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2章 1307、成烈,不要走
第1292章 1307、成烈,不要走
「哈哈哈哈……」
難得看到一貫鎮定自若運籌帷幄的裴遠晟如此發窘,唐笑不由得大笑起來。
裴遠晟嘴角噙著一絲無奈的笑,心想,能讓她如此開懷,也值得了。
唐笑笑夠了,想到寶寶的名字,又發起愁來。
「叫什麼好呢?要不我回去抱著字典翻吧,翻到哪頁就選字典上第一個字。」
「這也太隨意了。」
裴遠晟搖頭道:「他將來長大了,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此隨意,一定會怪你的。」
「那也沒辦法,誰讓我擁有對他的命名權呢?」
唐笑歪著頭想了想,居然有點樂:「嘖,一個人一生中又能擁有幾次為他人命名的權利呢?可見生孩子也不是白生的,至少可以隨心所欲的給孩子取個名字。」
「這倒也是。」
裴遠晟被唐笑這個邏輯給逗笑了。
「你為什麼叫唐笑?」
他隨口問道。
唐笑愣了下,眼前浮現記憶中她母親的形象來——
她母親有一頭烏黑的長發,眼睛總是含著笑,十分溫柔。
很小的時候,她問過她這個問題。
她將她抱在膝上,摸著她的頭髮,笑眯眯地對她說:「因為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以後笑口常開,每天都快快樂樂的,不僅自己快樂,還能給身邊的人帶來快樂,做一個微笑小天使。」
誰知道唐笑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是個不苟言笑的面癱——
看來父母對於孩子寄予的美好祝願不一定能成真。
就像一對沒什麼文化的父母希望兒子成為人中龍鳳,於是取名小龍,可這個家庭卻不能給這個兒子一個好的環境,父母也無法為兒子提供任何助力,那麼這個孩子成為真的人中龍鳳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她的父母希望她每天笑口常開,成為不僅自己快樂還能個他人帶來快樂的人,卻一個婚內出軌一個遠走他鄉,給了她一個破碎的童年和殘缺的家庭。
她從小生活在後母的嫌棄與父親的漠視中,哪裡還笑得出來?
想得有點遠了。
唐笑唇角溢出一絲苦笑,淡淡道:「他們希望我笑口常開。」
「我猜也是。」
裴遠晟放柔了聲音,「一個人如果能每天都笑著,應該是非常幸福的事了。」
「可是要笑對人生,多麼不容易啊。」
唐笑感慨道。
「……嗯?」
「人生總難免有悲歡離合,要想每天都笑著,哪有那麼容易啊。當然了,要是連苦笑、冷笑、諷笑、嘲笑都算笑的話,倒也不難。」
「……」
裴遠晟心中一動,忽然很想伸手摸摸她的頭。
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又聽見唐笑輕輕一笑,問道:「那你呢,你為什麼叫裴遠晟?」
「我不知道。」
裴遠晟無奈地說:「我從來沒問過,現在也沒機會問了。說起來,我怎麼覺得你從前是不是問過我這個問題?」
「啊?有嗎?」
唐笑也愣了下,恍惚覺得類似的對話以前出現過,但又記不清楚了。
「可能夢見過吧。」
裴遠晟也不打算繼續深究這個問題。
唐笑聽了這話,心想,難道你夢見我很多次嗎?
但這話到了嘴邊,又不太適合說出來,便咽了回去。
「你希望你的孩子將來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或者,最希望他擁有什麼?」
裴遠晟再一次把話題拽了回來。
「啊……我想想。」
唐笑手指下意識地捏著自己的下巴,眼前飛速掠過城市的繁華夜景,就這麼陷入了思索中。
片刻后,唐笑啟唇道:「我希望他快樂、健康、平安。」
「嗯……」
裴遠晟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微微頷首道:「那可以叫他樂樂、康康,或者安安。」
「……」
唐笑默了默,說:「我拒絕。」
「為什麼?」
「太普通了。」
唐笑不滿道。
「那不如叫快快、健健、平平?」
「……喂!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能不能認真點?」
唐笑嘟著嘴抱怨。
裴遠晟忍俊不禁:「好了,不逗你了,你慢慢想吧,想到什麼好名字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參詳參詳。」
「好啊……反正還有五個月呢,沒準過段時間成烈就回來了,到時候讓他想去。」
裴遠晟愣了愣,並沒有馬上接話。
唐笑秀美的面容上劃過一絲疑慮,側頭看向裴遠晟。
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裴遠晟好像有心事。
類似的表情,她又彷彿在成烽、嚴凌臉上看到過。
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裴遠晟,你說成烈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她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嗯……快了吧。」
