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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刀兵在身,抄家之禍(4400)

  已然過了大同府懷仁縣,大同也就不遠。


  徐傑似乎也已經感覺到了殺機四伏,大同總兵常凱,這個名字徐傑不是不了解。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歐陽正若是知道徐傑與這常凱有這般的仇恨,必然不會讓徐傑主動去攬下邊鎮舞弊之事。


  常凱要殺徐傑,這是必然的,若徐傑還是當初那個秀才,此時常凱必然早已自己動手,把這個徐秀才挫骨揚灰。


  能讓徐傑還在這官道之上慢慢行走的,就是徐傑這麼一個欽差的身份。常家與李家關係極好,但是這常家畢竟不是李家,常凱沒有李啟明那般大的心思,常凱也不比李啟明那麼大的勢力。


  常凱比李啟明多了許多顧忌。


  要仔細說這常凱與李啟明的關係,興許可以用一個分析了說明。假如李啟明真的起兵造反了,這常凱十有八九不會跟隨造反,而是會觀望搖擺。但若是李啟明造反成功了,登上的皇位,常凱十有八九也會立馬俯首稱臣。


  這般說兩家的關係,也就比較清楚明白了。但是在徐傑這件事情上,兩家顯然是同仇敵愾的,即便是在朝堂爭奪上,兩家必然也是穿一條褲子的。


  徐傑還是到這大同來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有這般解不開的仇恨,徐傑便越是要到這大同來。


  快要入大同了,卻是有一事讓徐傑沒有料到。


  道路之前,四輛車架堵住了去路,車上下來四個人,連兵刃都未帶。


  徐傑本欲發怒,要將這些擋住去路之人趕到一邊,不想頭前一個下車之人快步奔了過來,禮節周到,口中說道:「拜見徐欽使!」


  徐傑看著這人動作,又看了看前方的四輛馬車,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一臉的笑意,頗有討好的意思,開口答道:「小人姓名不足為道,此番前來是為我家主人辦的差事,車內有我家主人送給欽使的禮物,還請欽使移步一觀。」


  徐傑又打量這四個人,一個在面前,三個就在馬車之旁。徐傑想了想,翻身下馬,口中問道:「你家主人是何人?」


  那人不答話語,也是謹慎非常,顯然身後的主人也有指點。這身份能不能露,什麼時候該露,什麼時候不該露,都有詳細的叮囑。


  徐傑笑了笑,邁步往前,徐老八打馬跟隨。


  待得到得一輛車架之前,那人連忙掀起車簾,車內都是大箱子,一輛車四個,那人又連忙上車,打開了一個箱子。


  徐傑就站在馬車之下往裡看,禮物分量著實不輕,明晃晃、金燦燦。


  徐傑看得目不轉睛,也是心中在盤算,盤算這一箱有多少,一輛車有多少,四輛車又有多少。


  那人看得徐傑模樣,會心一笑,連忙輕聲道:「欽使,金銀都有,成色極好,共計八萬兩白銀。」


  徐傑點點頭,還猶豫了一下,方才開口問道:「所求何事?」


  那人笑意更濃,先放下了箱蓋,湊到徐傑面前不遠,開口:「我家主人只求個安穩!」


  徐傑明白了,安穩安穩,說來說去就是徐傑這一趟的差事。徐傑一起身,也上了馬車,掀開一個箱蓋,拿出一錠金子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答道:「差事在身,終歸要有收穫,也要向陛下交代,獨善其身不難,想要掩蓋所有,卻是不成。」


