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9、這女人難道沒有心嗎？
季曉茹用力地將它握住，想要給他一點溫暖。
他緊抿雙唇，足足沉默了一分鐘之久，才緩緩地說：「的確，你不該生下我。只可惜，我不能選擇誰做我的母親。」
「啪——！」
朱力雅抬起手，用力地甩了裴遠晟一個耳光。
巴掌聲清脆而響亮地回蕩在客廳中。
季曉茹整個人呆若木雞。
她萬萬沒想到，朱力雅竟然會出手打裴遠晟！
她怎麼能這樣？
裴遠晟蒼白的臉上很快浮現出幾道清晰的指痕。
季曉茹心痛萬分地問道：「疼不疼？」
裴遠晟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事。」
朱力雅倨傲地看著二人，毫無歉意。
季曉茹攥緊了拳頭，忍無可忍地對朱力雅說道：「您不應該這樣對他！世上哪有您這樣的母親？！」
「這是我的家事，和你這個外人有什麼關係。」
朱力雅完全沒把季曉茹放在眼裡，眼神輕蔑而漠然。
「可他是您的兒子，你這樣做，實在是太讓人傷心了！」
季曉茹氣憤地說。
「關你什麼事？這裡輪不到你來對他表忠心。」
季曉茹越是為裴遠晟出頭，越是讓朱力雅感到厭惡。
在她眼中，季曉茹就是一個卑鄙齷齪的背叛者。
如果她愛陸子，就不可能這麼快愛上裴遠晟，這麼快就要和裴遠晟結婚。
如果她愛裴遠晟，當初又為什麼和陸子在一起，又為了讓陸子為了她付出寶貴的生命？
在朱力雅眼中，季曉茹哪怕是死上一萬次，也不足以平息她心頭的怒火。
陸子是她一手培養長大的孩子，他性情溫柔，忠誠，和裴遠晟完全不同。
陸子的性格可以說是朱力雅認為的標準好男人的模板。
她過去常常想，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能擁有她性情如此完美的兒子？
陸子的相貌雖然不及裴遠晟精緻，但也俊朗帥氣，一進入娛樂圈，就大受歡迎。
而難能可貴的是，像她自己一樣，陸子擁有著富有魅力的嗓音，和極具靈氣的演技。
這使得他不管是在歌壇，還是在演藝圈，都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和無數的讚譽。
陸子一直都是她的驕傲。
可他卻因為季曉茹，宣布要退出娛樂圈。
天知道她多麼痛心。
那時她在國外拍戲，沒有時間和陸子親自面談，當她終於忙完工作想要見他的時候，卻傳來了陸子溺水身亡的噩耗。
而這個消息，至今仍對外封鎖著。
在陸子的葬禮上，看著英俊高大一如往昔，卻沉睡不醒，任憑她再怎麼樣撕心裂肺地喚她的名字，也不可能向往常一樣笑著叫她一聲「媽媽」的兒子，她的心臟都快要裂開了。
天知道她有多麼難過，多麼絕望。
她怎麼可能不恨這個害死陸子的罪魁禍首呢？
能夠忍住不去報復她，已經是她最大的慈悲。
而這個可惡的女人，竟敢在陸子死後不到一年內，就勾引到了她的親生兒子，還要和他結婚。
這實在是可笑至極，可恨至極。
這個女人，難道沒有心嗎？
她是有著多厚的臉皮，才能毫不感到羞愧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她快要氣瘋了。
而她的親生兒子裴遠晟，也再一次令她感到深深的失望和憤怒。
她為陸子感到不值得。
她發誓，再也不想看到這對噁心的男女。
「我們走吧。」
裴遠晟拉起季曉茹的手，朝外走去。
朱力雅抬眼看著兩人的背影，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杯，用力地朝兩人身後砸去。
「滾——！滾！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吼道。
咖啡杯落在了季曉茹身後的地板上，濺起的玻璃杯碎片劃過她的小腿肚，她感到疼痛，但沒有吭聲。
這點疼，比起裴遠晟心中的疼，又算得了什麼呢。
裴遠晟緊緊地抿著唇，一言不發，拉著她上了電梯。
她察覺到他的手冰冷得嚇人。