裴遠晟遲疑地回答。
唐笑心頭莫名的不安。
又聽裴遠晟笑道:「怎麼,你想他啦?」
「當然了。」
唐笑說。
「我也想他了,等他回來,得跟他好好喝一杯。」
裴遠晟語氣自然,嘴角微揚。
唐笑不禁又懷疑剛才是自己多想了。
「好啊,到時候我下廚——雖然我做菜還沒他好吃。」
唐笑想到成烈從前給她做的那些好吃的,有些饞了。
「那我就更期待了。」
裴遠晟笑得眯起了眼睛。
「哈欠……」
唐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裴遠晟眼角餘光瞧見了,便說:「困了吧?」
「有點。」
唐笑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懨懨的樣子。
「那就睡一會兒。」
裴遠晟說。
「不了,我和你聊會兒天。」
唐笑不好意思讓裴遠晟充當司機還自己呼呼大睡。
裴遠晟當然知道唐笑是怎麼想的,笑了笑說:「你快睡吧,就讓我安安靜靜的享受下開夜車的感覺,行不?」
夜裡的承北不像白天那樣堵車,尤其是開往療養院的路上,這個點簡直是暢通無阻。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唐笑從善如流地閉上雙眼,「我眯一會兒。」
「好。」
唐笑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裡靜靜流淌著不知名的鋼琴曲,恍惚間又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
她睜開眼睛,神情有些怔忪,這時耳邊傳來一把清醇動聽的嗓音:「醒了?」
「唔……」
她伸手搓了搓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兒。
「你剛才說夢話了。」
裴遠晟一句話,讓她瞬間瞪大眼睛——
幾乎到了要從車座上跳起來的地步。
「我說什麼了?」
裴遠晟瞧著她笑:「想知道?」
「嗯。」
「其實也沒什麼。」
他嘴角微翹,神情好似一隻小狐狸——
怪不得成烽總說他是男狐狸了。
「再不說我打你哦。」
唐笑揮揮小拳頭,齜著牙惡狠狠地威脅。
「呀……」
裴遠晟驚嘆一聲:「這麼凶?我好緊張。」
胡說。
從表情到肢體動作,沒有半分慌張的樣子。
反倒是蘊著笑意的眸底透出了幾分揶揄。
唐笑瞪他一眼:「快說。」
「難道你不記得自己夢見什麼了?」
裴遠晟詫異地看著她。
唐笑愣了愣,伸手捏捏眉心,試圖回想起什麼,但卻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記憶中一片空白。
她應該是做夢了,否則不會睡得這麼沉。
可到底夢見什麼,又一點都不記得。
裴遠晟說她說夢話,她是信的。
甚至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說了什麼不應該說的——
至少是不應該在裴遠晟面前說的夢話。
「你說,不要走。」
裴遠晟看著她,認真道。
唐笑瞳底一震:「……!」
裴遠晟墨色氤氳的深眸中劃過一絲傷感。
「想起來了嗎?」
「我夢到——」
那可怕的畫面豁然出現在眼前。
唐笑心頭劇震,鼻子一酸,胸口如同潮水暴漲。
強烈的情緒使她的嘴唇不受控制的發起抖來,她感到手腳冰涼,喉頭髮哽,幾乎難以呼吸。
裴遠晟似有所覺,側頭朝她看去。
唐笑卻猛然轉過身去拉車門。
車是鎖著的,唐笑用盡全力卻未拉開,一時間神色凄惶,低著頭背對著裴遠晟說了一句:「讓我下去。」
裴遠晟沒問為什麼,按下按鈕打開車門。
唐笑瞬間衝下車去。
裴遠晟看著她倉皇的背影,似乎意識到什麼。
唐笑踉踉蹌蹌的往前跑,手腳冰冷僵硬到彷彿這具身體已經不是她的。
她一直跑,直到跑到某個確定裴遠晟看不見的地方,才脫力般跪倒在地。
「成烈……」
她閉上眼睛,從剛才起就一直壓抑在胸口的痛苦泄洪般噴薄而出。
心臟彷彿被人硬生生的扯開了,她疼得發抖,眼淚啪嗒啪嗒的砸落在夜晚結了一層薄冰的地面上。
「成烈——」
她知道自己夢見什麼了。
她夢到他死了。
夢裡的畫面是那麼真實,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現。
也許是夫妻間的心電感應,也許是這段時間成烽一家人遮遮掩掩的態度,還有嚴凌裴遠晟阿猛他們那些欲語還休的細枝末節——
她不需要任何一個人告訴她什麼。
她已經知道了。
她知道,她夢裡看到的都是真的。
真奇怪。
她明明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卻彷彿站在他身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他是如何中彈、倒下,而後又是轟然一聲巨響,他和那座廢棄的工廠一起被炸得粉碎……
這是為什麼?
這一切為何發生,而又為何會出現在她的夢裡?
而她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她又彷彿聽到最後一刻,他低聲說了一句:「笑笑,我想你。」
那聲音無奈而又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