  那人聞言大喜,口中連連說道:「獨善其身即可,獨善其身即可,我家主人也只需要獨善其身就行。」


  徐傑把手中的金錠子往懷中一塞,躬身下馬車,拍了拍雙手,點頭:「好!東西本使收下了。」


  說完此語,徐傑又轉頭與徐老八說道:「八叔,著人把這四輛車架帶上。」


  徐老八眉頭微皺,轉頭招手。


  徐傑也轉身而回,準備上馬。


  那人卻著急了,連忙跟上幾步,到得徐傑身後,開口說道:「欽使稍待,我家主人乃郡守劉世安。」


  什麼時候表面身份,什麼時候藏著身份,這人倒是拿捏得極好。這欽差若是不收錢,那身份自然得藏著。這欽差高高興興收了錢,那自然是要把身份言明一下,獨善其身足夠了。


  徐傑回頭一笑:「本使知曉了,你且回去吧!」


  「小人告辭,欽使辛苦!」又是恭敬一禮,差事辦成。卻是也不能隨著這位欽差一起回去,被人看見也是大麻煩。


  所以這四人並不往大同方向去,反而往徐傑身後方向離去。


  徐傑上馬,再趕路,身後帶著八萬兩銀子,心情極好,一臉的笑意喃喃說道:「八萬兩,大手筆,瞌睡了有人送枕頭,氣運不凡啊。」


  徐老八在旁,聽著徐傑的話語,琢磨了一會,方才也微笑而出,倒是真聽懂了。口中問了一句:「郡守劉世安?」


  徐傑點點頭:「入城直接去郡守衙門。」


  徐老八回頭與徐牛說道:「老牛,回頭跟上那四人,直接拿了!」


  徐牛打馬轉身而去。


  徐傑手握韁繩,口中還哼起了小曲:「且說那姑娘俊啊,姑娘美。說那姑娘採桑啊,桑葚甜。說那姑娘織布啊,布帛柔。說把那姑娘娶入房啊,被窩暖!小手嫩啊,腰肢細,臉蛋白啊,青絲香……」


  便聽身後恨恨一語:「唱什麼亂七八糟的。」


  徐傑聞言回頭,笑道:「雲小子,這小曲你可是也聽過的。」


  「呸!不知羞!」


  左右哄堂大笑,連帶徐老八也哈哈大笑。


  「青絲香,小嘴兒甜,嘗一口啊,賽神仙……」徐傑似乎……發騷了。


  「唱得好啊,唱得妙!」徐老八拍手叫好!


  不想徐傑回頭看了一眼雲書桓,接著唱道:「只是這姑娘啊,手握刀來要殺人!」


  那握著刀柄、黑著臉的姑娘,當真拔刀要殺人。


  「駕!」徐傑夾馬而奔,小曲唱完最後一句:「逃也!」


  徐老八也打馬而奔,口中說道:「傑兒當生個娃兒嘍!」


  還有徐傑在頭前答道:「生,生他娘十個八個。」


  大同城,一眼看去,儘是斑駁,乍一看有一點醜陋之感。城牆上舊磚青黑,新磚青灰,還不時露出些許城牆內的夯土。實在難看。這般的模樣,無不透露著昔日大戰的慘烈。


  但是這大同城池,卻又極為高大,比一般城池都要高大幾分,又有一點雄偉之感。


  大同總兵府,佔地頗廣,也是這大同城裡最大的一處建築。昔日高破虜在這裡掌管幾百里長城防線,今日常凱也在這裡掌管著幾百里長城防線。


  一人匆匆而入,直入議事廳尋常凱,躬身稟道:「大帥,京城來的人入城了。」


  常凱點點頭:「盯著!」


  「大帥,要不要小的去安排一頓酒宴?」


  常凱手一揮:「不必,若是他上門來拜見,也說本帥巡邊去了,不在府中!」


  「遵命!」


  待得稟報之人退下,常凱雙手抓在案幾邊緣,捏得嘎吱作響,臉上的猙獰時隱時現。


  呂梁山上,也有幾人打馬在山道上不斷前行,到得陡峭之處,便是直接下馬步行,領頭一人動作極快,即便烈日在頭,汗流浹背,依舊快步而上。


  再越過一個山頭,俯身看下,山底之處,房屋連綿,這雲中寨,也就到了。


  曾不爽顯然等候多時,待得幾人入得廳內,開口便問:「如何了?」


  剛剛進門來的氣喘吁吁之人,正是韓五,連忙上前開口說道:「寨主,當真打起來了。黑馬賊三當家的帶三百騎截殺那血刀堂少主,一場大戰,慘烈非常。小的趕到之時,屍首漫山遍野,兩百多具。」


  曾不爽眉頭一皺,急忙又問:「那個徐傑呢?」


  韓五吞了吞口水,也顧不得口乾舌燥,又道:「寨主,看那場面,應該是血刀堂勝了,滿地屍首兩百多具,都是穿黑衣的,連帶黑馬賊的三當家也死在當場,小的親眼見到他的屍首,雖然被馬蹄踏得面目全非,卻是一尺來長的大鬍子,絕對錯不了。血刀堂的屍首反倒沒有看到一具。」


  曾不爽微微鬆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落座的七八個當家的,問了一句:「大家以為這件事該如何?」


  一個坦胸露乳的大漢站起身來,拍打了幾下自己的胸口,便道:「大哥,這件事情血刀堂義氣非常,我等當也不能教人看了笑話。」


  又有人接道:「二哥說得是,此事因韓五而起,而今卻讓人家為我們架了梁子,傳到江湖上,我等還有何臉面為人?」


  韓五聞言心中大喜,這件事情他是當事人,雖然他在這寨子里只算得上年輕一輩的骨幹之人,但是這寨子里人心向來團結,看到這般人人都義憤填膺的模樣,只感覺心中都是暖意。


  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人聽得眾人激動非常,皺眉沉思了一番,起身雙手壓了壓,說道:「寨主,諸位,且聽我一語。」


