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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大江的夏,秋闈的秋(4300+)

  楊三胖帶著楊二瘦上門還錢了,徐傑看著幾十斤重的銀子,看著面前的楊三胖,目瞪口呆。


  人格分裂,是一種病。徐傑是這麼理解的,但是這種病,徐傑也不知道該怎麼治。


  好在楊三胖不是真的瘋瘋癲癲了,除了一人兩個人格以外,做事並不出格,行為也不瘋狂。


  但是徐傑一時之間也難以接受,不知該怎麼面對此時的楊三胖,或者是不知怎麼面對此時的胖瘦二人。


  「胖子,你……這個,是不是……」徐傑支支吾吾。


  楊三胖答道:「秀才老爺,你怎麼了?二瘦的錢你不要?」


  「要,錢為何不要,只是……」


  便聽楊二瘦說道:「這秀才,就是矯情,得了便宜還賣乖,豈不知老子是故意輸給你這一千兩的?老子豈能真不知大潮在八月?平白讓你賺了老子一千兩銀子,著實可氣。」


  徐傑想說點什麼,還是罷了。迎著這胖瘦二人往大廳里走,也喊來雲小憐給楊三胖安排廂房。


  要說這雲小憐,還真不是雲書桓的親妹妹,兩人也不過是牙行里同病相憐,恰好雲小憐姓了雲,兩人關係極好,所以雲書桓才姓了雲。當年雲書桓家中發生慘劇的時候,雲小憐還沒有出生。


  落座之後,楊二瘦又道:「秀才,你今日發財了,當請老子喝酒去。」


  徐傑看著楊三胖奇怪的模樣與說話的口氣,還是一時之間接受不過來,卻也是連忙起身,開口說道:「黃鶴樓!」


  便聽楊二瘦又道:「喝完酒,老子當去尋何真卿的晦氣,尋他比比劍!」


  徐傑已然起身往外走,便聽楊三胖又道:「秀才老爺,那斷海潮到底是怎麼耍的?你耍來瞧瞧。」


  徐傑心中有些疑惑,卻也還是在院子里出了一道刀光。


  楊三胖又是不言不語,一邊往黃鶴樓去,一邊低眉沉思。這一朝斷海潮,楊三胖從來沒有學會,今日似乎還是沒有學會。


  楊三胖興許還是更適合剁來砍去的招數。


  春暖花開,今年沒有了學政歐陽正,依舊還有踏青出遊的詩會,郡守孫思潮親自組織,衛夫子負責邀請本地名士。


  徐傑自然也在邀請之列,奈何徐傑並不想出門多走。徐傑倒是又找到了另外一個樂趣,教雲書桓下棋,棋譜十幾本,與雲書桓擺來擺去,兩人的棋道,終於算是走上了正軌。


  黃鶴樓下,還是那個破舊的鐵匠鋪,徐傑親自將飲血刀送到了這裡,徐傑還未開口,老鐵匠出言就道:「刃口捲曲太多,修復不了,可以重新打造一番,打造之後,會輕幾兩,但是我打造的刃口,必然比原來更加堅韌耐用,做不做?」


  徐傑對這老鐵匠的技術倒是沒有什麼懷疑,就如徐小刀那柄破劍,材料平常,卻是十足的利器。只是打量著這滿屋的刀劍鋤頭鐮刀,開口說道:「打造倒是無妨,就是一定要設計得好看一點,你這屋裡造的兵刃,實在太難看了些。」


  老鐵匠好似沒有聽到徐傑的話語一般,自顧自說道:「此刀火候已足,不需如何千錘百鍊去鍛打,新刀需要覆土淬火,如此以保刀身韌性十足。刀背多韌性,刃口多堅硬。此刀便能少卷刃,更難斷。必是世間少有的利器。」


  徐傑聽得半懂不懂,也不知道鍛打是為何,更不知道什麼覆土淬火堅硬堅韌的。只是又道:「你說的都可,就是一定要打造得漂亮一些。」


  老鐵匠聽得徐傑說都可,便道:「八兩!三日後來拿。」


  三天人工八兩銀子,徐傑掏得並不如何爽快。


  鐵器製作過程中,反覆加熱鍛打的原因有二,一是排除材料內的細小空氣,二也是為了把碳原子加進鐵器之內。碳元素含量高的鋼,往往強度就會更高。古代沒有其他技術,碳元素也就來自於加熱的炭火,經過反覆鍛打,慢慢進入材料里。


