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求求你不要死
成烈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佐薇小姐對成烽有興趣？」
佐薇愣了一下，坦然道：「成烽很特別。」
「每個人都有特別之處，在我看來，佐薇小姐也很特別。」成烈不以為然道。
「他很善良。」佐薇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很久沒有見到過這麼善良的男人。他和我素不相識，卻願意帶我走……」
「所以你為了他能順利逃走，不惜色誘追他的人，最後又槍殺了他們？」成烈突然問道。
佐薇霍地瞪大眼睛：「你……」
「我說的對嗎？」成烈盯著佐薇。
佐薇不可置信地站起來，背靠著身後的大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成烈：「你怎麼知道的？」
「我說的是對的嗎？」成烈目光中有些遺憾，雖然他猜對了，但這樣的真相併不能讓人感到有成就感，畢竟這樣的事情，不該由佐薇這樣的女孩去做。
佐薇嘴唇顫抖著：「你、你走吧！成先生，你的三個問題，已經問完了。」
成烈深深看了她一眼，說：「保重。」
佐薇像是再也站不穩一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個男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卻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對待她嗎？
「成先生……我只是，以為來的人是成烽，我不想讓他看到我殺人後的樣子。」佐薇掩面說道。
「那佐薇小姐，更願意被看到衣冠不整的一面嗎？」成烈回頭看著她問。
佐薇捂住臉頰的雙手無力滑落，她獃獃地跪坐在地上，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是……至少那樣的話，他會同情我，可憐我。」
「佐薇小姐，你們女人，一貫喜歡用軟弱的一面吸引男人的目光嗎？」成烈問道。
「我沒有別的辦法。」佐薇垂著眼瞼笑道，「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做呢？」
佐薇伸出細瘦的手指，指向不遠處鬱鬱蔥蔥的灌木叢，「看到了嗎，我把屍體藏在那兒。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殺人了，但是被成烽當做弱女子保護的感覺，我很喜歡。」
成烈沉默地注視著佐薇，這個美麗又詭異的年輕女人，他只希望，成烽這一生不再和這個女人發生任何的牽扯。當然，成烽也不會再有機會來這裡了。
「再見，佐薇小姐。」成烈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
身後傳來細微的聲音，佐薇抽泣地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想……」
「砰——」
一聲槍響。
「不！！」
趕過來的成烽發出一聲疾呼。
成烈回頭，只見胸口被子彈洞穿的佐薇眼望著成烽，朝後筆直地倒去。
成烽用盡全力地飛奔，也沒能接住佐薇的身體。
她像黑色的蝴蝶委身於塵埃，幾乎沒有發出聲響的，就那麼倒在了地上。
成烽焦急地一把將佐薇瘦削的身體從地上摟起來，「佐薇，佐薇！你醒醒，你看著我……」
佐薇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他，成烽緊緊地攥著佐薇的手，「佐薇，我求求你答應我，不要死，不要死好嗎？佐薇，你看著我……我帶你去看醫生，幫你把子彈取出來，你一定會沒事的，你答應我堅持住，千萬不要睡過去，好不好？」
佐薇安靜地望著他，與他手指緊扣，目光似乎無聲地在訴說著什麼。
「佐薇……你想說什麼？」成烽其實心裡已經清楚，佐薇是活不成了，但是她還這麼年輕，這麼美麗，她真的不應該死！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剛剛那一幕——
當他和皮特一起找過來時，正好看到佐薇拿著槍指著自己的大哥，而大哥正背對著她，根本毫無防備。
在這種情況下，帶著槍的皮特馬上就做出了一個舉動——
他朝佐薇開槍了！成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有沒有猶豫，如果他反應快一點，是不是能夠阻止皮特朝佐薇心臟開的那一槍呢？
可是，如果皮特沒有朝佐薇開槍，佐薇是不是就會扣下扳機，將子彈從背後射穿自己大哥的心臟？
佐薇承認，在那一刻，他的心確確實實是偏向於自己的大哥的，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佐薇開槍殺死大哥？
於是他在兩者之間選擇了大哥，他沒有去阻攔朝佐薇開槍的皮特，他沒有做錯什麼，但是為什麼，在看著垂死的佐薇時，他心裡會充滿愧疚？
他甚至不敢去碰觸佐薇的眼神，他知道，佐薇什麼都知道。
在那短短一瞬間，佐薇已經清楚了他的選擇。
可是，她為什麼要殺死他大哥？
