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她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唐笑從未聽過裴遠晟抱怨什麼，但是以一己之力撐起裴家的家族企業，想必並不輕鬆，外人總是說裴總是商界奇才，隨手投資個什麼都能馬上賺的盆缽滿盈，又有人說裴總整天花天酒地泡過的馬子無數，看起來不務正業卻偏偏能夠使名下所有產業都保持盈利，一定是裴總天賦異稟，可是天底下真有不費力氣就能成功的人嗎？她不相信，哪怕她在學生時代為了贏得那些在現在看來並不算什麼大數目的獎學金，都不得不日復一日地挑燈夜戰。
裴遠晟那樣的身體，卻要去操心那些商場上的事情，又怎麼可能輕鬆得了呢。她甚至懷疑，他身體越來越差，和他殫精竭慮地工作脫不了干係。
「笑笑，你別擔心了……其實裴遠晟剛受傷時，店裡就有人幫忙止血了……應該會沒事的。」最後一句話，季曉茹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店裡？」唐笑皺了皺眉，「什麼店裡？」
「我是跟小綠花一起在一家奶茶店碰見裴遠晟的，他說衣服被弄髒了，跟那家店的老闆娘又比較熟，所以借了一套男侍應生的衣服臨時穿著，然後……她們幾個拿手機偷拍他，我氣不過就……」季曉茹拿手指了指所在角落埋頭不語的三個小太妹，唐笑這才注意到她們。
「就什麼？」她淡淡地瞟了她們一眼，三個小太妹的頭埋得更低了。
「就跟那個叫媛媛的爭執起來，然後趁她不注意拿了她的手機刪了視頻。那個叫媛媛的生氣了，拿叉子朝我揮過來，裴遠晟幫我擋了一下，結果就受傷了。」季曉茹老老實實地交待。
唐笑聞言，臉色冷的跟打了霜似的，站起來走到那三個小太妹面前，淡淡地問：「你們誰是媛媛？誰拿的叉子往別人身上招呼的？」
「我……我是媛媛。」一個臉色黑黑的小太妹弱弱地說。
「不是，她不是媛媛，我才是媛媛！」那個叫媛媛的大聲說。
「她們不是……我是……」另一個也不甘人後。
季曉茹無語道：「你們這樣有意思么？當我是傻了啊，我不知道你們誰是媛媛？」
三個小太妹登時不吭聲了。
唐笑冷聲說：「你家長呢？」
媛媛愣了下，說：「我……我沒敢跟我爸爸說，但是我大伯等一會兒會過來的。」
唐笑一臉嚴肅，跟平時的淡然判若兩人：「讓你家長來見我。你知不知道，故意傷人是可以判刑的？你家裡沒人教過你嗎？」
媛媛咬了下嘴唇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放心好了，醫藥費我會出的。」
「醫藥費？」唐笑氣得想笑，「你以為裡面躺著的那個人會缺你這點醫藥費？你知道他是誰嗎？如果他醒不過來，你賠到傾家蕩產都不夠！」
媛媛瞪大眼睛：「那我要怎麼辦？我已經知道錯了，你總不能……總不能讓我去坐牢吧？」
「你為什麼不能去坐牢？」唐笑驀地笑道，「你以為你年紀小，就能為所欲為，就能幹壞事不負責任嗎？你們這種人，真是太可恨了。」
媛媛捏了捏拳頭，梗著脖子說：「我沒那麼想……我、我已經十八歲了！」
旁邊的小太妹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她說，「媛媛，幹嘛說你18了啊……未成年不用坐牢的……」
媛媛漲紅了臉說：「我會為我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的！坐牢就坐牢，誰怕誰啊？！」
「挺有膽識啊。」唐笑看著她說，「你確實應該去坐牢，不管你多大，在你揮動叉子傷人的時候，你就是在犯罪，別告訴我你是精神病啊？媛媛同學。」
「我……我不是！」媛媛氣呼呼地吼道。
「很好。」唐笑滿意地說，「既然不是精神病，也不是未成年，那你有充足地理由為你做的壞事負責任了。」
她拿出手機，撥了附近警署的號碼：「喂？我要報案，這裡是……」
