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出主意
雜貨鋪子?
杜小枝面有疑惑,「雜貨鋪子……」這生意,大街小巷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今兒這家開張了,明個兒那家關張了,也沒聽誰說開雜貨鋪子發家的。
杜玉娘就知道,杜小枝沒想明白這事兒。
「小枝姐,我問你,你們為何要做生意,做生意的目的是什麼?」
杜小枝見杜玉娘臉上一派坦誠,便知道她心裡是有計較的,也琢磨起來。
「當然是為了過好日子,掙錢了。」
杜玉娘點頭,「雜貨鋪子雖小,可是能賣的東西卻多。我看姐姐不以為意,可是覺得這裡面都是蠅頭小利,沒有賺頭?」
這種一針見血的問法,把杜小枝鬧了個大紅臉,不過這種要緊的時候,別的都不打緊,要緊的就是得坦誠。
「也是一方面。再有就是,我總覺得這雜貨鋪子隨處可見,還有不少貨郎都是擔著擔子走街竄巷的做生意,只怕生意會被分散不少。」杜小葉又道:「而且鋪子里的東西也太零散了。」
說來說去,還是覺得利小,怕不賺錢。
「大姐,你想想,如果不開雜貨鋪子,你能開什麼鋪子?」
杜小葉十分好脾氣地道:「就是想不到才問你啊!之前我也想過,開館子,我們沒有手藝,起早貪黑的錢也不好掙,大伯和大哥的辛苦,我們都瞧在眼裡呢!要說開綉坊,正如你所說,我們既沒有那麼多的錢,也沒有人脈,根本難以成形。」
「還是了!」杜玉娘道:「雜貨鋪子雖然不起眼,可是做生意的學問卻一點也不小。進貨的眼光要准,賣的東西不能光看價格,還要看質量。」
杜小枝聽得一頭霧水,表示自己聽不明白杜玉娘的意思。
其實這事兒說得直白一些,就是找准自己的定位。同樣是開雜貨鋪,檔次也是不同的。開在窮街陋巷,只能賺一些窮苦人家的辛苦錢,利潤當然不大。
窮苦人家,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好飯,穿衣也是節儉,縫了又補,補了又縫的。針頭線腦倒是用的不少,可是那些東西能掙幾個錢?街頭巷尾的街坊來了,興許還要賒賬,就是帶著錢的,只怕也會廢費嘴皮子磨上半天,一文一文的往下講價。
所以說,在窮街陋巷裡開鋪子,只是混個暖和,想要富裕起來,確是難了。
杜玉娘把她的意思一說,杜小枝就忙不迭的點頭,「是是是,我就是怕這個。」白白浪費了那些老山參換回來的本錢。
「世事無絕對。」杜玉娘捧著茶盞喝了一口茶,在杜小枝急切的目光下,又開口道:「所以說,開鋪子,選地段很重要,太好的地方和太偏僻的地方都不行。」
「玉娘,你可別賣關子了,快細細跟我說說。」
杜玉娘反問她:「小枝姐,你還記不記得,村裡早些年嫁到外地去的那個金鳳?」
金鳳?
