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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誅殺亂臣賊子(4400)

  內城李府,一人滿臉喜色急匆匆而入,直去大廳見李啟明,作揖都來不及,口中已然說道:「樞密,樞密,皇城之內,傳來慟哭之聲,卑職登摘星樓遠眺皇城,見了不少白幡正在懸挂,當真見著白幡了!」


  李啟明聞言立馬站起,口中急問:「當真,可是當真?你當真看的清楚?」


  「樞密,卑職看得一清二楚,慟哭之聲在晨暉門外聽得一清二楚。」


  李啟明面色陡然一喜,卻是立馬又嚴肅起來,擺擺手道:「不對,不對勁,廣陽王為何不派人出來知會一聲?」


  「樞密,這個時候,廣陽王只怕正在……正在慟哭。」


  這說話之人,顯然不知道李啟明與夏文之間的謀划,這個時候,應該是要派人出來通知的。但是這通知之人並沒有來,李啟明皺著眉頭左右踱起了步子。又問了一語:「王元朗可是過了大名府?過河了沒有?「


  所謂過河,就是過黃河,過了黃河就是京畿。


  此時一旁的葉章答道:「樞密,頭前剛來的軍報,下一次的軍報怕是沒有那麼快到,晚間興許會有。若是等到晚間,王元朗只怕是真在渡河了。」


  李啟明又問了一語:「有沒有從宮裡出來的人上門?」


  李啟功答了一句:「大哥,好似沒有,要不我出門等著?」


  李啟明點頭,李啟功連忙出門,直接坐在了大門口的石墩上,等著那宮裡出來報信之人。


  可惜徐傑並不知道夏文與李啟明的約定是這麼簡單,若是知道這麼簡單,派個人到李府來報告一聲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也是徐傑沒有多想,此時的皇宮,不得進出一人,所以徐傑也就沒有想到會是派人出宮去通知這一點上。若是仔細想了,如果皇帝真的死了,夏文派個人出宮也就簡單了。


  李啟功等不到報信通知的人。


  李啟明依舊踱步不止。一旁魏姓的軍將起身問了一語:「樞密,要不要直接點兵北上,阻擋王元朗入京?」


  李啟明並非沒有想過這個辦法,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五千邊鎮騎兵,少許兵馬阻擋不得。」


  李啟明還有一句話沒說,與其派心腹軍將士卒北上阻擋王元朗,還不如把人馬留在京城,留著最後入宮。只要掌控了皇宮,王元朗就算帶十萬大軍來,又能如何?

  所以分兵之事,沒有意義。王元朗遲早要入京,明日不來,後日也要來,後日不來,過三五日,總是要來的。就算擋得三五日,真等得王元朗五萬人馬聚於一處,李啟明也知道擋不住的。


  李啟明也不似年輕時候,也知道邊鎮軍將,不是京畿禁軍能比。何況還是直面室韋的邊鎮將士,不是京畿禁軍能擋得住的。其中也還有名正言順的問題,王元朗必然是拿的出聖旨的,這一道聖旨的威力也不小。


  說完話語,李啟明忽然也起身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門口,開口問了李啟功一語:「還未來?」


  這是明知故問,宮裡如果來人了,李啟功也就不會留在大門口了。這一句明知故問,是李啟明內心焦急的寫照。


  李啟功搖頭:「大哥,未有宮裡人來。」


  一旁車架馬匹備了無數,鐵甲士卒也有幾百,李啟明絲毫不猶豫,並不上車,而是尋了一匹馬翻身而上,一夾馬腹,口中說道:「走,去摘星樓。」


  這皇城裡,能真正眺望到皇城的,就是那高聳的摘星樓頂了,但是距離也太遠,並不能看到什麼真切的東西。


  但是李啟明還是要親自上去看看,看看那皇宮裡是不是真有白幡。


  李啟明的焦急可見一斑,權柄在握,哪裡容得失去勢力?此時不過皇城裡有一萬多金吾衛金殿衛,待得王元朗來了,不論是五千騎兵,還是五萬大軍,都是李啟明不願看到的場景。此時才是勝券在握的時候,掌控皇宮,才是真正的勝利。


  興許還有一件藏在內心的事情,李啟明從來沒有表露過。那就是李啟明對誰也不信任,甚至夏文。這才是李啟明要急著掌控皇宮的原因。就算老皇帝死了,就算夏文登基,李啟明也要親手掌控皇宮。唯有如此,李啟明才真的立於不敗之地。


