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7、床上的陌生人
「曉茹，我們後天就出國吧，你之前不是總覺得在家呆著太悶了么？正好一起出去玩一段時間再回來，好不好？」
「陸晨晞」懇求地看著季曉茹說。
「好，我知道了。」
本以為季曉茹會大吵大鬧，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同時也想好應對之策，萬一實在不行，還是得讓唐笑來勸她。
可是，沒想到，這些后招統統都沒用上。
季曉茹居然就這麼平靜地同意了。
而且連是去哪裡都沒問。
這不免讓人感到意外。
他訝異地看著她，生怕她反悔似的又說了一遍：「既然你同意，那這兩天就好好在家收拾一下吧。」
「好。」
季曉茹順從地點了點頭。
「覺得寂寞的話，我派人去接唐笑過來。你放心，我和她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別說了。」
她打斷他，不願意再聽下去一樣，面色冷漠地說：「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釋了。」
她越是表現得平靜，他越是覺得不安。
有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底發了芽，可是他卻毫無辦法。
夜裡，兩人仍然睡在一張床上，裴遠晟的身體本能上是抗拒季曉茹的，但是為了不讓季曉茹懷疑，他主動擁住了她。
由於白天要一面處理公司的各項事務，一面分心來照顧季曉茹，他整個人累得不行，很快就睡著了。
而被他抱在懷裡的季曉茹卻遲遲沒有睡意。
儘管如此，她還是閉著眼，讓自己呼吸均勻，看起來好像是睡著了。
過了半個小時后，她確定他睡熟了，才悄無聲息地從床上爬起來，隨便批了一件外套朝陽台上走去。
路過客廳的時候，她從某一隻抽屜里摸出了一盒香煙。
季曉茹站在陽台上抽煙，她以前基本上是不抽煙的。
也是最近才學會的。
本來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學不會抽煙。
她的父親在她小時候每天在家抽煙，家裡總是煙霧繚繞的，讓年紀小小的她咳嗽不止。
抽煙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抽煙的人讓自己痛快了，卻害苦了身邊的人。
在季曉茹的某個同班同學因為他父親抽煙結果自己得了肺癌他父親卻什麼事都沒有之後，季曉茹更是對抽煙這種事深惡痛絕。
她也曾經因為好奇試過，但發現自己果然一口都忍受不了。
在她看來抽煙無疑是受刑，實在讓人無法理解抽煙能夠帶來什麼快感。
直到她痛苦不堪的時候，無意間點燃了一支香煙。
她很快就迷戀上了香煙的味道。
真奇怪，為什麼以前都不覺得香煙有什麼好的呢？
也許，煙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發明給心裡煩悶生活痛苦的人的吧。
快樂的人，為什麼要抽煙？
快樂的人，根本受不了煙的苦味。
反倒是痛苦之人，更容易與香煙惺惺相惜。
而且，人在抽煙的時候，會沒那麼想哭。
季曉茹站在那裡一根一根地抽，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盒煙居然被她抽了大半。
在抽煙的過程中，她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事，又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想。
看了看煙盒裡剩下的香煙，她覺得留著明天再抽。
慢慢地踱步回去，一路都沒有開燈，借著夜色基本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房間里每一樣東西的輪廓。
包括躺在床上的陸晨晞的。
季曉茹站在門口，平靜地凝視著床上那人的身影。
他原本是臉朝季曉茹那邊睡覺，也許是因為她人不在，就慢慢地變成了臉朝床邊那一側睡覺。
夜色清涼，她可以看見他瘦削的下巴，高挺的鼻樑，甚至是眼睫毛的輪廓。
她發現他的一隻手放在被子外面，於是下意識地走過去，想把他的手放回到被子裡面去。
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明明什麼都知道了，什麼都看到了。還是沒辦法去恨他們。
該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
也許，暫時維持表面的和平是最好的方式吧？
她低下頭，輕輕握住他落在床沿的那隻手，慢慢放回到被子中去。
就在這時，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不知道為什麼，床上那個人的臉，突然間變了模樣。
不……
這不是陸晨晞！
季曉茹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
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她又看到了陸晨晞的臉。
可是當她仔細看過去的時候，又發現，那個人不是陸晨晞。
是誰？
他是誰？
為什麼這個人會在她的床上和她一起睡覺？
陸晨晞去哪裡了呢？
陸晨晞呢？
季曉茹嚇壞了！