因為她的即將死去，他已經不怪她想要殺他大哥，他對她的愧疚已經取代了一切。
「成烽……不要悲傷，這結果是我自找的。」佐薇扯起一個蒼白的微笑。
「為什麼？」成烽的眼淚湧出眼眶，「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佐薇，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和我大哥不是也才第一次見面嗎？」
「你大哥……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我不能讓他走。」佐薇用只有她和成烽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事實上，隨著她生命的逐漸流失，她即便用盡全力也只能發出微弱的氣流，成烽需要十分貼近她的臉頰才能夠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你……佐薇，我不懂，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成烽搖著頭，淚水從眼眶中掉落，他很少哭，但這卻是他短短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親身經歷的死別，他年輕的心飽受刺激，又怎麼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呢？
更何況，對方還是這樣一個美麗又年輕的生命。
佐薇真美，越是這樣衰弱的姿態，越是美得出奇，如同午夜開到極致的曇花，剎那的盛放后，便是永恆的凋亡。
他真的不想她死。
她應該擁有更好更燦爛的人生，為什麼她為自己選擇了這樣的道路呢？
成烽真的不懂！
他祈求佐薇能夠給他一個答案，但是很明顯，現在的佐薇，恐怕根本支撐不了幾分鐘了。
他彷彿能夠感覺到，她越來越輕的身體，他幾乎有種錯覺，最後佐薇會化成一團光消失在空氣中。
「還記得……我說過的，再次見面就……告訴你我的名字嗎？」佐薇漸漸擴散地瞳孔一動不動地凝望著成烽。
成烽連忙點頭：「我記得！佐薇，你告訴我，你叫什麼？你的家在哪裡，我帶你回去，將你……不，我讓你回到你的家，好嗎？」
佐薇的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蠕動著雙唇說道：「我叫……」
不遠處的樹林中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其中夾雜著幾句英語，「他們在那裡！」「抓住他們！」「不能再讓他們逃跑了！」
「佐薇，你叫什麼名字？」成烽心焦地問道。
一直在旁邊等著成烽的成烈和皮特上前拉住成烽的胳膊：「有人來了，快走！」
「成烽，我們必須離開了！」
成烽固執地留在原地不肯動：「不……我不走！佐薇，你說話啊！」
佐薇那雙灰色的眼睛睜得極大，長長的睫毛鋪灑在眼眶周圍，使她的眼睛看起來格外迷濛，那蒼白而優美的唇瓣微微開啟著，瘦削的臉頰上毫無血色，卻美得驚心動魄。
「她已經死了，成烽，快跟我走！」成烈伸手扯著成烽的胳膊，試圖帶他離開，可是成烽此刻的力氣卻大得出奇，他拚命地讓自己扎了根一樣停在原地，同時用兩隻手臂緊緊地摟著佐薇，隨著他和成烽之間的拉扯，佐薇軟綿綿地靠在他懷裡晃動著肢體，瘦削的手臂從沾滿鮮血的腹部滑落下去，沉甸甸地落到了地上，那纖長潔凈的手指也不得不沾染上了塵埃。
「佐薇，你說話！你明明還看著我，你怎麼會已經死了？佐薇，你快說話啊！」成烽焦急地搖晃著佐薇，佐薇細嫩白皙的頸項如同折斷一般向後仰著，睜得大大的灰色眼睛仍舊一眨不眨地凝望著成烽。
她看起來和活著時有什麼不同？她只是不會說話了而已啊……成烽一點也不相佐薇死了，他想她大概只是累了不想和他說話罷了。
那些雜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成烽仍然固執地不肯離去，成烈皺著眉，抓起成烽的一隻手放到佐薇鼻端：「她已經沒有呼吸了！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成烽沒有說話，成烈又攥著成烽極力想掙脫的手緊緊按到佐薇被鮮血暈染的胸口，壓抑著怒氣說道，「你摸摸看，還有心跳嗎？成烽，你再不走，死的人就是你，難道你打算為她殉情嗎？！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麼輕易就能愛上一個陌生女人，寧可死在這裡也不願意回去為爸媽盡孝！」
「她沒有死……她還這麼年輕，她剛剛還在跟我說話，她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死了呢？」成烽緊緊摟著佐薇喃喃道，「佐薇，你快點醒過來，我帶你回承北，讓你過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佐薇，你快點醒過來啊……」
「成烽，恕我直言……她真的已經死了，那枚子彈命中她的心臟，她不可能活下去……」皮特在一旁插口道。
成烽猛地回頭瞪向皮特，雙眼燃燒著熊熊的恨意，「皮特，你為什麼要殺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