜錦寧擔心他被騷擾,惹來麻煩,所以也叮囑過他,他自己更是不喜歡露臉。
園林那麼大,就算他要散步散心,也不用出園林。
也因此,除了杜錦寧和陸九淵那一行人,便是潤州杜家莊子上的佃農們都不知道園林里曾經住過這麼一個人。「安適」這個名字,又是他離開楚館后給自己起的。便是趙晤派人去潤州查,也不一定查得出來。
趙晤派人去陸九淵府上查了一遍后,幾乎完全認定了那叫「安適」的人就是杜錦寧。
「齊公,怎辦?」他焦躁不安地問齊伯昆,心裡莫名地同情起齊慕遠來。
杜錦寧遠走日苯,肯定是不打算回來了。齊慕遠對杜錦寧一往情深,寧願不成親辜負家人,在杜錦寧失蹤后更是被痛苦折磨得不成人形,到頭來還是落得個被拋棄的下場。而且杜錦寧走時,連個口信都不給他留下。
齊伯昆道:「派人去日苯,務必把杜錦寧抓回來。」
「不不,不能抓。」趙晤想起眼前的一大堆麻煩事,還得讓杜錦寧去處理,趕緊更正道,「要禮遇地請她回來。就說,朕不追究她的任何欺君之罪。」
「只是不追究欺君之罪嗎?皇上別忘了,她手上有丹書鐵券,可以抵一次死罪。」齊伯昆道,「朝庭要讓她繼續研究高產水稻,南方的事也得諮詢於她,是不是得給她一個官家的身份?」
趙晤頓時作了難,想了想,問道:「齊公覺得該給她一個什麼身份?」
齊伯昆搖搖頭:「這個臣不好說。既然杜錦寧是女子,如果她在日苯沒有成親,回國后我家小遠定然想娶她的,到時候她就是臣的孫媳婦了。皇上可能不會在意,但朝堂上的官員難免會說閑話,所以臣要迴避此事。」
趙晤的身體忽然僵住了,滿腦子都是「她在日苯成親」幾個字。
他一直覺得,大宋比日苯不知繁榮幾倍,又是杜錦寧的家鄉,只要他給出誠意,杜錦寧肯定會很樂意回到大宋來的。
他完全沒有想到,杜錦寧會在日苯成親,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日苯人。如果她嫁的是日苯皇室……
趙晤打了個寒顫,不敢想下去。
以前因為杜錦寧是大宋人,不管她是男是女,做不做官,都在大宋生活,普天之下都是莫非王土,再如何她都得為大宋服務。
所以杜錦寧失蹤,趙晤雖然可惜了她這麼個人才,但鑒於她是個女子,就算找回來也不能重用,他便沒有再將她放在心上。
即便高產水稻出了問題,他心裡著急,也不過是覺得最壞的結果就是回到原點,就當沒人杜錦寧這人出現過,損失也不大。
現在,他是真真正正地認識到杜錦寧這個人對整個社稷的重要性。
他想起杜錦寧在殿試時給他勾勒過的宏偉藍圖,後來又多次談起來國家的治理,以及她出了個計謀、讓皇家幾代人都為人頭疼的世家問題得以解決。
她在政治上的雄才大略,她在開放路引、繁榮經濟方面的高瞻遠矚,她研究出的高產水稻……
如果這些全都給了日苯。就算日苯國小,也難說不會成為威脅大宋的存在。
想到這裡,他完全沒理會齊伯昆剛才的話,問道:「那您說給她個什麼身份?要不朕認她做義妹,給她個公主的身份怎麼樣?享受食邑的那一種。」
他看了齊伯昆一眼,補充道:「她的兒子可以世襲,與魯國的兒子享同樣的爵位。」
齊伯昆與杜錦寧兩人的功勞,完全值得他賞一個世襲爵位。最重要的是,這樣能吸引杜錦寧回國,齊伯昆為了爵位,也會下大力氣去尋找和說服杜錦寧回國,嫁給齊慕遠。
對於這個提議,齊伯昆還是很滿意的。
以公主之身參與政事,誰也說不出什麼閑話來,還能為他的曾孫子撈個爵位。最重要的是,杜錦寧成了公主,就能擁有公主府,可以跟齊慕遠兩人單獨居住,不用去伺候婆婆蘇氏。
想想兒子和兒媳婦那臭德性,齊伯昆都不好意思讓杜錦寧嫁進齊家。
如果她被封為公主,一切問題都能解決了。
他道:「這事為時尚早,為今之計是先找到杜錦寧。沒準杜錦寧有不同的想法呢。」
趙晤便知道齊伯昆對他的提議沒意見了,點頭道:「也好,到時候問問杜錦寧再說。」
議完這個,他又問:「愛卿你看派誰去日苯尋找杜錦寧比較好?」
齊伯昆搖搖頭:「臣並沒有什麼好人選。」
開玩笑。雖說這條航線還算成熟,但海上風浪誰能算得准?再者,如果杜錦寧不在日苯,而在國內,去日苯的人無功而返,到時候反吃掛落。
聽到這話,趙晤鬆了一口氣。
他問話的時候,是打算派齊慕遠去的。但問題一出話,他就想到,如果杜錦寧願意進宮做妃子,他派齊慕遠去豈不是羊入虎口?當即就希望齊伯昆捨不得孫子冒這風險。
還好,齊伯昆的回答正如他意。
「那朕跟鴻臚寺和禮部的人商議后再決定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