  曾不爽聞言也抬手壓了壓:「聽周軍師說說。」


  周軍師連忙說道:「寨主,諸位。此事發展到這般,也是那血刀堂的徐傑過於衝動,弄成這般不死不休的局面。此番若是我等出頭與那黑馬賊開戰,只怕也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此……寨主,只怕還需三思,寨子如今,日子難得過寬裕了,這般不死不休,只怕也是死傷慘重。」


  江湖恩怨情仇,實在不是那般快意。除了二瘦三胖那般的獨行客,又有幾人真正洒脫。這周軍師之語,也並非沒有道理。不然這雲中寨與黑馬賊,早就你死我活了。


  坦胸露乳的大漢聞言立馬站起,開口說道:「軍師,以往你都是這一套,教我等忍讓,說什麼和氣生財,老子忍了他成昆十幾年,今日這般事情,若還是當個縮頭烏龜,往後我等還如何與江湖人見面?江湖人又如何看我雲中寨之人?」


  曾不爽似乎也有些猶豫,時過境遷,當年與董達義出關販馬的時候,起步之初,攏共不過幾十號人,從來不曾有什麼後顧之憂,那時候年輕氣盛,那時候血氣方剛。而今賺了家業,人人有家有室。許多事情,也容不得曾不爽衝動行事。


  歸根結底,也是那黑馬賊勢力太大,真要拼起來,必然互相都是損失慘重。若是尋常敵人,便也不需要想這麼多。


  這也是曾不爽與二瘦三胖的區別所在。


  曾不爽想了片刻,說道:「韓五,且往太行那邊走一趟,小心為上。」


  韓五皺著眉頭,拱手而出,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又急忙下山而去。


  廳內還在爭執不休,曾不爽起身,說了一句:「今日就先議到這裡!」


  曾不爽起身離了這聚義堂,堂內眾人卻還沒有走,還有那爭執之聲。


  徐傑入了大同城,直奔那郡守衙門而去。


  劉世安還未收到消息,迎接徐傑的時候,心中多是不安。把徐傑一直迎到會客廳落座,見得徐傑一直是笑臉,心下方才安穩一些。


  又聽得徐傑一語:「多謝劉郡守慷慨,下官感激不盡。」


  便是這一語,劉世安才真的吃了定心丸,坐在椅子上的身形都放鬆了下來,抬抬手,笑道:「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徐傑卻是又道:「下官此來的差事,想來劉郡守瞭然於胸。所以還請劉郡守幫襯一二,有劉郡守幫襯,必然是事半功倍,如此下官也好回京交差。」


  劉世安聞言,滿臉的為難,抬頭看著徐傑。


  徐傑也目不斜視盯著劉世安。


  兩人這般對視片刻,徐傑忽然一笑,抬手揮了揮:「八叔,雲小子,你們且廳外等候片刻。」


  劉世安見得徐傑身邊之人都出門而去,卻還是滿臉的為難,徐傑的意思他懂,就是要劉世安推一個人出來當那替罪羔羊,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


  劉世安多少還是有些不願意。


  便聽徐傑又道:「劉郡守,你我同朝為官,不論是什麼差事,不過都是為了交差,這差事若是交不了,那就是在太為難人了。多少銀錢,也買不得前程不是?劉郡守以為如何?」


  劉世安點點頭,長長出了一口氣,抬手屏退左右,試探性問了一句:「七品如何?」


  徐傑聞言微微一笑,答道:「七品交不了差。」


  劉世安又嘆氣一聲:「六品如何?」


  話音說完,劉世安緊緊盯著徐傑。劉世安自己也不過是五品,六品如果還交差不了,那劉世安就真為難了。


  果然,徐傑還是搖搖頭:「能定奪秋闈鄉試的六品官,怕是不多吧。從五品最好不過。」


  劉世安起身踱步,踱步許久,雙手揉搓不止,方才開口:「此事……學政衙門參知祝達朗……他雖是六品,卻是秋闈主要經辦人之一,可當此罪!」


  徐傑點頭一笑,答道:「好,此人正好。請劉郡守備下一個卷宗,連帶一些考生證詞與試卷,下官先去拿人!後續之事,劉郡守且安心。」


  劉世安說完那一語,好似全身都無力了一般,滿頭是汗,卻還是點頭。也不知這位劉郡守此時心中到底想的是什麼,又是如何一番感想?

  心虛之人,行心虛之事。官場合縱連橫,官場卻又是人人自危,劉世安不想成那替罪羔羊,卻又把別人推出來當替罪羔羊,人能吃人,不過如此了。


  徐傑見得劉世安點頭,已然出門而去,刀兵在身,抄家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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