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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驚喜(2)

  那天晚上,衛琳芝有一隻貓不知跑了哪兒去了沒有回來,叫楚晨出去找去。她走下樓來,看見客廳裏點著燈,房門半掩著,大概陶媽已經給有根鋪好了床,坐在床上跟他說話,隻聽見她一個人的聲音,有根似乎一直不開口。陶媽雖然把喉嚨放得低低的,顯然是帶著滿腔怒氣,漸漸的聲音越說越高,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你當她是個什麽好東西,我娶媳婦要娶個好的!”楚晨也沒有再聽下去。其實她一點也不是屬意於有根,但是這幾句話實在刺心。她走到廚房裏,把後門開了,走到弄堂裏去,但是並沒有馬上開口喚貓,因為怕自己一張開口來,聲音一定顫抖得厲害,聽上去很奇異。因此隻是悄悄的在暗影中走著。


  她出來的時候是把後門虛掩著的,後門那扇門被風吹著一開一關,訇訇地響,卻被有根聽見了,他本來已經睡了,陶媽也已經上樓去了,他心裏想著:“這是誰忘了關門,萬一放了個賊進來,剛巧這兩天我住在這裏,丟了東西不要疑心我嗎。”便又披衣起床,到後麵去把門關上了。


  等到楚晨把貓找了回來,推門推不開,隻得在門上拍了幾下。又是有根來開門,他卻沒有想到是楚晨。她穿著一件藍白蘆席花紋的土布棉襖,臉上凍得紅噴噴的,像搽了胭脂一樣,燈光照著,把她那長睫毛的影子一絲絲的映在麵頰上,有根不由得看呆了。她一看見有根,卻是馬上就想起陶媽剛才說的那話,心中實在氣忿不平,忽然想小小的報複一下,便含著微笑溜了他一眼,道:“還沒睡呀?不冷哪?”有根越發呆住了,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話來說,楚晨倒已經抱著貓走了。


  楚晨後來想想,倒又覺得懊悔,不該去招惹他。有根已經找到了事情,是陶媽托人把他薦進去的,在法大馬路一爿南貨店裏,離這裏很遠,他搬出去以後,卻差不多天天晚上總要來一趟,乘電車隻有很短的一截可乘,所以要走非常長的一段路,陶媽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卻也無法可施。他來了也不過在廚房裏坐一會,有時候並也見不到楚晨。後來他忽然絕跡不來了,楚晨還以為是她對他的態度太冷淡的緣故。


  隔了有一兩個月光景,有一天忽然又來了,卻已經把頭發養長了,梳得光溜溜的,大概前一向他因為頭發剛剛養長,長到一個時期就矗立在頭上,很不雅觀,所以沒有來。


  日子一久,楚晨心裏也就有點活動起來了。因為除了嫁人以外也沒有別的方法可以離開席家。從前三太太有一個丫頭,就是和她同時買來的,比她大幾歲,很機靈的那個,名叫連喜,後來逃走了,楚晨那時候還小,但是對於這樁事情印象非常深。後來卻又聽見說,有人碰見連喜,已經做了沿街拉客的妓女,她是遇見了壞人,對她說介紹她到工廠裏去做工,把她騙了賣掉了。楚晨聽到這話,心裏非常難受,對於這吃人的社會卻是多了一層認識。

  她因此打消了逃走的念頭,這許多年來一直在這裏苦熬著。現在這有根倒是對她很好,別的不說,第一他是一個知道底細的人,總比較可靠。但是楚晨對於他總覺得有點不能決定。倒並不是為了她對他有沒有感情的問題。她因為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根本不知道愛情是什麽,所以也不知道重視它。她最認為不妥的,還是他是陶媽的兒子這一層。即使陶媽肯要她做媳婦,她也還不願意要陶媽這樣一個婆婆——難道受陶媽的氣還沒有受夠。同時她也覺得有根這人不像是一個有作為的人。怎樣才是一個有誌氣有作為的人,她也說不出來,然而總有這樣一個模糊的意念,在這種社會裏,一個人要想揚眉吐氣,大概非發財不行吧。至於怎樣就能夠發財,她卻又是很天真的想法,以為隻要勤勤懇懇的,好好的做人就行了。


  他們住的這弄堂,是在一個舊家的花園裏蓋起幾排市房,從前那座老洋房也還存留在那裏,不過也已經分租出去了,裏麵住了不知道多少人家,樓下還開著一爿照相館。那幢大房子也就像席家從前住的那種老式洋樓一樣,屋頂上矗立著方形的一座座紅磚砌的煙囪,還豎著定風針。常常有一個人坐在那屋頂上讀書。楚晨在夏天的傍晚到曬台上去收衣裳,總看見對門的屋頂上有那麽一個青年坐在那裏看書,夕陽照在那紅磚和紅瓦上,在那樓房的屋脊背後便是滿天的紅霞,楚晨遠遠地望過去,不由得有些神往,對於那個人也就生出種種幻想。對門那屋頂上搭著個鉛皮頂的小棚屋,這人大概就住在那裏,那裏麵自然光線很壞,所以他總坐到外麵來看書。


  看他穿著一身短打,也不像一個學生,怎麽倒這樣用功呢?