  至於覆土淬火,就是把刀身用調製好的泥土包裹,再加熱,進行快速淬火冷卻,保持刀刃的硬度需求,保持刀身的韌性需求,一把刀就能真正的剛柔並濟。刀劍的打造,大多需要讓兵器本身剛柔並濟,要硬的地方硬,要韌的地方韌,如此才能保證兵刃本身的品質。也還有其他辦法達到這些需求,比如包鋼法、夾鋼法之類。


  徐傑離開這鐵匠鋪的時候,滿臉的擔憂。擔憂自己的飲血寶刀,最終會是個難看至極的模樣。


  待得三日後來取,飲血刀的樣子,真的有些難看。


  只是徐傑看到這柄刀,並不如何失望,新刀,難看的外表,竟然隱隱帶有一種凶戾的氣息,泛光的紋路,寒光熠熠。


  只是那刀柄,實在難看,兩個破木頭一夾,就是柄了。


  刀柄的細節,徐傑倒是無所謂,回去之後請匠人在做就是,還得配一個好的刀鞘。


  楊三胖似乎十分喜歡徐傑的新刀,拿在手中耍弄不止,似乎有佔為己有的想法。


  徐傑連忙上前搶了回來,抱在手中再也不願借給楊三胖。只是不知為何,這柄刀,隱隱還有泛紅的顏色。


  夏天來了,大江的艷陽,炎熱非常。


  徐傑如孩童一般,脫去衣褲,一頭扎進那大江之中,游得如魚兒一般暢快。


  大江郡里的人,上至耄耋老漢,下至學步孩童,似乎天生就能在水中暢遊,傍晚時分,沿江沿湖,皆是戲水之人。


  儘管時不時都會傳言哪裡有人溺水而亡,但是這戲水的熱情,依舊伴隨著整個夏日炎炎。


  徐傑與徐虎等一眾小子,自小如此,還是七八歲年紀,從林子里砍來一根竹篙,幾個小子抱著竹篙,就能橫渡富水河一個來回,還有大娘大嬸在河邊呵斥怒罵,回家一頓老打,第二天鑽了管教的空閑,依舊還會三五成群一頭扎進水裡。


  夏日裡有竹篾匠人走街串巷,編籮筐,編竹席,編竹床。把竹床放在鎮口,躺在竹床之上,竹床涼爽非常,抬頭望著星空,尋那北斗,尋那牛郎織女,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看到流星劃過,待得呼喊旁人去看的時候,旁人大多會埋怨一句「胡說八道」。


  也還有螢火點點,引來孩童追逐而去。四周也還有不斷拍打的聲音,一隻只蚊子為了那一口鮮血死在當場。


  老頭坐在鎮口的大樹下,拿著蒲扇左右驅趕,說著神怪誌異,說著天文地理。


  小子們聽得神怪誌異,回家的路上都是一驚一乍,手中也是舞槍弄棒,對著空氣里的鬼怪喊打喊殺。


  一夜好眠,徐傑到院子里把竹床收了回來,尋來蒲扇,慢慢翻著書籍,蒲扇也止不住身上汗如雨下。


  楊三胖有些煩躁不安,不斷埋怨著:「熱死老子了。」


  徐傑便吩咐人定做了一個大木桶,胖子怕熱不怕冷,一大桶的涼水,倒是能讓三胖暫時安靜片刻。


  待得秋來,好似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鄉下糧食豐收了,城裡的物資也豐富了,價格也下跌了,這個時候買新糧最好,價格便宜,富戶一買就是一年的口糧,貧戶也趁機多買一些備下。


  連帶路邊的乞丐,好似收成也好上了不少。


  舉人考試,徐傑準備了許久,儘管徐傑知道自己落榜的可能不大,也準備的極為充足。


  因為科舉考試的過程,相對而言也是極為嚴格的。並非真的是有人照拂了,就一定能考得上。


  考生只要交卷了,立馬就會糊名,就是把考生試卷上的籍貫名字這些都糊起來。再交給考官閱卷,取完試卷之後,方才會定奪名次。


  所以相對而言,作弊是比較麻煩的。但是也並不代表科舉就真的不能作弊,制度永遠是制度,人心總能想法設法沖開制度。


  比如泄題,比如在試卷上做記號,做記號會被人檢查,那就在試卷上約定一句一般少用的話語。如此上下勾結,總有作弊之法。


  所以科舉舞弊的懲罰,也極為嚴厲。一經發現,當官的從來都是人頭滾滾,考生的懲罰也相當嚴厲,砍頭的砍頭,禁考的禁考,禁考便是一輩子都不準考了,剝奪功名,永不錄用。


  比如有一個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乃是歷史中明朝之人,這個人就是科舉舞弊案牽連下,永不錄用的考生之一。舉人第一名的解元公唐寅,寫出了「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看起來是瀟洒不羈,興許更多的是無奈之下的看破紅塵。