心疼地將他的兩隻手都握住，她輕聲問：「臉上還疼嗎？」
「沒事。」
他搖了搖頭。
他的臉色也異常的蒼白，嘴唇的顏色也比往常更加淺淡一些。
這不由得讓季曉茹擔心起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別擔心，我沒事。」
裴遠晟低聲說。
他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濃濃的疲倦。
她想，他的確是太累了。
「等下回去的時候我來開車吧，遠晟。」
她向他建議道。
「好。」
他沒有反對。
她想他一定是累到了極點。
於是也不再說話，兩人靜靜地下到一樓，靜靜地走出了這棟公寓樓。
中午還很熱的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陰雲密布。
空氣潮濕，溫度卻不降反升，這樣的天氣，無疑會讓人更加的煩躁不安。
季曉茹有很多話想說，但怕說多了反而弄巧成拙，想來想去，還是沉默著，緊緊握著裴遠晟的手，希望能夠給他一點安慰。
兩人來到停車場，季曉茹直接拉開後車門說：「你坐後面吧，累了還可以睡一會兒。」
「嗯。」
裴遠晟坐進去，疲憊地閉上雙眼。
季曉茹站在車門旁邊，見狀，心頭湧起一股強烈的憐惜欲。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輕聲說。
「不會的。」
裴遠晟閉著眼喃喃道。
季曉茹心中一陣難受，她用手摸了摸裴遠晟冰冷蒼白的臉頰，說：「就算那樣，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嗯。」
「睡吧。」
她又摸了摸他的頭，才萬般不舍地來到了駕駛位發動引擎。
路上她一直擔心裴遠晟，時不時就會從後視鏡里觀察他，但裴遠晟一直十分安靜，閉著眼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冥想。
季曉茹想快點到家，但又顧及裴遠晟，不敢將車開得過快。
這一路上她可謂是操碎了心。
她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
她實在是太擔心他了。
哪怕就這樣看著他，她都覺得不放心。
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只要一面對裴遠晟，自己就情不自禁地母愛泛濫，總覺得他像一個需要關愛需要照顧的小孩子，想要盡全力地對他好，讓他快樂。
這種心情，她活了27年，對別的男人可從未有過。
甚至是……對陸晨晞。
陸晨晞在活著的時候，一直是健康的，開朗的，陽光的。
他可以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況且，他還有助理，經紀人，還有許許多多的粉絲。
季曉茹很少主動去照顧他。
她認為，他是不需要自己來照顧的。
和陸晨晞在一起，基本上都是陸晨晞在照顧季曉茹。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對自己的好，只覺得一切都是順理成章。
也許，陸晨晞對自己，也常常父愛泛濫，把自己當成一個需要照顧疼愛呵護的小女孩吧。
可她對陸晨晞是不公平的。
她的呵護欲、憐惜欲，統統沒有給他。
而是給了他的兄弟，裴遠晟。
她終究是對不起他的。
想到這裡，正開著車的季曉茹眼中噙滿了淚水。
她錯了，她想。
但這一切已經發生。
她忽然間覺得，朱力雅恨自己，一點錯也沒有。
她應該恨自己的。
她怎麼對自己都不過分。
就算朱力雅打自己耳光，也是她應得的，她絕不會躲閃、反抗，更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可是，朱力雅不該那麼對待裴遠晟。
裴遠晟做錯了什麼？
從頭到尾，他是最無辜的。
