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負責
杜玉娘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如錦,她很害怕。表面上看起來十分平靜,實際上蘊藏在平靜之下的情緒,猶如驚濤駭浪一般,隨時可能衝出來。
雲淡風輕的如錦不見了!那個面對黑臉婆子都能鎮定自若的如錦,像是丟了魂一樣,瞧著特別的可憐。
這樣無助的如錦,讓杜玉娘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剛發現她愛錯了人,上了當,把全家都害慘時,她也是這副模樣,失魂落魄的過日子,像是隨時可能倒下似的。
杜玉娘的心驀地疼了起來,她直接上前,抱住了如錦,雙手環在她的背後,輕輕的拍了拍她:「你別害怕,那是夢,是假的!」
如錦愣住了,整個人獃獃的,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杜玉娘的懷抱,竟然讓她有流淚的衝動!
為什麼呢?
如錦眼中閃過一抹慌亂,整個人僵在那兒,動也不也動一下。
陌生的感覺~
如錦的手,輕輕的動了動,她想說她沒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酸得不行!毫無預警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如錦一直哭,無聲的哭,只流眼淚,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她的眼淚像是哭不盡一樣!好奇怪,她以前從來沒有哭過!
這個念頭一閃過,如錦的心就更亂了!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念頭,她以前從來沒有哭過!她以前為什麼不哭呢?
杜玉娘根本不知道,如錦此時心裡的想法到底是怎麼樣的,但是,她感覺得到了如錦的眼淚,她的肩頭微濕,顯然是被如錦的淚水打濕的。
「如錦,老人都說,夢是反的!」她說完這句話,不由得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原來是誰,其實又有什麼重要的?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好好的,即便不知道自己以前是誰,只要知道自己以後是誰就好了啊?」
如錦從杜玉娘的懷裡掙扎出來,愣愣的看著她,好像在想她的話。
杜玉娘就輕聲道:「若是想起來了,有諸多的不快樂,我倒寧願再也想不起來!就做快樂開心的如錦,有何不好的?」
如錦的眼睛就亮了一下,是啊,有何不好的!她是誰,又怎麼樣?她現在是如錦啊!她有親人的!
如錦突然笑了一下,眼裡的淚雖是掉了下來,但是心情卻好了不少!
「我真笨!」
杜玉娘拿手帕給她擦眼淚,「我原本覺得,你來了,我師傅走了,是件極不好的事。」
如錦動也沒動,聽她往下說。
杜玉娘面露幾分懷念之色,「我師傅,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糊塗的時候也就罷了,吃吃睡睡,別人罵她,她也不知道,只會笑,不會難過。清醒的時候呢,她不快樂。」
如錦覺得奇怪,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
「她不快樂,眼睛里總是有很沉重的東西,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
如錦就覺得更奇怪了!到底是清醒的還是糊塗的啊!
「她喜歡喝酒,可是在……酒不易得,好不容易弄了一些酒給她,她卻說酒不應該是這個味道。」杜玉娘無奈的笑了笑,「反正她清醒的時候,就是不快樂的,我覺得,她好像背負了一座山一樣活著。所以,如錦,我不知道師傅現在在哪裡,如果你來了,她走了,對她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前世師傅活得多麼痛苦啊!
杜玉娘看得清清楚楚,師傅恨不能睡了,就再也不要醒過來。每一天對她來說,都像是生活在痛苦的深淵之中。她無法猜測到,師傅到底經歷過什麼,但是她相信,那一定是一個非常糟糕的過程。
「所以,我是歡迎你的,家裡也是歡迎你的,哪怕你不是我師傅!」
如錦把手裡的帕子往杜玉娘懷裡一扔,沒好氣地道:「那我還是你姑姑呢!」
杜玉娘嫌棄地把那手帕又扔了過去,道:「你自己洗,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噁心不噁心?」
「好歹我也是你的半個長輩好不好?」看得出來,如錦似乎放下了失憶的心結,也放下了那個惡夢,也許她還是在乎的,但是至少現在她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半個長輩?你是冒名頂替好不好?」
如錦認真的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她這個異鄉人,被杜玉娘撿回來,也實屬不易。難得的是,杜家人並沒有嫌棄她,還給了她一個留下來的名分。
這年頭,養一個閑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要不,我教你功夫吧?」
杜玉娘嚇了一跳,「啥?」學功夫?
「或許,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我既是佔了你師傅的身體,自然不能不回報!不如我教你功夫,正好也全了你與她的師徒情宜。」
杜玉娘笑了一下,才道:「我這個年紀學,怕是也學不成什麼吧?」
「女娃娃,學幾招有自保能力就是了!你若是不怕苦,天天哪著我練,一年之後,即可有小成,對付三五個蟊賊,更是不在話下!」
杜玉娘聽了這話,頓時激動萬分。想來她要是有功夫在身,上次遇到富長河和她的奶娘,她也就不會被動到差點丟了小命!
「我學,我學,我不怕苦的!」
如錦道:「那好,不過你學功夫這事兒,還是不要讓家裡人知道了,否則他們怕是不會安心。」
杜玉娘只道:「你放心,我不說。」
如錦點了點頭,「那,我也慢慢恢復,變成正常人好不好?」
「你高興就好啊!不過,要慢慢來,只當秦大夫的醫術高超,治好了你就是了。」杜玉娘覺得,如錦之前不樂意說話,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事實上,她未必真的是在裝傻,也許她本就是不想說什麼,也無話可說的。
秦大夫!