她迅速彎下腰，在非常近的距離內去查看他的臉龐。
在這個時候，她仍然疑心是自己太困了所以產生了幻覺。
可是不是，他真的不是陸晨晞！
為什麼……
他看起來很像裴遠晟？
不……
這怎麼可能！！
「啪——」
季曉茹再也沒忍住，伸手打開了房間的燈。
然後，她努力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床上熟睡的那個人。
因為驟然間燈光大亮，那人不適應地伸手擋在了眼前。
嘴裡不滿地咕噥了一句：「幹嘛啊……」
季曉茹死死地瞪著他。
彷彿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終於慢慢地睜開眼睛。
一睜眼，就看到一個女人用一種十分可怖的眼神看著自己，他也難免嚇了一跳。
「怎麼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她問。
要是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她不要再折騰了，最好馬上乖乖地睡覺，因為他真的太累了。
她一言不發地盯著他，那眼神讓他渾身毛毛的。
「曉茹，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他盡量溫柔地問道。
「……」
她仍然沉默地盯著他，目光好像兩團藍色的火。
他嘆了口氣，問：「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她還是不說話。
他朝她伸出兩隻手：「來，讓我抱抱吧，乖。」
藍色的火苗彷彿熄滅了。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渴求。
要是，他一把將她攬進懷裡緊緊抱住。
她沒有反抗。
但是也沒有伸出手抱住他。
他心裡有點不安，抱了一會兒，便鬆開她問：「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好嗎？」
「我……」
她猶疑地看著他，終於下定決心地問道：「陸晨晞，你……你是不是會變臉？」
「變臉？你在說什麼？」
他一臉的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四川那邊的變臉大師，怎麼會變臉呢，你要是喜歡的話，我明天給你請一個過來，專門給你表演？」
他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當然，季曉茹想看，他完全可以滿足，別說請一個人了，請一群人來都沒什麼問題。
他別的不多，就是錢多。
「不是，不是那個。」
季曉茹嘴唇有點兒顫抖。
「是……陸晨晞，我剛剛，剛剛看到你的臉變了。」
「這怎麼可能？」
他抓過她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你摸摸看，有什麼問題嗎？我難道戴著個面具嗎？」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剛剛真的……真的看到你的臉不是你，而是……是裴遠晟！」
季曉茹回憶起那一刻的驚恐，仍然感到不安極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晨晞，你到底是陸晨晞，還是裴遠晟？」
他俊眉皺起，生氣地看著她問：「季曉茹，你是不是還惦記著裴子？你是不是為了報復我，所以故意說這種話來氣我？」
「我……我不是……」
季曉茹沒料到他會這樣反問自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沒有的話，你為什麼會把我的臉看成裴子？你好好看看，我就是我，不是裴子！你要真喜歡他，可以去找他，我不強迫你，反正我留你在身邊，你也每天不肯給我好臉色看，還疑神疑鬼的，一天到晚懷疑我和別的誰誰誰有問題，你怎麼不想想，我要是真的不愛你，真的愛上了別人，又為什麼要忍受你的無理取鬧和壞脾氣，天天在家陪著你？」
他平時話不算多，此時大爆發似的說了一大堆話，一下子就把季曉茹鎮住了。
看他臭著一張俊臉，一副氣哼哼的模樣，季曉茹竟然感到一絲內疚。
回想一下，最近自己確實做了不少過分的事情。
再好好想一想，陸晨晞也確實對自己很好很包容了。
她用花瓶砸他，他也什麼都沒說。
世界上有多少個男人能夠做到對自己的女人如此包容呢？
季曉茹忽然後悔了，並且，她好像被他說的話說服了。
她想，也許他是愛她的吧？是她自己太沒有安全感了。
他察言觀色，知道這件事算是暫時矇混過去了。
心裡暗暗鬆了口氣，臉上仍然是生氣的模樣。
「算我求你了，快點睡覺好不好？睡好了，明天我才能帶你出去玩啊。」
「帶我出去玩？去哪兒？」
「任何地方。」
「真的嗎？」
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中透出一絲期待。
他點點頭說：「真的，但前提是你不可以再無理取鬧，好不好？」
「好。」
她答案得很快。
「那現在可以睡覺了嗎？我的小寶貝。」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
「嗯。睡吧。」
時間已經不早了，三點了。
「乖。」
兩人重新躺下來，他摟著她，聽著她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