  夏天天黑得晚,有一天晚飯後,天色還很明亮,楚晨在窗口向對過望去,那人已經不在那裏了,屋頂上斜架著一根竹竿,晾著一件藍布褂子,在那暮色蒼茫中,倒像是一個人張開兩臂欹斜地站在那裏。她正向那邊看著,忽然聽見底下弄堂裏鬧哄哄的一陣騷動,向下麵一看,來了兩部汽車;就在他們門口停下了,下來好幾個穿製服帶槍的人,楚晨倒怔住了,正要去告訴衛琳芝,那些法警已經蜂擁上樓,原來是因為景藩在外頭借的債積欠不還,被人家告了,所以來查封他們的財產,把家裏的箱籠櫥櫃全都貼上了封條,一方麵出了拘票來捉人。其實景藩這時候已經遠走高飛,避到北邊去了,起初衛琳芝這邊還不知道。衛琳芝出去替他奔走設法,到處求人幫忙,但是親戚間當然誰也不肯拿出錢來,都說:“他們這是個無底洞。”寅少爺雖然也著急,卻很不願意他後母參預這些事情,因為她急得見人就磕頭,徒然丟臉,一點用處也沒有。

  衛琳芝自從受過這番打擊,性格上似乎有了很顯著的變化,不那麽嘻嘻哈哈的了,麵色總是十分陰沉,在應酬場中便也不像從前那樣受歡迎了。有時候人家拉她打牌,說替她解悶,她的牌品本來很好的,現在也變壞了,一上來就怕輸,一輸就著急,一急起來便將身體左右搖擺著,搖擺個不停。和她同桌打牌的人都說:“我隻要一看見她搖起來我就心裏發煩。”因此人家都怕跟她打,她常常去算命,可是又害怕,怕他算出什麽凶險的事來,因此總叫他什麽都不要說,“隻問問財氣。”


  衛琳芝不久就得了病。有一次她那心髒病發得很厲害,家裏把她娘家的兄嫂也請了來,他們給請了個醫生,大家忙亂了一晚上,家裏的一隻貓出去了一夜也沒回來,大家也沒有注意。


  衛琳芝這一向因為節省開支,把所有的貓都送掉了,隻剩下這一隻黑尾巴的“雪裏拖槍”,是她最心愛的。第二天衛琳芝病勢緩和了些,便問起那隻貓,陶媽樓上找到樓下,也沒找到,隻得騙她說:“剛才還在這兒呢,一會兒倒又跑出去了。”一麵就趕緊叫楚晨出去找去。楚晨走到弄堂裏,拿著個拌貓飯的洋瓷盤子鏜鏜敲著,“咪咪!咪咪!”的高叫著,同時嘴裏嘖嘖有聲,她是常常這樣做的,但是今天不知怎麽,總覺得這種行為實在太可笑了,自己覺得非常不自然,仿佛怕給什麽人聽見了。


  在弄堂裏前前後後都走遍了,也沒有那貓的影子。回到家裏來,才掩上後門,忽然有人撳鈴,一開門,卻吃了一驚,原來就是對過屋頂上常常看見的那俊秀的青年,他抱著個貓問道:“這貓是不是你們的?”越是怕他聽見,倒剛巧給他聽見了。楚晨紅著臉接過貓來,覺得應當道一聲謝,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青年便又解釋道:“給他們捉住關起來了——我們家裏老鼠太多,他們也真是,也不管是誰家的,說是要把這貓借來幾天讓它捉捉老鼠。”楚晨便笑道:“哦,你們家老鼠多?過天我們有了小貓,送你們一個好吧?”那青年先笑著說“好”,略頓了一頓,又說了聲:“我就住在八號裏。我叫馮金槐。”說著,又向她點了個頭,便匆匆的走開了。


  楚晨抱著貓關上了門,便倚在門上,低下頭來把臉偎在那貓身上一陣子揉擦,忽然覺得它非常可愛。她上樓去把貓送到衛琳芝房裏。衛琳芝房裏有一個日曆,今天這一張是紅字,原來是星期日,他今天大概是放假吧,要不然這時候怎麽會在家裏。那天天氣非常好,楚晨便一直有點心神不定,老是往對過屋頂上看著,那馮金槐卻一直沒有出來。也許出去了,難得放一天假,還不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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