一直到唐笑陳述完事情經過並且掛上電話，小太妹三人都是傻愣愣的狀態，連站在唐笑身後的季曉茹也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
這位嚴肅凜然宛如一位TVB行政片裡面的女律師的人，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好同學好閨蜜唐笑嗎？
她從來都不知道，那個總是淡淡的似乎不會對什麼事情掛懷的笑笑，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坦白說，身為當事人的她，都壓根沒想到要報警。
在她眼裡，那個叫媛媛的小太妹雖然過分，但到底是個半大孩子，一時衝動傷了人，認錯態度也還好，回頭讓她爸媽教訓一頓也就算了，被帶到警察局這種事情，還是不適合對這小女孩做。
可是唐笑，她卻這麼乾脆果斷地報了警……季曉茹覺得這整個事情真的太神奇了。但是有一點她可以確定，就是唐笑現在不折不扣的是在生氣，對，非常生氣。
為了裴遠晟，她能生氣到這個地步，這是不是說明，在她心目中，裴遠晟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存在呢？
這樣一想，季曉茹心裡有點酸酸的，但又莫名地替裴遠晟感到一絲欣慰。
「完了……我真的要去坐牢了……嗚嗚嗚！」那個叫媛媛的小太妹似乎反射弧比較長，幾分鐘后才反應過來，瞬時捂住臉大哭起來。
想到以後要蹲在監獄里，如果裴遠晟死了她這輩子都出不來了，以後別說結婚生子了，連談戀愛都不可能了，那樣的人生，該是多麼慘淡啊，倒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媛媛，別哭啊……」
「別哭了，媛媛。」
另外兩個小太妹拍著媛媛的肩膀安撫著，其中一個惡狠狠地瞪著唐笑說：「你這個老女人太過分了！
「我過分？」唐笑冷冷道，「我哪裡過分？我不肯輕易放過她，這件事情很過分嗎？」
「媛媛還小，她去坐牢的話，這輩子就毀了，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啊？！」那個小太妹大聲質問著。
「她的人生毀了關我什麼事？」唐笑道，「裡面躺著的那個人，我的朋友，他活著能夠讓多少人有就業機會，他活著能為社會創造多少價值你們知道嗎？他的人生沒有區區一個小太妹的人生有價值嗎？」
「可、可是……媛媛畢竟還年輕啊！她什麼都還不懂！」那小太妹掙扎著說。
「因為她弱小，因為她什麼都不懂，所以她犯了錯誤可以被原諒對嗎？所以我就必須要同情她對嗎？」唐笑問，「你告訴我，她是我的誰？我的同情心需要那麼泛濫到不去同情我生死未卜的朋友而去同情一個一無是處不好好學習只知道拿著家裡的人到處惹事的小太妹嗎？嗯？」
那個小太妹登時啞口無言，叫媛媛的哭了一陣，抽抽搭搭地說：「你別說了……我坐牢好了，讓警察把我抓走吧！」
「媛媛，別說氣話啊。」
「就是，媛媛，憑什麼去坐牢啊？再說了，你爸爸不是當官的嗎，他肯定不會讓你去坐牢的。」
季曉茹聽到這裡，禁不住皺起了眉毛：「喲，你爸是李剛了不起啊？小小年紀知道的不少啊，看來從小就曉得仗勢欺人對吧？」
那個媛媛只顧著哭沒說話，另外兩個小太妹倒是你一句我一句地炫耀起來。
「媛媛她爸爸在承北可是大官兒，你們別想欺負媛媛！」
「哼，等王叔叔來了，把你們統統抓起來，叫你們囂張！尤其是你這個老女人，我一定會跟王叔叔說，就是你嚇唬媛媛，把媛媛弄哭的！」
「很好，說吧。」唐笑無所謂地說，「有手機嗎？現在就把這位王叔叔叫過來，趕緊的，我已經等不及了，我真想好好見識一下承北的大官，迫不及待了，你們別讓我失望啊。」
季曉茹聽到小太妹說那個媛媛的爸爸是大官，本來還有點擔心的，正打算勸唐笑先別招惹她們了，結果看到唐笑滿不在乎的樣子，才猛然想到以成家的實力，怎麼可能會怕一個所謂的小官員呢？
要說真能欺負到成家人身上，那除非這位王叔叔是國家元首了，但是，這可能嗎？