  摘星樓里的解冰,絲毫也沒有料到李啟明竟然會到摘星樓來。


  解冰顯然是見過李啟明的,雖然不過遠遠見過一兩次,卻也早已把李啟明的模樣刻在了腦海里。


  那鐵甲簇擁著的李啟明,不斷邁腿往樓上去,解冰在鐵甲之外,看著李啟明從六樓而上,激動非常,袖籠里的手,更是在顫抖不止。


  這是解冰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李啟明,這也是解冰離這個仇人最近的一次。


  解冰甚至轉頭回了自己的閨房,摘下了掛在牆上的寶劍,窗外傳來樓上的聲音,隱隱約約,但是解冰卻聽得清清楚楚。


  「樞密,你看,白幡越來越多了,頭前卑職還沒有看到這麼多。」


  李啟明卻是轉頭一語:「派人回去問問,再問問有沒有宮裡的人上門。」


  解冰聽得對話,愣了愣,也往北邊望去,皇宮遙遠,卻真能看到皇宮之內無數白點閃爍。


  解冰明白這代表了什麼,好似也明白了李啟明為何忽然到了摘星樓來,手中拔出一般的劍停住了,側耳去聽樓之人的談話。


  樓上話語不斷,無數人開口在說,唯有李啟明好似並未再說話。


  許久。


  許久之後,解冰終於聽到了李啟明忽然大喊一語:「來人,出城傳令馮標,帶兵入城!啟功,你親自去督陣!」


  李啟明終於在猶豫之後決定了下來,要入宮,無論如何要入宮。


  李啟明話音剛落,解冰便看到一人從窗外飛躍下樓,一躍就是百十步之外,突如其來的人影閃過,嚇得緊張不已的解冰手中的劍都掉落在地,心中大概也在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去送死。


  解冰聽得李啟明竟然叫人帶兵入城,忽然想到了什麼,立馬心急如焚,劍已放下,出了閨房,也顧不得那麼多,急忙下樓往緝事廠而去,大概是想著趕緊去給徐傑報信。


  只是那緝事廠,早已人去樓空。


  這京城,三百年來,第一次真正的兵荒馬亂。


  有老頭站在自己院門之後,聽著門外人馬呼喊之聲,捶胸頓足,痛心疾首,口中好似在哭一般:「天塌嘍,天塌嘍了!」


  一旁站著一個十多歲的儒生少年,大概就是這老頭的孫子,還頗有興緻透過門縫往外面大街去看,口中問了一句:「祖父,什麼天塌了?」


  老頭哭喊一語:「司馬昭,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祖父,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你說的是李啟明帶兵入城,說他是司馬昭。」少年還真有幾分見地,臉上也義憤填膺起來。又道:「祖父,孫兒現在出門去,去約上三五好友,孫兒那些好友,都是忠心為國之輩,在此國難之際,定要為國效死!」


  這少年,還真有一腔熱血。說著話語,還真準備去取下門栓出門。


  不想這捶胸頓足的老頭,連忙一把拉住自己的孫子,口中說道:「我的好孫兒,可不得做傻事,可不得做傻事,那些丘八不讀聖賢,說不通道理的,動刀可是要殺人的。」


  少年聞言面色一白,好似也有心虛,卻是又道:「世間之事,總有一個道理在,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無君無父,不君不臣,豈能容之?李啟明又如何?李啟明就能不講道理了嗎?」


  痛心疾首的老頭,此時更是緊緊抱住自己的孫子,口中直道:「孫兒啊,什麼道理不道理的,隨他們去,隨他們去,我們在家裡,不出門。」


  少年看著自己的祖父,問了一語:「祖父,你也是朝廷命官,雖然官職不高,但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當隨我同去。」


  「不去不去,孫兒,咱們不去,咱們回書房去,去讀書,走走,去讀書。」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把十多歲的孫子往裡面拉。


  徐傑,早已站在了皇城城牆之上,李啟明來了,老皇帝死了,李啟明真的來了。


  老皇帝如何死的?因為徐傑真的說服了老皇帝,說服了老皇帝行此進取之策。說服老皇帝的關鍵,就是王元朗勞師遠來,卻也不過五萬,打不過李啟明近二十萬人馬。


  若是王元朗真的戰敗,皇城真的危險了。能讓王元朗勝利的辦法,就是徐傑說的辦法。


  老皇帝在哪?老皇帝在北城之下,也就是後宮最北邊。自古皇宮坐北朝南,但是皇宮北面是沒有城門進出的。這也是說服老皇帝的關鍵,一旦事情有變,叫衛二十三等人帶著老皇帝出城而去,去找王元朗。