杜小枝腦袋裡閃過一個女子的身影來。
「記得,忘不了。」
提起這個金鳳,倒也是個好命的。
金鳳的年紀,比杜小枝還要大上幾歲,如今怕是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早就該當年了。她生得很有福氣相,白白凈凈的,未語先笑,又是個宜男這相,所以很受長輩喜歡。
金鳳嫁得很好,嫁到了隔壁縣裡頭去了,她夫家人口簡單,她相公是個讀書人,聽說娶了金鳳還不到一年,就中了秀才。
夫家人覺得金鳳很旺夫,對她自然也好。後來那秀才入了館,教孩子們啟蒙,聽說一年能掙不少束脩銀子,邊掙錢邊養家,對金鳳很是看中。
「好好的,怎麼提起她來了。」
杜玉娘抿唇一笑,「記得有一年,她回看家過節,還在村裡炫耀,逢人就說,她們家的衣裳,都是找專門的裁縫來做的!吃的鹹菜都是鋪子里買來的,吃的什麼,用的什麼,都要買好的,只專門光顧一家什麼泰生號的老店,其他那種小店,她是從來不屑去的……」
經過杜玉娘的提醒,杜小枝也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正是樹大招風,當時有不少人都在金家人背後說他們的閑話,無非就是說,嫁了一個秀才而已,就張狂起來了,連衣裳都不做了,是個敗家的。
「你想,金鳳的夫家和我們家比,如何?」
金鳳的夫家,跟杜家,哪有可比性。
她丈夫不過是個夫子,還是教稚齡小童啟蒙的那種。
杜家現在生意紅火,家裡有鄉下有屋有田,另還有兩個連在一起打通的鋪面。每天麵館的流水讓人眼紅,即便不用看賬,光是看進進出出的食客,就知道不少掙錢。
「自然是比不得的。」
「所以,像金鳳那樣的人家,買個針頭線腦都要去好鋪子……」杜玉娘朝她眨了眨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杜小枝醍醐灌頂般的清明過來。
「我明白了,我懂了。」她激動地站起身子,直道:「你的意思是,要找一個中等往上的鋪面,開一家專門賣精品的店!」
「精品談不上,但是品質一定不能太差!」杜玉娘道:「大戶人家,有專門採買的下人。除了吃的,所有東西都是從鋪子里買來的!你要想把生意做好,那麼鋪子里的東西能讓大戶人家瞧上的,只能佔三成,多了反而不美了。」
杜小枝慢慢的坐下,靜靜地聽著。
「剩下的七層貨品,便是要針對像金鳳,又或者是我們這樣人家。產品質量不錯,價錢中等偏上,也不會太低賤。」這樣一來便是給了客人優越感。
「你是說,不做窮人的生意。」
杜玉娘微微皺起眉頭,「話不是這樣講!你想一想,宰相門房七品官,那些大戶人家負責採買的下人,都是在主子面前極得臉面的,很受倚重。這樣的人,難免心高氣傲一些,若是她有意買你鋪子里的東西,可是卻瞧見鋪子里有一些品相不好的東西,她會怎麼想?」
這就是人的心態問題。
「你是要做生意,自然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杜玉娘苦口婆心地道:「你想想,咱們桃溪鎮首屈一指的酒樓,得說是大鴻圖和香滿樓,再差一點的呢,就好比四喜飯莊。咱們家呢,比起四喜飯莊來,又有不同,可是這街面上的餛飩攤,煎餅攤也不少,他們又不如我們,你明白了嗎?」
杜小枝眼睛亮亮的,「我懂了,玉娘,我是真明白了。」
杜玉娘點了點頭,「我呢,也是不懂,你回去跟二叔再好好商量,你們父女倆,好不容易盡釋前嫌,總要和和氣氣的才好。」
「謝謝你啊,玉娘!」杜小枝道:「我知道,我爹做了很多錯事,你現在這樣不講前嫌的幫我們,我真是……」
杜玉娘心想,但願你爹是真的改了吧!別到頭來生意賠了,再怨到我的頭上,那可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杜小枝前腳剛走,劉氏緊跟著進了屋。
「她找你什麼事?」她在外面轉悠半天了,當真是抓心撓肝的。
杜玉娘就道:「讓我幫忙想個生意。」
劉氏把眼睛瞪得老大,「你給她出招了?」
「也不算出招吧,就是說了兩句。」自己親娘是什麼性子,她還能不知道嗎?說白了,讓二房的人坑怕了,就怕狐狸沒抓著,惹一身的騷。
「你可真敢說!」劉氏有些生氣,「這生意上的事,應該是他們爺倆自己商量才是,你不過是個出嫁的閨女,跟你說得著嗎?你說你是不是傻!」說完還不解氣,伸出手指頭來,戳了杜玉娘額頭一下。
杜玉娘連忙安撫炸毛的老娘,「您可消消氣吧!多大點事兒,晚點我和您女婿就該回家了,您可別在這個時候黑著一張臉,下你閨女我的面子啊!」
劉氏嘆了一口氣,「真是上輩子的冤家,這輩子蹦著高的來討債!你說說你,楊崢以穩重,你怎麼就不能學學?」
「我知道您是怕我吃虧,可是我真沒說什麼啊!」杜玉娘攤了攤手,「而且我也把醜話說在了前頭,告訴小枝姐了,你讓我說,我只管說一些自己的想法。生意的事,還是他們父女自己研究去,將來無論賠了賺了,可跟我無關。」
劉氏不說話,看樣子還是沒有消氣。
「娘,您就是信不過我二叔,難道還信不過我小枝姐的為人!?她可是個好人啊!早些年的事兒,您難道都忘了?」
「哎,也罷!」劉氏揮了揮手,「你哥在外頭等你半天了,你過去看看吧。他把心思都擱到你寫的那個方子上了,天天鼓搗,也不知道弄好了,能賣幾個錢。」
杜玉娘就親親熱熱地挽著劉氏的胳膊,去找了杜安康。
杜安康早就把一應東西都準備好了。
炸小食的鍋,淋油的漏勺,幾罈子醬,都擺得齊齊整整的。
杜玉娘可是吃驚不小。
最讓她吃驚的是,還新打了一個三層的架子,上面擺著各種各樣的食材。她放眼看過去,卻見有竄成了串的蘑菇,幾樣蔬菜,兩三種丸子,還有幾樣,貌似就是雞排,肉排?
