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你真可愛

  唐冪和凌晨騎著車很快就回到了別墅區。


  和來的時候相比，回去的路程似乎要更長一些，也更難熬一些。


  然而明明回程兩個人都騎得飛快，時間上絕對要比來的時候縮減許多。


  可是來的路上，兩個人都是充滿期待的，他們騎一會兒，下來走一會兒，說說話，看看風景，有時候看到漂亮的野花，還要停下來用手機拍拍照。


  來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要是人永遠都在去往某個方向的路上就好了。


  到了家，唐冪停好了車子，就一言不發地朝樓上走去。


  正在客廳打掃衛生的小眉見狀，奇怪地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原以為弟弟陪著唐小姐騎車，肯定要下午才能回來的。


  其實小眉私心裡是不願意讓弟弟每天和唐小姐在一起的，唐小姐太美了，小眉擔心弟弟喜歡上她，畢竟，美成那樣，性格又不壞的女人，很難不讓男人喜歡，尤其是她這個弟弟涉世未深，性格單純，喜歡上一個長得美又對自己不錯的女人，是非常有可能的。


  她相信，弟弟的生活中目前不會有比唐小姐更好的女人出現。


  要是唐小姐是單身，她倒是不介意弟弟偷偷喜歡人家，——男孩子年少懵懂，有喜歡的女人，也無可厚非，一定程度上，女人可以成為男人進步的動力。


  但是唐小姐是將要結婚的人，小眉不了解唐小姐的未婚夫，可是據她觀察，她認為唐小姐那位未婚夫或許脾氣不太好。


  萬一被人家發現弟弟和唐小姐有什麼，那弟弟和唐小姐都要遭殃。


  小眉心裡清楚這些，因而不願意讓弟弟和唐小姐接觸過多，可是又架不住唐小姐的請求，她雖然是女人，對著唐小姐這樣身嬌體軟性情溫和說話總像是在撒嬌的同性，也不免會生出一種保護欲。


  她看唐小姐總是臉上沒什麼血色，自己也覺得唐小姐還是需要多出去運動運動，多少晒晒太陽，這樣身體才會好。


  小眉想來想去，在擔心弟弟喜歡上唐小姐和唐小姐多出去活動對身體有益處兩方面權衡了一番，最終心地善良的小眉還是暫時按捺住心裡的不安，同意讓弟弟每個周末帶著唐小姐出去騎車。


  她觀察了一陣子，發現弟弟和唐小姐似乎也沒什麼不合規矩的舉動，弟弟的一切行為都很正常很平靜，不像是被唐小姐迷倒的樣子，於是慢慢地也就放下心來了。


  可是，誰知道，這天兩人一回來，便一個一言不發地回自己房間，一個獃獃地站在門外，拿著花灑沒完沒了地給花圃里的植物澆水。


  「小毛，你幹什麼啊？這些花兒再澆都被你淹死了！」小眉急匆匆地走過來，從弟弟手裡奪過花灑。


  凌晨如夢初醒地一抬頭，對著姐姐，他軟軟糯糯地喚了一聲：「姐……」


  「怎麼了？」小眉不解地問：「你是不是惹唐小姐不高興了？」


  凌晨不說話，他不知道該要怎麼說才好。


  他和唐小姐之間的那些事情，肯定是不能跟姐姐說的。


  他不傻，知道姐姐一直擔心自己和唐小姐會發生什麼，所以小心翼翼地在姐姐面前控制和隱藏著自己的情緒。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他喜歡上了唐小姐，唐小姐也喜歡上了他。


  他和她都陷入了苦惱之中。


  沒有人可以幫他，他也無法將自己的煩惱對姐姐說出口。


  倘若姐姐知道了，第一反應是拉著自己去向唐小姐道歉，然後辭職吧。


  他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再留在唐小姐身邊，可是，他目前一點兒也不想離開唐小姐。