那小太妹被唐笑一刺激，已經拿出手機開始問媛媛電話號碼了，可是媛媛的態度卻很堅決：「別……別跟我爸爸說，求你們了。」
「媛媛，不叫王叔叔過來的話，我們就只能任這個老女人欺負了呀。」那小太妹感到萬分的不能理解。
媛媛搖頭，頂著一張花了妝的臉表情木木地說：「我爸爸會揍我的，我情願被警察帶走，也不願意叫我爸爸來。」
「你怎麼這麼傻啊媛媛？待會兒你大伯來了，他肯定還是要告訴你爸爸的啊。還不如早點叫你爸爸來幫我們出一口氣，不然這老女人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呢。」
「就是啊，媛媛，咱們三姐妹在學校什麼時候受到過這種奇恥大辱啊？咱們不能被這老女人欺負了去。」
「我無所謂……」媛媛搖頭說，「反正確實是我錯了，我不該拿叉子傷人。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走吧，這不關你們的事兒。」
「媛媛……」
「媛媛……你別這樣，我們可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姐妹啊。」
「噗。」看著這三個人在那兒演苦情戲，季曉茹撐不住笑起來，「喲，以為自己是小燕子紫薇金鎖呀？還三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真是笑死我了了哈哈哈。」
「笑屁啊笑，等媛媛爸爸來了，叫你哭都哭不出來。」其中一個小太妹惡聲惡氣地說。
「好啊好啊，快叫老王過來，我真是急死了，他怎麼還不來呀？我季曉茹這輩子還沒見過什麼大人物呢，待會兒老王來了能不能允許我跟老王合張影然後再找老王要個簽名啊？」季曉茹整個人都笑得不行了。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小太妹們被季曉茹氣得舌頭都打結了。
「曉茹，別調戲人家了。」唐笑及時打斷又變得沒個正形的季曉茹，畢竟在醫院這種地方，笑成這樣被其他病人家屬看見了也不太好。
幾個人正說著，兩個警察走過來問：「誰是唐笑，是你報的警嗎？」
唐笑點點頭說，「是我。」
警察盤問一番后，說要把三個小太妹和季曉茹帶回警署做筆錄，季曉茹表示沒什麼意見。
三個小太妹見到警察叔叔倒是嚇得話都不敢說了，乖乖跟著走了。
唐笑想了想，又打電話通知了成家的律師，讓他一會兒過去警察局一下。她和成烈結婚後成烈曾經跟她交待過這些事，還怕她忘記，專門在她手機里存了律師的號碼。
把這一攤子事情解決了唐笑才覺得稍微鬆了口氣，很多時間，人必須壓咬著牙去面對那些自己以前避之不及的麻煩，比如像這次這種糾紛，換成以前的唐笑，恐怕不會想到這麼多，但是現在，她知道必須要讓做了壞事的人受到懲罰，哪怕是傾盡自己的全力。
對作惡者的縱容就是對自己和朋友的不作為，她不想那麼軟弱地放任自己身邊的人被欺凌。更何況，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那些明明已經有了足有的能力去幹壞事，幹完之後卻沾著年紀小的光，不肯負責任的人。
那把叉子，如果劃在曉茹的臉上，如果恢復不好的話，曉茹臉上就會留下一條疤痕，以曉茹的性格，真的能夠容忍自己漂亮的臉蛋變得不完美嗎？
那個女孩，在向著曉茹的臉揮動叉子的那一刻，心裡難道不正是懷著滿滿的惡意嗎？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為對方帶來什麼樣惡劣的後果，她目的明確地行使惡行，這有什麼可原諒的？這樣殘忍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即便時候如何做出一副委屈又可憐的小女生模樣，唐笑也根本不想去原諒她！
或許她的朋友認為她只不過是一時衝動而已，可是在這個世界上，誰沒有一時衝動的時候？如果誰的負面情緒都這樣不負責任地宣洩，那麼該有多少善良無辜的人會受到傷害？