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要走一起走!
一間倒塌了將近一半的房屋中,牆角處一對年輕的父母躬身撐起了一個小小的空間,下面用厚厚的棉襖包裹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嬰兒看起來不足一歲,嘴裡還含著奶嘴,奶瓶中裝著還剩一半的米糊。
他不斷地哭泣著,大約是哭的時間長了,聲音時斷時續,那雙被淚水泡得黑幽幽的黑眼珠,懵懂地望著這個人間,他似乎不能夠理解,以往只有哭一哭就會心疼不已地將自己摟進懷裡的父母,為什麼都不願意搭理自己了。
而那對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女,跪在地上互相擁抱著對方,至死仍然維持著這個姿勢。
「小娃娃,別哭……阿姨來救你。」唐笑站在外面,透過倒下的磚牆間狹窄的縫隙,對那個小小的嬰兒說道。
「嗚哇……」嬰兒看到有人來,彷彿是感到有些委屈,竟然哭得更大聲了。
唐笑想伸手去摸摸它,可胳膊夠不進去,萬幸從嬰兒還算嘹亮的哭聲中,基本可以斷定嬰兒身上應該是沒受什麼傷的。
這也多虧了他有一對愛他至深的父母。在各種天災人禍面前,人們寧可自己死也要保全下來的,也往往是自己的子女。
她的視線從那一對年輕的父母臉上劃過,那位母親長相娟秀,父親也非常英俊,再看那嬰兒,雖然小小的,但也遺傳了父母的好相貌,眉目十分的清秀。
她嘆了口氣,心想,只可惜這孩子長大后,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子的了。
「笑笑,那孩子沒事吧?」身後傳來裴遠晟的聲音,唐笑回頭一看,看到了似乎是跟在自己身後匆匆趕過來以至於有點氣喘吁吁的裴遠晟。
「你來幹什麼?裴遠晟,這兒很危險!」唐笑皺眉道,「這房子塌了一半,隨時有可能繼續坍塌,你趕快離開這兒。」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裴遠晟說著,試圖將唐笑拉到一邊,「你讓開,我進去看看。」
「你瘋了?」唐笑反握住裴遠晟的手,「曉茹他們呢?你不應該跟過來,你應該留在那邊等曉茹他們跟你們會合,然後問問曉茹他們的情況。」
「笑笑,我還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裴遠晟淡淡地說道,「我讓金曉儀留下來和曉茹他們會合,你一個人來這麼危險的地方,我不放心。好了,別廢話了,我進去帶那個孩子出來,你留在外面接應。」
「裴遠晟,你別鬧……」唐笑皺著眉一臉不快,「你一個病人,救什麼人?我拜託你不要添亂好不好……」
唐笑氣急敗壞地說著,突然被裴遠晟緊緊抱住往後一帶,她錯愕地瞪大眼睛,下一秒,感到裴遠晟發出一聲悶哼,她正打算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他鬆開了。
「裴遠晟,你怎麼……」唐笑問到一半的話猛然頓住了,她發現,剛剛她站的地方,有一大塊磚頭從上面墜下來,如果不是裴遠晟,剛剛被砸到的人就是她。
「我沒事,只是背上被砸了一下,」裴遠晟不等唐笑發問,就自己慢悠悠地說道,「你要不要我脫光了給你檢查一下,唐醫生?」
「裴遠晟,都這種時候了你能不能不要開這種玩笑了?」唐笑提高了聲音藉以掩飾心中的后怕。
還好……還好裴遠晟被砸到的只是背部。
可是,即便是這樣,她也又欠了他一次。
他再一次地救了她。
「我沒有開玩笑,」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一樣,裴遠晟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用一種很無奈的眼神望著唐笑,微微嘆氣道:「我只是不想看你把自己綳得太緊的樣子。」
唐笑咬了咬嘴唇,剛想說些什麼,卻發現那個嬰兒一直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他們,這種場面似乎有點滑稽——在這樣一個災難片現場,被父母用生命掩護下來的嬰兒還沒有救出,她和裴遠晟兩個人居然在這裡為了一點小事爭執不休。
唐笑不由得一陣泄氣——也許,裴遠晟說的是對的,是她綳得太緊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盡量放輕鬆一點的。」唐笑說,「不過,我還是不贊成你留在這裡。」
她一面說一面打量四周,琢磨著怎麼樣才能想辦法把嬰兒從那間倒塌了大半看起來搖搖欲墜只要一陣風吹過都會繼續坍塌的房子中帶出來。
「我承認我是一個病人,但這不代表我留在這裡會給你添亂。」裴遠晟同樣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順便提醒唐笑,「比如剛才,我就非常英勇和機智地救了你,不是嗎?唐醫生。」
「……」唐笑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有他這麼誇自己的么?