  怎麼辦呢？


  就這麼繼續下去，但是不再跟她說話，不再跟她接觸，就只靜靜地陪著她，看著她，這樣行不行呢？


  自己忍得住嗎？


  他害怕自己做不到，可是不這樣，又別無他法。


  要是他可以帶著唐小姐私奔就好了。


  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浮現在腦海之中。


  只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傻不傻啊，什麼年代了，還私奔？


  他們逃不掉的，現在網路信息這麼發達，除非他們逃進荒無人煙的大山裡去，否則，就一定會被找到。


  而且，唐小姐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她不適合過那種緊巴巴的日子。


  凌晨也不願意看到錦衣華服的唐小姐換上粗布衣服，每天蓬頭垢面。


  那樣的話，就不是唐小姐了。


  凌晨越是想，就越是覺得沮喪。


  他想來想去，都毫無辦法，他和唐小姐的這一場喜歡，註定是沒有結果的。


  「小毛，你發什麼楞呢，姐問你話呢，你是不是惹唐小姐不高興了？」小眉從小就管著凌晨，很有身為長姐的威嚴。


  此時把臉一沉，伸手在凌晨背後一拍，儘管個子比凌晨要矮，氣勢上卻完完全全壓制住了凌晨。


  凌晨被姐姐拍到背上受傷的地方，疼的眉毛一跳，卻不敢吱聲。


  心裡慶幸自己是側對著姐姐站的，不然背後滲了血的傷口早就無所遁形了。


  「沒……我沒有，」凌晨聲音軟軟地說，「姐，你別瞎想，我真的沒惹唐小姐不高興……」


  實際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惹唐小姐不高興了。


  他好像沒做錯什麼，又好像做錯了什麼。


  他現在腦袋裡就像是漿糊一樣，亂糟糟黏糊糊的，只知道本能地在姐姐面前否認這件事，以免姐姐擔心。


  「真的沒有？」小眉不信，歪著頭看他，眉毛皺得緊緊的：「你可別騙我，我剛剛看見唐小姐悶悶地上樓去，一聲都不吭——這可奇怪了，唐小姐哪天不是笑模笑樣的？每回從外面回來，都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說『小眉，你又忙活了半天，辛苦了呀』」。


  小眉將唐小姐那聲調學得惟妙惟肖，聽得凌晨忍不住想笑，但到底還是忍住了，真的笑出聲，他姐會揍他的。


  「可是今兒個，唐小姐什麼都沒跟我說，看都沒看我一眼——這不對啊，這真不像是唐小姐的作風，你說是不是？」小眉一抬眼，看見凌晨抿著嘴唇，奇怪道：「你怎麼這個表情？」


  凌晨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無辜道：「我怎麼了？」


  小眉懷疑是自己多心了，於是說：「算了，沒什麼。我問你，你今天跟唐小姐出去，是不是碰上什麼事兒了？怎麼唐小姐看上去蠻不開心的樣子呀。」


  確實是碰著不開心的事情了，但是他不能說。


  凌晨想了想，對他姐說道：「還好呀，也許是天氣太熱了吧，姐，今兒個都三十多度了，入夏了呢，以後恐怕不適合騎車了。」


  小眉一想，覺得弟弟說的挺有道理，點了點頭說：「也是，這麼熱的天，出去騎車要中暑的。」


  凌晨連忙點頭：「嗯。」


  小眉轉身往別墅內走，一面走一面喃喃著：「不知道是不是熱著了，我還是去問問吧。」


  凌晨望著他姐的背影，鬆了口氣，又無端惆悵。


  他不喜歡騙人，可還是騙了自己的姐姐。


  真不應該，他想。


  這時，小眉突然回過頭來：「小毛，你們沒吃飯吧？待會兒給唐小姐做飯的時候，記得熬點兒綠豆湯。」


  「好。」凌晨乖巧地點頭：「我知道了，姐。」


  「加多少糖你還記不記得？」小眉故意考他。


  凌晨笑了：「我記著呢，唐小姐不愛喝特別甜的綠豆湯，要少糖，放兩顆冰糖就夠了。」


  「你記得就行。」小眉也笑了笑，轉身走了。


  凌晨撓了撓頭，花灑被姐姐拿走了，他眼下無話可澆，也不願意太早進去——那別墅有點兒像個大籠子，讓他覺得悶。


  他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垂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微微嘆了一口氣。


  樓上，半開的一扇窗內，唐冪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看了凌晨多久了。


  凌晨嘆氣，她也跟著微微嘆了一口氣。


  是個好孩子，好男人，可惜……她這輩子沒這個福氣擁有他。


  凌晨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似有所覺地抬起頭往上看去，上面的窗戶半開著，但是並沒有人站在那裡。凌晨搖了搖頭，心想，剛剛怎麼會覺得唐小姐站在那裡在看著自己呢？