  同老皇帝一起在北邊城牆之下的,還有一個人,夏文。老皇帝似乎一時之間捨不得殺夏文,卻又不能讓夏文留在皇宮裡成了李啟明的傀儡,唯有帶著。


  皇宮,是一個坐北朝南的長方形,東西長,南北短。南邊城牆,不過一里多,卻有四座城門。分別是左掖門,右掖門,大慶門,東角門。顯然這裡是進攻的最佳方向,城門永遠是城池的弱點所在。


  徐傑就站在大慶門之上,看著源源不斷的鐵甲從四處聚集而來,人若上百,不過小小一塊,人若上千,已然人多勢眾,人若上萬,就是漫山遍野。


  徐傑估算不出城外有多少人,一旁的徐仲卻主動說了一語:「三萬不止!」


  徐傑聽到了數目之後,也在學著估算。


  一個軍將打馬接近大慶門,這座城門即便是在平時,也鮮少會打開,除了大慶大典皇帝正式親自出宮之外,幾乎是從不打開。


  軍將姓魏,樞密院下正三品懷化大將軍,嗓音如鍾,大喝一語:「城頭何人?還不快快開門,樞密院李樞密親到,速速打開宮門。」


  「宮門沒有聖旨豈能私開?叫你家李樞密回去吧。」城頭徐傑答了一語。


  魏將軍笑了笑,回頭看了看眾人,更是大聲了一些,大概是想盡量讓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話語:「陛下賓天,哪裡還有聖旨?我等奉廣陽王殿下之命,入宮為陛下守靈,速速開門,否則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徐傑其實等的就是這句話,口中也答:「陛下什麼時候賓天了?何人說的陛下賓天?說出此語之人,必是那包藏禍心之輩,爾等如此膽大包天,意欲何為?」


  魏將軍聞言一愣,回頭看了看李啟明。


  這種時候,李啟明當真也要親自出場了,打馬往前幾步,笑了笑,抬頭與徐傑說道:「徐文遠,頭前老夫一直小瞧了你,不過那都是過去了的事情,你把宮門打開吧,陛下既然賓天,待得廣陽王殿下登基之時,老夫保你富貴就是。」


  徐傑並不答話,而是回頭去看那些還在忙著掘皇宮地板的金殿衛士卒,也在深呼吸,徐傑也緊張了,打仗,這還真是頭一次。


  李啟明見得徐傑並不答話,似也發現有些不對勁,抬頭左右去看城牆,心中想法起了許多,開口試探一語:「徐文遠,你若是定奪不了此事,且叫廣陽王殿下到此來,若是廣陽王殿下叫老夫帶兵回去,老夫遵命就是。」


  李啟明這一語,一是為了安撫麾下士卒軍將之心,讓他們都知道這一切都是廣陽王夏文的意思,也就是名正言順。二也是在試探,老皇帝死的事情,李啟明雖然有懷疑,但是也有相信。


  李啟明怕的是夏文在皇宮裡正在主持大局,是夏文吩咐徐傑不讓李啟明入宮。如果是這樣,頭前兩人的那些約定也就不作數了,皇宮裡沒有人出來通知他也就正常了。


  但是之後呢?之後就是夏文要對付李啟明了。這一切,由不得李啟明不多想。人心就是人心,人心永遠隔著肚皮,不論夏文之前如何表現,但是李啟明這個在官場政治中浸淫多年的心思,豈能不多想,也由不得他不多想。


  登基,消滅李家。若是李啟明是那正在皇宮裡主持大局的夏文,必然也會這麼做。如何也不能讓李啟明帶兵入了皇宮,更要藉此機會直接消滅李家。這才是一石二鳥,這才符合新皇帝夏文的利益。


  這才是李啟明真正的困局所在。這也是李啟明無論如何也要入宮的原因所在。皇家就是皇家,李家就是李家,夏文終究是皇家,此時的夏文,老皇帝死之後,在李啟明看來,已然與他再也不在一條船上了。


  徐傑倒是沒有李啟明想得那麼多,不斷左右去看城頭上的備戰之物,隨口又答一語:「廣陽王殿下可不會到此處來見你。」


  這一句話,聽得李啟明心中一個咯噔,好似證實了李啟明許多想法一般。李啟明抬手往城頭一指,喝問道:「徐文遠,陛下賓天,老夫奉廣陽王殿下之命入宮守靈,你卻在此阻撓,莫不是你有何不忠之心?憑你也敢抗命不遵?憑你也想定奪大局?莫不是你把廣陽王殿下挾持了不成?」


  幾語大喊,由不得徐傑作答,便聽李啟明又是一句:「來人,打破城門,誅殺亂臣賊子!」


  李啟明急了!一切的一切,是不是真要成了他人的嫁衣?李啟明真的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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