他從未對不起任何人。
不大但溫馨幽雅的卧室內，赤條條躺著一對男女。
地上和床上鋪陳著兩人的衣物，使這個整潔有序的房間平添了幾分凌亂。
窗戶半開著，白色繡花的半遮光棉質窗帘隨著微風輕輕浮動。
窗外，一陣黃鶯的鳴啾聲響起，床上橫躺著的年輕男人被驚擾，漸漸從睡夢中蘇醒。
他先是伸手揉了揉眼睛，繼而緩緩張開眼睛。
天花板和頭頂吊燈的樣式有些陌生，他轉動了眼珠，看向躺在自己身側的女人。
女人髮絲凌亂，面色蒼白，嘴唇乾涸，五官還算看得過去，但實在談不上美。
隨著意識的恢復，他開始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而後，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幾點了？
少爺回來了嗎？
有沒有人找過自己？
應該……沒有人發現自己在這裡吧？
外面的門是反鎖著的，易曉曉又與這裡的人不熟悉，應該不會有人進來。
他強迫自己冷靜，然後瘋狂地在地上和床上一堆凌亂的衣物中尋找自己的手機。
所有的衣物他都仔仔細細地翻找過了，沒有。
沒有他的手機。
去哪兒了？
難道被易曉曉藏起來了？
他擰眉看向躺在床上依然酣睡的女人，在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
就在這時，易曉曉張開了眼睛。
她眼神迷濛地望著他，然後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如果她還是金曉儀那張臉，打呵欠也是美的，但她現在模樣普通，呵欠也自然是普通的呵欠，並無一絲美感。
「怎麼了……」
她問慕子豪。
「我手機不見了。」
慕子豪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絲煩躁。
沒有手機，他無法知道現在的確切時間，更無法得知少爺或者是其他人有沒有要緊事找過自己。
現代年輕人常常患有手機焦慮症，一刻不看手機就煩躁不安，出門在外時手機沒電更是比沒帶錢沒帶身份證更加嚴重的事——
這也不是不無道理不可理解的。
這一刻慕子豪突然意識到了手機的重要性。
人們依賴手機，是因為在每一天每一刻，手機都為人們提供了便捷的服務。
現代人沒有手機，就彷彿置身孤島。
很少有人能夠徹底地遠離手機。
即便是八十歲的老奶奶，都能夠靈活使用手機，與子子孫孫們通視頻電話。
更遑論多少夕陽戀人是通過手機微信傳情達意。
又或者，不少廣場舞霸用手機做直播也能贏得粉絲芳心。
沒有人能夠離開手機。
慕子豪也不例外。
「手機不見了？多大的事……別急，慢慢找。」
易曉曉完全醒來，慢悠悠地從床上坐起，對一貫從容的慕子豪露出焦慮的模樣感到不太能夠理解。
畢竟，她對其他人不關心，眼中只有裴遠晟，因此，手機對她來說用處不大。
她不像慕子豪那樣依賴於手機和外人聯繫。
「你看見我手機沒？」
慕子豪突然盯著易曉曉問。
易曉曉嗤笑一聲：「……你該不會以為我把你手機藏起來了吧？」
「……不是。」
慕子豪被說中心事，臉色微微赧然，卻只能矢口否認。
但易曉曉一雙小眼睛是多麼的洞察秋水。
她看破也不再說破，只是微微笑著下床，光著腳在地上幫慕子豪找手機。
她不只是光著腳，還光著身子。
慕子豪有點驚愕地看著不著寸縷的易曉曉就這麼淡定自如地撅著腚到處拱來拱去。
「好像在床底下。」
突然，躬身在地上的易曉曉抬頭瞅著他說。
「哦……哦！真的？」
「真的。」
易曉曉伸出細長的手臂，努力去夠，但很快放棄。
「不知道為什麼那麼遠，我夠不著，你自己來吧。」
她對慕子豪說。
「嗯……好。」
慕子豪卻不好意思像易曉曉那樣光著腚爬來爬去，他飛快地找到自己的襯衣穿上，又在床上枕頭底下找到了自己的內褲。
易曉曉嗤笑一聲：「穿這麼齊整，難道你還怕我看啊？」
慕子豪不自然地說：「不穿衣服多奇怪啊。」
易曉曉從地上站起來，光溜溜地坐到床邊的單人沙發上，笑看著慕子豪。