兩人說話間,地面突然微微地晃動了一下,只聽見「嘩啦」一聲,坍塌了一半的房屋再次傾斜了幾分。
那嬰兒的哭聲再次響起,唐笑臉色一白,對裴遠晟說道:「裴遠晟,你快離開,我進去救那個孩子——」
「該離開的是你。」裴遠晟說著,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將她往外一推……
「裴遠晟!」唐笑驚叫一聲,眼睜睜看著裴遠晟從那個狹窄的縫隙中硬生生地擠了進去。
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隨之響起的是季曉茹那熟悉的聲音:「笑笑,怎麼回事?你沒受傷吧?」
唐笑回過頭,看到季曉茹擔憂的臉龐,還有她身後帶著關切眼神的陸晨晞。
近距離看,兩人身上雖然一身泥濘,臉色疲憊,但精神氣十足,看起來並沒有受傷的樣子。
這真是讓人慶幸。
「我沒事。」唐笑搖了搖頭,說,「曉茹,這裡可能會發生餘震,你們快離開……」
「笑笑你怎麼能說這種傻話?」季曉茹不快地說道,「要走一起走!對了,裴遠晟呢,怎麼沒見著他人?我剛剛遠遠看見他追著你過來了,金曉儀也說他是因為不放心你才……」
「他在裡面。」唐笑打斷她,說,「裡面有個嬰兒,他進去救那個孩子了。」
「什麼?!」季曉茹拔高了音量,不可思議地說道:「這個房子一看就快倒了,他是不是瘋了?!」
說著,她抬腳朝那條狹小的縫隙中走去。看樣子,她是打算做和裴遠晟同樣的事情了。
唐笑看到季曉茹身後的陸晨晞臉色變了變,然後一把扯住季曉茹:「曉茹,你幹什麼?」
「我進去看看啊。」季曉茹大大咧咧地說著,仍然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剛剛你沒聽見笑笑說嗎?一個小孩在裡面,裴遠晟也進去了,我不放心,你看咱們三個中就屬我最苗條,肯定是我先進去了。陸晨晞,你趕緊放開我……」
「曉茹,你彆氣我行嗎?」陸晨晞沉著臉說,「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緊張你,你還要在我眼睛底下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嗎?」
身為大明星的陸晨晞此刻依然英俊不凡,只是那雙俊眸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傷痛。身上也髒兮兮的,看起來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安逸。
只是,曉茹剛剛才找到陸晨晞,按道理說兩個人不應該是現在這種情況。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唐笑想到剛剛後座上下來的兩個陌生人,其中一個雖然穿著男人的外套,但從遠處也能看見其高挑有致的身形。
細細想來,那是個女人……而且,似乎是個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的女人。
就因為這個,曉茹吃醋了嗎?
唐笑不由得搖搖頭,如果他們看見剛剛那對相擁著死去的年輕父母,不知道會不會還為了這麼一點小事鬧脾氣。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能平平安安地和愛的人相守,已經是多麼值得慶幸的一件事呢。
「我可沒氣你,我只是不放心裴遠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身嬌體弱的,好了,你也別吃醋,我是認真的,咱們三個人屬我最靈活,好歹我小時候也是學過跳舞的,你就別抓著我不放了,我進去看看,萬一裴遠晟要幫忙,我也好搭把手。」季曉茹使勁去掰陸晨晞的手,無奈陸晨晞根本不放。
唐笑站在陸晨晞身後,朝他使了個眼色,暗示陸晨晞拖住季曉茹。
陸晨晞不解地望著唐笑,唐笑沖他笑了笑,然後貓腰飛快地鑽進了那條縫隙中。
唐笑不得不承認,那條縫實在小的可憐,她這麼瘦的人,鑽進來都卡的腰眼疼,估計後背也被磨破了。
一片晦暗,而且人的身體也無法伸展開來,她閉了閉眼適應光線,然後喊道:「裴遠晟,你在哪兒?」
「嘩啦……」又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然後,她感到腳下的地面,再次微微地搖晃了起來。
隨著地面的震顫,頭頂上不斷有灰塵和碎小的渣滓掉下來,唐笑不得不伸手護住自己的頭部,儘力將自己整個身子貼在旁邊的牆面上。
外面傳來季曉茹急切的聲音:「笑笑,笑笑,你快出來!又地震了……很危險!你和裴遠晟都快點給我滾出來!陸晨晞,你個孬種,有種你就放開我!我要進去找笑笑和裴遠晟!你給我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