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發誓
可以很肯定的說,李氏動了分家的念頭。
但是鬼使神差的,她並沒有提出來。
杜玉娘可以肯定,不光是李氏想分家,只怕自己老爹也有了分家的心思。
分家好啊,各過各的,也省得他們被連累!
但是李氏不提,她這個當晚輩的也不能說太多。
大人們肯定是有自己的考慮的,她只要在關鍵的時候,推波助瀾一下就可以了。
「娘,您老是咋想的。」劉氏也想分家,別的都不說,光是十一賭錢這一件事兒,這個家就必須得分。
李氏也有她自己的考慮。
一呢,她是想再給杜安興一個機會。雖然李氏對託夢一事深信不疑,但是沒發生的事情總是有轉機的。所謂先人託夢示警,原何示警?還不是先人希望在世的人能夠警醒,避開禍端!
他們已經知道了十一的事,或許可以趁他中~毒不深,將他拉回來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杜安興也是她的親孫子,她只會盼著他好,不會盼著他壞。
就算杜安興不想讀書了,但是他還可以做點別的營生啊!種田也好,當學徒也罷,反正不能把這個孩子毀了。
二呢,就是李氏覺得時機還不成熟,現在分家,有許多事都理不清。比如她已經準備託人給小枝張羅親事了,孩子的親事未定,這個時候分家,肯定是要受影響的啊!
李氏是杜家的大家長,要平衡兩房之間的關係,兒孫們的前程她也要一一考慮,所以分家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唉,看看再說吧!不過,就一宗,這十一啊,哪兒也不能去了。得先把人看起來,還有就是控制二房的錢!老二還好說,可是錢一到張氏手裡,保准就得讓十一劃拉走。」李氏覺得頭疼,「就這樣吧,你們倆趕緊收拾收拾,睡覺。」
杜玉娘默默的回了裡間。
杜河清和劉氏簡單的收拾了一番,就在李氏這屋對付了一宿。
就在上房在商量杜安興這個事的時候,東廂房也同樣在商量著什麼。
回到東廂房以後,三個人就直接去了杜安興的屋子。
杜安興也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消停了。
反正他也早有心理準備,知道這一天是早晚要來的。
但是杜安興沒有想到的是,杜河浦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強烈。
「敗家玩意,跪下!」這是杜河浦回到屋裡對杜安興說的第一句話。
杜安興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杜河浦。
印象中,他爹一向是挺老實的,嚴厲這兩個字跟他沒有什麼關係。可是現在,杜河浦卻是雙目赤紅,臉上掛著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張氏也愣了一下,隨後拉著杜河浦道:「他爹,有啥話不能好好說,你喊啥。」
「好好說,好好說,你看看他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你給我跪下!」
杜河浦有些急得跳腳。
杜安興毫不在意,居然還笑了一下,然後就掀起袍子跪了下去。
「你說,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賭的!」
這個問題杜河浦一直想問,但是當著自己的娘和大哥的面,他實在問不出口。他太怕聽到一個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不記得了。」杜安興是真不記得了,好像是三年前的事情吧?當時只是書院里的學子們閑著無聊弄的一個小賭局,哪成想後來這個賭局越弄越大,形成了一定的規模。
只是,他早已經不滿足在書院賭了,大約半年前,開始跟人去賭檔賭錢,他覺得那個氣氛太美妙,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根本拒絕不了。
杜河浦又問:「是在書院學會的毛病?」
杜安興沒否認。
杜河浦生氣,可是也很失望,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指著杜安興道:「十一,你,你這麼做,對得起我跟你娘嗎?對得起你祖母和你死去的祖父嗎?啊!」
杜安興冷冷的抬起頭來,反問道:「爹,我到底做錯什麼了?讀書不是我喜歡,擅長的事,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喜歡讀書,是你們逼我的!你們是不是特別羨慕池英傑考中了秀才啊?想讓我像他一樣?我告訴你,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不讀書一樣能出人頭地。再說了,我祖父和祖母,何時看重過我?他們不是最疼玉娘嘛。」
「你……你這個不知好歹的畜生,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杜河浦順手抄起放在牆角的一根燒火棍,舉起來便打。
張氏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攔著:「他爹,他爹,你可不能打十一啊!」
「從小到大,我都沒捨得碰兒子一個手指頭,今兒他大伯已經揍了他一頓了,你再打他,是要把兒子打死啊!」張氏又哭又喊,很快就把杜小枝和杜小葉給驚動醒了。
姐妹倆連忙披了衣裳,站在灶間默默的聽著。
「你別管,今天我非要打死這個畜生不可。」杜河浦掄起燒火棍,狠狠的向杜安興砸去。
對這個兒子,他是失望至極的。
杜河浦希望兒子能讀書,出人頭地!但更希望他能腳踏實地做一個本份的人!