「有什麼奇怪的，反正早就看過了，用不著害臊。」
慕子豪說不出話來，他畢竟比易曉曉年紀要小一些，和易曉曉之前，他甚至沒有和別的女人發生過關係。
易曉曉覷著慕子豪，也覺得慕子豪身上這點純真還挺可愛。
慕子豪很快從床底下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一看時間，居然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天……
他居然在易曉曉這裡幾乎待了一天。
幸好少爺今天出門了……
他慌忙去看少爺有沒有給他打過電話，但很幸運的是，今天到現在為止，裴遠晟都沒有主動聯繫過他。
慕子豪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再看未接來電，倒是有幾個，無非是家裡的廚師和經常給裴家配送新鮮食材的一家連鎖超市打來的。
這些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對於慕子豪來說，只要不是裴遠晟打來的，其他都不重要。
當然，鑒於裴遠晟馬上就要迎娶季曉茹，所以，現在慕子豪的重要人物名單上，又多了一號人物，那就是季曉茹。
不過，季曉茹幾乎從來不給他打電話。
她只要不發病，就是個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性子，什麼心都不操，這樣的性格，自然也為慕子豪省了不少事。
因為從前嚴叔將他丟到別處實習時，那些大家族裡邊，最麻煩的往往就是太太小姐類的角色。
要是一個男人同時有好幾個妻子，這幾個妻子又同時生下了好幾個女兒……那可就是加倍的麻煩。
慕子豪有好幾個朋友就身處這樣的麻煩之中，在這樣的家庭做管家，每天都痛苦不堪。
大家都很羨慕慕子豪。
畢竟裴遠晟有錢有貌，又偏偏清心寡欲，快三十了一個老婆也沒娶，一個麻煩也沒製造。
好不容易大家盼來了裴遠晟的「麻煩」，偏偏這個「麻煩」一點也不麻煩。
慕子豪內心也非常感激裴遠晟，給了他這麼優渥的物質生活，還讓他的工作輕鬆而富有條理。
對他來說，現在的生活安靜平和，除卻易曉曉之外，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煩惱。
而易曉曉的出現，就是為了給他製造煩惱，不間斷的煩惱。
「他回來了嗎？」
易曉曉也不穿衣服，就那麼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上問。
慕子豪雖然喜歡易曉曉，也不得不承認易曉曉的身材相當不錯，但他仍然不願意就這麼直視她的*。
於是他假裝低頭看手機，實則百無聊賴地玩著連連看。
「還沒有。」
「他什麼時候回來？」
易曉曉不滿意這個答案，繼續追問。
「我也不知道。」
慕子豪一邊玩連連看一邊說。
「你為什麼不知道？你不是他管家嗎？」
「我解釋過了，少爺的行蹤不需要向我交代。」
慕子豪非常有耐心地說。
易曉曉瞪了慕子豪一眼：「他回來了你要馬上告訴我。」
「嗯。」
慕子豪心不在焉地應著。
易曉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嘴裡嘀咕了一句：「sh/it。」
「怎麼說髒話？」
慕子豪將視線從手機連連看中移向易曉曉。
他以為易曉曉是在罵自己。
易曉曉呼出一口氣，仰靠在沙發上：「燒退了。」
「……」
慕子豪這才知道易曉曉竟然是在為燒退了這件事感到生氣。
這也實在是有點滑稽。
生病的人沒有哪一個不希望快點痊癒的。
而易曉曉實屬例外，她竟因為恢復了健康而生氣。
「看來藥效不錯。」
他故意說：「這是進口葯，特製的，像少爺這樣的人才能吃到。」
「你不該給我吃這麼好的葯。」
易曉曉鬱悶地說：「這樣我昨晚上就白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