  所以孫思潮讓徐傑尋人走動,徐傑也知道其中的複雜,不是賣個面子、打個招呼就可以的,其中的複雜程度,叫徐傑怎麼與謝昉等人開得了口?一個不好,甚至人頭落地。


  雲書桓提著籃子,籃子里筆墨硯,獨獨沒有紙,考場之內,一片紙都不能進入。籃子里還有吃的乾糧,喝的水。


  徐傑走在頭前,考場就在郡學旁邊,一間一間的小隔間。門樓軍漢無數,四周還有軍漢巡邏。


  搜物,搜身這個程序,更是嚴苛非常,雖然並不脫光,卻也脫得差不多了。連鞋子襪子也要脫下來檢查,更有甚者,頭頂的髮髻都要檢查。


  送考之人無數,聚在考場之外等候。考試之人反而不如送考的多,一朝金榜名,就是鯉魚躍龍門。


  帖經,墨義先考。就是填空題與默寫題。這是基礎,讀書十幾年、幾十年,在填空與默寫上出問題的,也不在少數。即便讀書千百遍,總也有一時想不起來的時候。越是年紀大了,越是如此,越是少年人,興許越有優勢。


  經義三題,可自選一題而答。


  首題: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次題:中立而不倚強哉矯義。


  三題: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義。


  首題就是《大學》的開篇,極具發散性,作答的自由性很高。第二題說的是中庸,君子當以中庸之道,對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不偏不倚的態度,才是真的厲害。第三題出自周易,說的就是經濟活動。


  這樣的考題,並不迂腐,第一題較為自由,第二題說行為道德,第三題說經濟活動。


  徐傑想了又想,第一題論不好容易不知所言,第二題論不好就會出格,第三題正好。


  徐傑動筆,寫貨幣理論,寫交易中貨幣的發展,貨幣的價值,以及貨幣的崩潰問題。其中有銅少問題,有銀少問題,以及紙質貨幣的出現與崩潰問題,也涉及信用問題,以及貨幣發行與本位問題,乃至於一套比較簡單的貨幣穩定理論。


  洋洋洒洒一篇,經義倒是被徐傑寫成了策論。


  待得策論題來了,徐傑更是得心應手。


  首題:漢唐以來兵制,以今日情勢證之歟。


  次題:古之理財,與今日朝廷決算有異同否。


  首題問的是漢唐的軍事制度與現在軍事制度的對比。次題說的是歷朝歷代朝廷財政問題與現在朝廷財政問題的對比。


  徐傑以往都認為科舉考試,必然是迂腐的考試,必然就是考哪些死讀書之人。連帶秀才考試也還有迂腐之嫌疑。到得今日,徐傑方才真正知道,皇帝也不是傻子,皇帝知道國家要什麼人才,皇帝更知道國家該選撥什麼樣的人才。


  歷朝歷代,能人輩出,被歷史反覆拿出來說的,往往是那些失敗者。那些穩定國家,開拓創新之人,反而被人說得少。以至於人們都認為古代人都是迂腐不堪的傻子。一個朝代幾百年,雖然有盛有衰,但是這幾百年的維持,豈能是一幫傻子能做到的?

  出將入相者,豈能沒有過人之處?


  徐傑興起,提筆就答,一答兩篇,竟然把兩題都答了。


  漢兵制,乃全民皆兵,乃衛兵、戍兵,役兵。中央軍為衛兵,邊防軍為戍兵,地方軍為衛兵。制度上每個男子都是兵,這也是導致漢末三國群雄紛爭的原因之一。


  唐乃府兵制度,也有點全民皆兵的意義所在,唐的軍功爵制度也極其完善,對於軍漢功勛的獎勵也是極為豐厚的。但是也導致了軍鎮割據問題,也是安史之亂的原因之一。


  大華兵制,禁軍為主,廂軍為輔,以文人為主官,以武人為輔助,招兵渠道參差不齊,甚至招流民入伍以賑濟災民。大大防範了擁兵自重之亂,也促進的內部的穩定,卻也導致了軍隊戰力低下。其中原因許多,徐傑也闡述了許多,也自己設計了一下軍事制度的小小改革。


  國家理財之道,徐傑淺淺分析了許多,但是加入了一個概念進去,那就是真正的財政預算與決算制度,預算決算之法,能解決許多問題,甚至能更好的調配資源。


  兩篇答完,徐傑心情大好,便也覺得十拿九穩。


  其實已然考了三日,一般的考生,早已昏天暗地,面黃肌瘦,雙眼無神。此時練武的好處也就顯出來了,徐傑走出考場之時,依舊精神奕奕,滿面紅光。


  只待回家等榜,當是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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