如錦自動忽略那個人,只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不過,你真的不好奇?死而復生,又非原身之人……」
杜玉娘臉色發白,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如錦,什麼都別說,別說。」
太過匪夷所思之事,聽起來讓人接受不了。事有反常即為妖,她不想如錦被抓走!眾怒之下,如錦的下場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與此同時,杜家人也會被人視為是包庇如錦的元兇,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他們的下場絕對會很慘。
「你答應我,不要再說這些事!爛在自己心裡!你就是如錦,就是一個生了病,無依無靠四處漂泊的乞丐,好不好?」
如錦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
她只是失憶,不是真的傻!有些事,確實說不得。
「好,我不說,以後都不說了,我明白。」如錦嘆了一口氣,才道:「我能睡會嗎?現在覺得困了。」
杜玉娘知道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不少!
「你去睡吧,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
如錦只是點了點頭,握著那條被打濕的手帕,回到床上躺著去了。
杜玉娘聽了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
說是困了,怕也不是!如錦心裡,裝著事呢!
看得再開的人,恐怕也無法接受記憶一片空白吧!
慢慢來吧!
杜玉娘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杜玉娘一走,如錦就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她是誰,來自哪裡,此生怕是沒有答案了!
玉娘說得對,人以前是怎麼樣的,不重要,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重要的是以後如何。
她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過,說起來,玉娘跟她這個師傅的事,也有些奇怪呢!
如錦搖了搖頭,閉起了眼睛。
既然下定決心要好好的活著,那麼她再醒過來時,就換一種心境吧!
帶著這種想法,如錦沉沉的睡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杜家人明顯能夠感受到如錦的變化。
她的視線開始落在杜玉娘以外的人身上,別人說話時,她似乎也在留心聽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了秦大夫的葯,病情有了好轉的關係,她臉上的表情多了起來,眼神也生動許多,不在像以前那樣直勾勾的盯著某一處。
不知何時開始,別人喚她,她也會答應了!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應答,但是卻讓全家人都很高興。
李氏發現,自己偶爾靠近她,她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排斥了,甚至李氏拉著她的手跟她說話的時候,如錦還會用點頭,搖頭之類的動作跟李氏交流。
杜玉娘暗想,如錦也是夠厲害的,她這樣循序漸進的表達自己的意圖,即便以後『恢復』成了正常人,應該也沒有人會懷疑她了。
正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等秦大夫的葯全吃完了,李氏便迫不及待地和杜河清商量:「老大,要不然咱們帶如錦去秦大夫那裡看看吧,不是說吃完了葯就可以銀針刺穴了嗎?說不定啊,扎幾次如錦就好了,到時候就跟一個正常人一樣了。」
杜河清剛想答應,就聽杜玉娘道:「祖母,這事兒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秦大夫多忙啊!您沒聽街上的人都在傳嗎?說是最近有不少人摔傷了,凍傷了。像秦大夫那樣的人,肯定很忙的!如錦的事,不著急的,咱們先過個好年,等年後了再帶她去也是一樣的!你想想,她這邊剛見好,萬一被那銀針嚇著了,再嚇壞了怎麼辦?」
李氏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先不說秦大夫忙不忙吧!光說扎這個銀針,那麼長的一根針一下子扎進去,瞧著就怪嚇人的!當初老大眼睛看不見的時候,扎了多長時間的針啊,每次扎針旁邊人的心都跟著揪揪著。
「那,那行吧!那就先看看。」
杜玉娘鬆了一口氣,如錦也是鬆了一口氣。
她倒不是怕針……
年關將至,鎮上採買年貨的人越來越多。每到年底這個時候,街上都是熱鬧非凡!不少人都想趕在年前回家,與家人團圓。所以來來往往的客商多了不少,間接也帶動了桃溪鎮的經濟!
有商客往來,吃穿用住這方面的需求就會加大。桃溪鎮上的客棧生意不錯,食肆,酒樓的生意就更火爆了。
杜家麵館的生意,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臘月二十三,要吃灶糖,祭灶。
過了小年以後,年味兒更濃了。
掃房子,磨豆腐,一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八。
臘月二十八這天,楊峰早早的就起來了。他臉上帶著笑意,從心裡往外透著一股美滋滋的意思。
前些天,他又去了鎮子上一趟,本來是想買點年貨的,順便按著他老娘的意思,再打聽打聽總鏢頭夫人認的那個乾女兒的事。沒想到,他一時大意,撞了人。
對,就是撞了人!
那天他走得太急,沒看路,結果就跟一個迎面走來的人撞到了一起。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撞了一個少婦。
那女子大約二十歲上下,穿了一件藕荷色的掩襟小襖,底下套了一件碧色的挑線裙子。她身姿曼妙,明明穿得不少,可是卻一點也不臃腫,仍能看到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胸前兩個,要揣不住的,好像隨時能飛出來一樣。
嘖嘖,那身段!
再看長相。少婦生得眉眼風流,紅唇似火,眼神里像揣著個小鉤子似的,把楊峰的魂都要勾走了。
楊峰當下,口水都要滴下來了。他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水靈的人!光是長得好看也就罷了,偏她那身段,當真是瘦的地方剛好瘦,肥的地方剛好肥。楊峰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直接甩到那少婦身上去。
少婦被一個男子撞了,當下臉紅如霞,只是她的腳扭了,想站又站不起來,差點哭了。
楊峰當時腦袋一熱,就沖了過去,直接把少婦扶了起來。
好在街上行人不多,他們二人又是在僻靜處,所以即便楊峰行為有些輕浮,但是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那少婦話也不敢說,只是擺手不讓楊峰扶她,楊峰哪裡肯放過這樣好的機會?他是無論如何,都要送那少婦回家的。
撞了人,怎麼能不負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