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 時光掩藏的，放出了光芒（二）
種族之戰結束了，可新的戰爭悄然開啟。
如果說在那場戰爭前，人們還生活在晴天中，雖然有些磨難和挫折，但是依靠著家園世界的遺澤和一些信念，都能夠平安度過。
未來也是陽光下一覽無餘的郎朗晴天。
那麼在那場戰爭后，人們迎來了永夜。
因為太陽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墜落，因此當永夜來臨時，人們悲哀地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力量來阻擋它。
那場戰爭，在已經消亡的歷史中，被稱作「內戰」。
戰爭的起因簡單到令人錯愕。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克里斯一樣洒然。
他們渴望更多，比如從某些隱秘的消息渠道中，了解到的那個神秘世界——永恆天國。
永恆的誘惑是如此地強烈，以至於他們不假思索地打響了這次戰鬥。
他們有實力——戰爭中遺留的人脈和掌握的戰爭武器。
他們有野心——臨時政府也需要依靠他們的力量達到自治運轉，如果臨時政府背後的那些人可以，那我們為什麼不可以。
他們有渴求——部分方舟一代的人類已經快死了，有的甚至受到了許多次強化，奧羅金的科技對他們的作用不大了。
所以，為了生存，為了野心，為了各種或平庸或偉大或可笑或嚴肅的理由，內戰爆發了。
這場戰爭的戰場在永恆天國內。
克里斯這些仍然停留在主位面的人類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但是戰爭結束之後，一切變得不同了。
有人成功，有人失敗。
永恆天國原本的既得利益者，沒有保住自己的利益，現在的永恆天國，信仰力量已經不夠了。
該怎麼辦？
有人前往大結界外，開始馴養異族，用鮮血和強權奴役他們。
有人將目標看向大結界內，自己原本的同胞身上。
不，現在他們不是同胞了。
永恆的神明，和人類怎麼是同胞呢？
信仰我吧，信仰你們的神明，信仰給你們帶來優渥生活的我！
終末的信仰系統，從人類身上汲取到的信仰，質量是那些貧瘠異族的許多倍。
這怎能不使沒有信仰可用的新任神明們眼紅呢？
於是，可笑的愚民政策開始了。
他們試圖對孩子們進行洗腦，發現那些改造思維的科技只會製造出傻子后，他們尤其重視起新一代的成長。
雖然這重視令人感到恐懼和噁心。
「狗屎！去死！」
克里斯一槍打穿了前來公共艙室，進行「學員募集」的哨兵頭顱。
「克里斯——中尉，你正在妨礙公務——」
機械哨兵閃耀著電火花的頭顱里，發出了含混的聲音。
克里斯一腳踹飛了它的殘骸：「如果這也是你們的公務，那你們都去死吧！」
永恆天國的洗腦教育並不成功。
畢竟奧羅金強大的生物科技和艱難的逃亡生活，使得哪怕是小孩子，從出生開始也會逐漸覺醒知識和技能，自然有一套獨立的世界觀。
洗腦對他們的作用微乎其微。
信仰力量在消耗，壽命走到盡頭的神明變得瘋狂。
他們開始使用激進的手段，甚至開始用哨兵抓捕反抗者。
永恆天國的秘密也就此袒露在所有人面前。
一個美麗輝煌的世界，用無數屍骨和鮮血鋪成。
少數人需要多數人的供養，而金字塔的頂端早已滿員。
憤怒填塞了人們的心臟，當抗議和示威被血腥鎮壓后，這份憤怒開始化作恐懼。
已經發狂的神明，不需要反抗者。
祂們只需要羔羊，聽話的羔羊。
他們是內戰的勝利者，他們是金字塔頂端的強權，他們是無所不在的黑暗，他們是奧羅金今日的永夜。
看到那一幕幕血腥鎮壓的場面，看到那些人眼瞳中反抗的光芒一點點消失，被鮮血磨成麻木無神的樣子，大葉子終於理解了克里斯所說的，那汪洋中孤島的樣子。
是的，沒有希望，沒辦法抗爭。
有人哭泣，喪失了反抗的力量。
有人麻木，伸出手迎接神明。
有人祈禱，祈求任何能夠拯救他們的存在。
可誰能聽得到呢？
就連他們的敵人，外面那些異族，都已經被血腥鎮壓。
大屠殺的圖片和視頻，甚至被拿來當作新聞頭條。
神明們在警示自己的羔羊，不聽話的羔羊，都會像異族一樣被宰殺。
許多人被打上了「不聽話」的標籤，不得不逃出基地，隱藏自己的行蹤。
日復一日地，提心弔膽著，等待外界機械哨兵那冰冷的履帶聲響起。
絕望凝成的陰雨，一點點滲透進他們的內心，徹底瓦解著他們的意志。
但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回應了他們求助的祈禱。
那是一道魅影，那是一個幽魂，那是被鎖在層層運算邏輯下，不甘屈服的鬥士。
她帶著憤怒，來到了絕望的人群中。
克里斯依舊記得那個場景。
躲避著哨兵的人們，丟掉了一切帶著定位功能的儀器，冒著被元素輻射的風險，藏進了大結界的邊緣。
這一支逃亡的隊伍，有克里斯照料，人員還算完整。
為了逃避哨兵追捕，基地開啟能源燈也需要按照時段，絕望的氣氛始終繚繞在秘密的基地里，這使得陰暗的基地變得宛如合金鍛造的棺材，所有人被悶在裡面等待腐爛。
那一天，基地的能源燈突然開啟，光芒沒有讓麻木的大家感到興奮。
他們有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有人露出解脫的安詳笑容，哨兵來了嗎？
一切都到此為止吧，也許這也是一種宿命吧。
但是機械哨兵並沒有出現。
握著槍的克里斯鎖定了異常來源。
那是一個影子。
影子泛著信號干擾的波紋，隱約看出女性的姣好輪廓。
隨後，干擾的波紋一點點清晰，露出了一個被克里斯潛藏在記憶深處的身影。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周圍百態的人群，最後將目光鎖定在端著槍的克里斯身上。
「為什麼不開燈？」
她帶著笑容，溫柔的聲音讓人群恐慌的情緒止住。
「因為開燈會引來死亡。」
克里斯嘴唇顫抖著，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是嗎？那你們害怕死亡嗎？我看到他們的新成果了，被抓到的人已經開始被成批改造，變成一個泡在營養液里的大腦。他們還開始了克隆技術，或許克隆大腦能夠解決他們的需求？」
莉莉，這反叛的ai，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看著這群等待腐爛的流亡者。
有人哽咽，有人恐懼，也有人咬了咬牙：「不，如果結局是那樣的話，那我們絕不害怕死亡！」
「你呢？」
莉莉看向克里斯，眼瞳里的光彩讓人捉摸不定。
「呵，我活到現在，不是為了毫無價值地死去。」
他認真地看向莉莉，「你能給我答案嗎？我為之苟延殘喘到現在的答案？」
「我不能。」
莉莉乾脆地拒絕了他，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但是『我們』可以。」
「那算我一份。也算上這些混蛋一份。」
「歡迎加入，新的鬥士，或許敢死隊貼切一點？」
「你的幽默感一如既往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