  一定是自己痴心妄想吧，唐小姐或許還在生氣，才不會躲在窗戶後面偷看自己。


  況且，她要看，也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何至於要偷偷地看呢？

  凌晨又坐了一會兒，畢竟外面溫度高，且有越來越熱的趨勢，於是凌晨終於還是起身，朝別墅——那個關著唐小姐的大籠子走去了。


  誰知道他一進去，又和唐小姐來了個面對面。


  唐小姐剛剛從樓上下來，他剛剛從外面進來，兩人的視線就那麼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


  他打量著唐小姐，她換過衣服了，身上穿著一條十分清涼寬鬆的亞麻裙子，長長的，白色的裙子，襯得她骨骼纖細，腳踝那裡更顯得精緻細弱極了，他覺得唐小姐要是背後生出一雙翅膀來，直接就能夠起飛了。


  唐冪其實一直站在樓上看凌晨，想看看凌晨什麼時候去處理傷口，看來看去，凌晨就是只坐在那裡發獃，把她急壞了，她正想著要不要告訴小眉凌晨背上有傷的事情，就看見凌晨站起來了，唐冪嚇了一跳，趕緊縮回去，為了和凌晨來一場合情合理的「偶遇」，她又飛快地奔回房間，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扒掉了身上的衣物，隨手從衣櫃里扯了一條裙子套上去。


  然後，她平復心跳，像往常一樣婀娜多姿地從旋轉樓梯上一步步走下去。


  一切發展得都在她預料之中。


  少年從外面進來，果然「偶遇」了從樓上下來的她，他的目光是欣喜的，她想，他無時無刻都想看到她，就如同她分分秒秒都希望在他身邊一樣。


  唐冪心裡很矛盾，一下想要離他遠遠的，一切又因為自己悄悄製造了一場與他的「偶遇」而感到開心不已。


  算了，就這樣吧，她自暴自棄地想，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反正她也已經為了以後做好了打算，為什麼還不能夠享受一下現在呢？


  她又不準備和他做什麼超出禮數之外的舉動，只不過是發乎情止乎禮，也不可以嗎？

  不，不……她不要過於苛待自己。


  她的生活已經夠殘酷了。為了幫爸爸還債，她不是把自己都賣了嗎？

  明明姐姐只要朝她丈夫伸伸手動動嘴皮子就可以解決爸爸的債務，可是姐姐不還是沒有那樣做嗎？


  倘若姐姐那樣做了，她有何至於要賣身呢。


  但是，也沒什麼好怪的了。


  唐冪心情尚好的時候，可以體諒一切。


  她隱約也知道，姐姐嫁進成家，頗不受婆婆待見。


  她想，姐姐也是有難處的，她不願意找丈夫要錢，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尊。


  況且，姐姐也已經把自己的全部積蓄拿出來了，那麼，也算是盡到了責任了。


  要怪，只能怪爸爸那個窟窿太大了。


  真是好笑，爸爸活了一輩子，威風了一輩子，結果，卻還要靠兩個女兒來還債。


  爸爸總是自命清高，要是他知道自己為了幫他還債，賣身給別人當二奶，會作何感想呢？


  唐冪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世間的一切都各有各的可惡、可恨、可憐，她唐冪也不例外。


  唯有眼前這個單純好看的年輕人，既不可惡，也不可恨，更不可憐，他渾身上下只寫著兩個字——


  可愛。


  唐冪望著這個無限可愛的人，揚起嘴角微微笑了起來。


  凌晨看見唐小姐莫名其妙地望著自己發笑，也不追究原因，也不去想她為什麼這麼反覆無常。


  只是受到了感染一樣，她一笑，他眼睛就有了光亮，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


  真傻，有什麼好笑的呢？明明她剛才在外面還扔下他不理不睬地一個人往前走，他怎麼就是不知道記仇呢？


  心裡這樣想著，唐冪嘴上卻說：「要做飯了嗎？」


  凌晨則是笑著問：「你餓了嗎？」


  他問她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比同他姐姐說話時還要柔軟。


  唐冪看著他年輕英俊的臉龐，聽著他溫和柔軟的聲音，只覺得整顆心像是水裡的冰糖，甜絲絲地一點點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