可是現在這孩子居然學別人賭錢,這是品性敗壞,是他不能容忍的!
寧願將他的腿打折,讓他成為一個殘廢,也絕不能讓他變成一個四六不分的混蛋。
張氏哭天搶地的攔著杜河浦,一邊哭一邊道:「他爹,有啥話你好好說,兒子大了,他什麼都懂,你可千萬別下死手啊!」
「十一,十一,趕緊跟你爹認錯,說你以後不賭了!」張氏從沒見過自家男人這副模樣。
印象中,杜家老大是個莽漢,又粗又魯,但是老二是個實誠人,老實本分。
今天杜河浦卻顛覆了他以往的形象,讓張氏又驚又怕。她真的怕那根燒火棍會落在兒子身上,萬一給十一打壞了,她也不活了。
杜安興一點也不害怕,還朝杜河浦笑了一下,「爹,您消消氣,其實這不是什麼大事!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後不賭了就是。」
聽了這話,杜河浦的氣總算是消了一些。
站在堂屋的姐妹倆,面面相覷,大哥說什麼,她們怎麼聽不明白呢!
屋內,杜河浦拿著燒火棍指著杜安興道:「你給我發誓,發毒誓!」
杜安興愣了一下,才道:「爹,你不信我。」
杜河浦毫不客氣的哼了一聲,道:「信你?我以前就是太信你了!十一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發這個毒誓,這事兒沒完!」
張氏在一旁聽了這父子倆的話,只覺得心肝俱顫,「他爹,你這是要逼死孩子啊!」父子反目這種事情,張氏是不願意看到的,而且就算她再想包庇兒子,也知道在賭錢這件事情上,她根本包庇不住。
「我也不用他拿自己發誓。」杜河浦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山響,道:「就拿你老子發誓。十一,你要是再賭錢,就讓你老子我不得好死,你發啊!」
杜安興聽了這話,心口處猛然顫了一下,「爹……」
「怎麼,你不敢了是不是,是不是還想賭?啊!」
老實人一旦發起狠來,那是不管天,不管地的!杜河浦是老實人不假,但他也是一個望子成龍的父親,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將全家都搭進去,所以才想出這個辦法來束縛杜安興,希望他戒賭。
古人把誓言看得很重,他們敬畏天地鬼神,相信人的誓言是會得到神靈的驗證的!如果做不到,一定會遭天譴!
「我……」杜安興這會兒,才真的有些怕了。
「怎麼,不敢了?做不到?」杜河浦冷笑一聲,雙眼緊緊的盯著杜安興,不容他退縮。
「你這是要逼死兒子啊!」張氏氣壞了,伸手猛的捶了杜河浦幾下,可惜後者皮糙肉厚,根本就感覺不到疼。
「好!」杜安興大叫一聲,「我發誓。」
杜安興舉起兩根手指,大聲道:「我杜安興在此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賭了,天地為證,若是再犯,就讓我……就讓我爹不得,好死。」
杜小枝和杜小葉的心狂跳起來,姐倆抱在一起,無聲的流著眼淚。
張氏大叫了一聲,癱在了地上,她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而杜河浦聽了這話,不但不生氣,反而還露出了幾分欣慰之色。他將手裡的燒火棍扔在腳下,先前有些瘋狂的氣勢也瞬間消失了。
此時的杜河浦,像一個力竭之人,他只覺得腿肚子打顫,站都站不穩了,整個人踉蹌著向外走去。
灶間的小姐倆一見杜河浦,嚇得打起了激靈,可惜杜河浦看都沒看她們一眼,轉眼就出了門。
等張氏追出去的時候,院子里已經沒有了杜河浦的身影。
不會是跑上房跟老大喝酒去了吧,不像啊,上房都沒點燈呢!
「他爹……」張氏在屋前屋后找了兩遍,都沒找到人。
不過,一想到兒子還在屋裡呢,臉上還掛著傷呢,張氏就顧不得再找了,轉身回了屋裡,去照看杜安興了。
那麼大個人了,還能丟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