這東西,杜玉娘也沒弄過!早先在庵堂里吃不到肉,油水也是少得可憐。她也只是聽師傅說了幾次,猜了一個大概。
沒想到,大哥居然都弄出來了。
「玉娘,你看這些咋樣?」
杜玉娘道:「冬天青菜精貴,你也是捨得。」
「咱家現在可不差這幾個錢,再說炸完的東西,都進了我肚子了,你瞧瞧我,沒幾天的工夫,就胖了好幾斤。」
胡說八道,哪兒有胖那麼快的。
「你看著,我給你炸幾個嘗嘗。」
杜玉娘便點頭說好。
火很旺,鍋里的油溫漸漸升了起來。
杜安康把一塊雞排和一塊肉排扔到了油鍋里,噼里啪啦的過油聲,就響了起來。他時不時的用長長的筷子給肉排翻面,還很認真的去看肉排的顏色。等到肉排炸透了,他便立刻撈了上來,淋了一會兒油,便放到事先準備的大盤子里,刷各式的醬。最後灑上一些孜然粉,辣椒粉,一臉忐忑的將東西遞給杜玉娘。
杜玉娘咬了一口,覺得外焦里嫩,火候掌握的很好,肉質剛剛熟透,又不會太老。外面包裹的麵粉外衣卻是被炸得金黃酥脆。醬料比例也很好,鹹度適中,再配上提味兒的孜然粉和辣椒粉,堪稱完美。
「很好吃啊!」
杜安康得了杜玉娘的肯定,大受鼓舞。
「這便行了!」他一邊說,又一邊將手邊的蔬菜串和丸子串扔進鍋中,一併炸好,刷上醬,讓杜玉娘吃。
杜玉娘只道:「味道不錯,可是也真的很費工夫,費料!青菜在這個季節,可是貴得厲害,又要過油炸,還要塗料,可怎麼定價?」
杜安康道:「我早想過了,菜是五文一串,肉是十文,丸子和豆腐,暫時都跟菜一個價錢。」
「不會高了吧!」杜家最便宜的面,也才六七文錢一碗,吃得可比這個實惠。
「這就不是能吃飽的東西!嘗個味兒,又不是頓頓都吃!」杜安康道:「更何況,如今四海昇平,百姓的日子好過著呢!買吃食的錢,還是有的。」
杜玉娘用一種『士別三日應刮目相看』的眼光看著杜安康,還點了點頭,十分肯定地道:「你想得也有道理,我就是個出主意的,至於到最後你要怎麼做,就是你自己定了。」
「放心吧!」杜安康道:「你嫂子說了,等她出了月,也過來幫忙。」
杜玉娘連忙擺手,「可別,小寶還小呢!她得好好照顧,你勸著點,別讓她任性。」
杜安康點頭,「我也知道輕重。」岳父岳母就在鎮子上,萬一誤會了,以為這主意是自己出的,還不和罵死他。
杜玉娘看了杜安康片刻,就問:「大哥,有個當過官兒的老泰山,是不是感覺良好。」
杜安康摸了摸鼻子,表情訕訕的,苦笑道:「還好,還好……」他是能理解岳父岳母的心情。
杜玉娘實在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